第二百五十八章 爱着的城市,爱着的人(七)
乌鸦一脸纳闷地走进会客室。
老大招待加图索家的使者,拉上他干嘛,不该找樱吗?樱才是老大的贴身秘书。
他走进会客室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圆脸男人了。
“你就是藤原信之介?”乌鸦挑眉,看着面前
“卡塞尔学院04年毕业,之前一直在巴黎分部工作,这次代表加图索家族来向本家求助。”圆脸的男人起身深鞠躬,姿态放得很低。
乌鸦心中嘀咕着,老大为毛要特意点名这家伙,不惜一同深入海底也要让恺撒将这人送到日本来?
难不成这家伙是老大的私……咳咳咳,错了错了,年龄差太多。
“敢问您是?”藤原信之介试探问道。
“我是大家长的近卫,叫我乌鸦就行。”乌鸦淡淡道,脊背笔挺,眉宇肃穆道,心道幸亏来前换了套新西装,不能给老大丢人。
“原来是乌鸦阁下。”藤原信之介一脸恍然,仿佛早有所闻。
“你听过我?”乌鸦愣道。
“听过听过,大家长身边的人,怎么会没听过?”藤原信之介的笑容有些尴尬,他心道大家长身边的近卫就这智商,连客套话都听不出来?
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直到源稚生大步走了进来。
他冷眸一扫,锁定了屋内的陌生圆脸男人,“你就是藤原信之介?”
“是……是的,您认识我?”圆脸的男人似乎惶恐又惊喜。
源稚生静静盯着他的脸,记忆中的那种令人作呕的圆脸和眼前完全对应上了。
得益于某个暂时无法解释的原因,他看到了未来,却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身边人死去的未来。
樱,乌鸦,夜叉……最后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源稚生缓缓拔刀,轻声道:“那么,跪下吧。”
藤原信之介一脸愕然,这是什么意思,要他臣服蛇岐八家?
他忽然寒毛倒竖,出鞘的刀身反射的寒光照耀在他脸上。
“大家长,这是什么意思?”藤原信之介悚然起身,快速道,“我是代表加图索家族而来,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只想找回失踪的少主恺撒!只要你们愿意帮助我们,你们就能得到加图索家族的友谊,我们甚至可以支持你们独立于秘党……”
他说的承诺自然是张口就来,这次来蛇岐八家本就是他私人起意,恺撒对加图索家族太重要了,只要他能帮助家族带回恺撒,他就能一举获得重视,地位甚至能超过那个叫帕西的男人。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大家长竟然一见面就要他跪下!
源稚生神色漠然,丝毫没有动摇的痕迹。
当刀光出鞘时,宛如千鸟振翅,天地肃容,仿佛有一轮金色的太阳笼罩了这个男人。
“我叫源稚生,蛇岐八家大家长。”
藤原信之介目光惊悚到狰狞,这家伙是认真的,他真的想砍死他!
即使会暴露自己的言灵,他也必须逃离这里!
言灵·时间零!
在拉长的时间线中,藤原信之介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怒意。
他要给源稚生留下一点教训!
这是他的领域,虽然他无法做到像昂热校长一样将时间拉长到近乎暂停的地步,但也不是一般混血种……
闪耀的日轮打断了他的思绪。
源稚生站在辉煌的日轮之中之如同金刚降世,神色介于威严与森然,古刀切出弧线便是日轮的边缘!
为什么……他的动作反而比开启时间零的自己还要快?
藤原信之介呆呆地望着那抹眩目的刀光。
这便是他最后的念头。
一刀,枭首。
“我靠,老大你怎么一刀把本部派来的人砍了?”乌鸦傻眼地站在那,他倒不是在担忧家族因此惹怒加图索家族和秘党,纯粹摸不着头脑。
硬要说的话他反而觉的刚才挥刀的老大真是太帅了,如身立日轮中,完美印证了天照命!
他忽然一愣,脱口而出道:“老大,你刚才没诵念龙文就用了言灵?”
乌鸦看着神色间毫无疲态的源稚生,心中惊疑不定。
【王权】的威力他很了解,但这项言灵也有很大的弊端,据老大自己透露是因为他的血统远不如先代的皇,才会无法自如驾驭这项言灵,可现在……
“佐伯龙治……”源稚生收刀入鞘,笑道,“这名字倒也威风凛凛,不过我还是习惯叫你乌鸦。”
乌鸦挠了挠头,羞赧道:“老大别调侃我了,在你面前乌鸦永远是乌鸦。”
在家族内部混习惯了,大家都喊他乌鸦,本名除了老家那边的老爹外根本没人喊,他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老大今天忽然拿他的原名来调侃他。
源稚生背对着落地窗而立,身后是朝阳下徐徐流动的涩谷,脚边是横陈的尸体,鲜血汩汩流淌在榻榻米上。
他仍旧在笑,只是笑容中说不出的怅惘。
是啊,在他面前乌鸦永远会是那个乌鸦。
可一旦他离开这座世界,这座世界将再也没有乌鸦,有的只是继承了大义的佐伯龙治。
他曾经一度想离开日本前往无人知道他的地方,为此做了精心的规划,为身边所有的人安排好了退路,在他心中乌鸦和夜叉其实都只是不入流的打手,他们担不起家族的责任,所以他早早准备留下些产业交给樱打理,每月给这俩家伙分红,这样起码不至于饿死……
可在他看到的未来中,那个叫做佐伯龙治的男人,坐上了日本执行局的部长之位。
办公室的屋顶装饰着赤金色的龙胆花家徽,那是源家的家徽,源家最后的家臣端坐在家徽下统领日本执行局,他用西装革履掩盖去往日的痞气,嗓音低沉而威严,当他说话的时候无人胆敢插嘴。
名为佐伯龙治的男人变得如他的原名一样威风凛凛。
在源稚生眼中挑不起大梁的男人,却逼迫自己握住了蛇岐八家的实权。
他抬刀以刀鞘轻轻击打在乌鸦的肩膀上。
“乌鸦,如果给你机会,你会愿意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可以隐世埋名的城市过下半生吗?”
“哈?”乌鸦瞪眼,着急道,“老大你不会准备把我赶走吧?别啊,我最近也没犯错啊,上次把警察署长情妇做成女体盛放在了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是我的错,但罪不至死吧,事情都过去了多久了……”
“急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源稚生淡淡道。
“那当然不会啊。”乌鸦摊手道,“离开东京我能去哪?只能回老家吧?我可不想整天面对我老爹那张臭脸。再说了,老大你们都在这里,我一个走算什么,逃兵吗?大家就算要死也得死一块!”
“混账话。”源稚生轻斥,“就算真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也总得有人活下来在灾劫后领导家族。”
“那这个人也不该是我。”乌鸦异常坚决道,“如果真要死,也该是我和夜叉,老大你和樱对家族的重要性更大。”
“这由不得我们来选。”源稚生轻声道,“乌鸦,如果我和樱、夜叉都死了,那就只剩你了,你要学会挑起家族的大梁。”
乌鸦哭丧着脸道:“老大,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看好我。可如果你们都死了,这座城市我就没熟人了,我给你们守墓吗?”
源稚生心中一动,仿佛福至心灵。
他突然明白了,明白那个让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威严的男人为何在死的时候会那么洒脱,因为对他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这座城市曾经生活着他爱的人,最后也埋葬着他爱的人。
他守着其他三人的墓,坐在源家龙胆纹家徽下模范着老大说话的语气,还有行事的风格,秉持着老大的大义前行,即使死了也无所谓,即使家族要再次与秘党对上也无所谓……他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自己有没有恪守老大遗留的大义。
“老大,这次完事了,你还要去法国卖防晒油吗?”乌鸦试探问道,他总觉得老大最近挺古怪的。
“不去啦,一个人去挺没意思的,孤身一人的话,满眼果体女孩的海滩也会看着很空旷吧?”源稚生轻声,“乌鸦,你爱东京这座城市吗?”
乌鸦有些傻眼,老大今天怎么尽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吞吞吐吐道:“爱吧,东京挺繁华的,漂亮妹子这么多,夜生活多姿多彩,我老家那小地方晚上七点就没人上街溜达了……”
源稚生笑容柔和道:“可我不爱这座城市。”
乌鸦就耸肩道:“知道知道,不然老大你怎么会可劲了想往法国跑呢?说来你也不用带我和夜叉,我们去法国也就给你当保镖,你就带樱一起……”
“但这里有我爱着的人。”源稚生抬脚走出了会客室,只留下了令乌鸦呆若木鸡的话。
可源稚生不再做过多解释。
他眉眼平静地提刀而出。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他侧目望去,窗外有白鸟掠过枝头,振翅飞向云端,那一瞬间天高而云阔。
他终于想明白也想彻底了。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那么多重身份,这些身份中总有些会互相冲突,而我们也终将为了那些爱着的人和爱我们的人做出改变与抉择。
人并非生而不变,大义也当如是。
时值至今,他依旧没有爱上这座名为东京的城市。
可他却必须打赢这场仗,守护脚下的土地,更要尝试活下去,为了那些他所爱着的人。
而这,就是他新生的大义。
……
……
“校长,外面有名叫上杉越的人求见。”
就在昂热和副校长烦恼于该从哪边入手的时候,装备部的一名研究员走进来汇报道。
昂热吃了一惊,然后克制不住地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来:“好极了!我竟然忘记了东京市里还有这种怪物在!快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浑身湿透的上杉越出现在昂热面前。
他出场的状态令昂热有些失望,浑身酒气,头上还扎着拉面师傅的头巾,委实没有“怪物”该有的风采,反而像只淋湿的老狗。
可随着他们的目光对视,昂热心中忽然一震。
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平静,那是视死如归,只有亡命之徒才会的平静。
“你……已经都知道了?”昂热低声道。
“知道什么?”上杉越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狐疑道。
“你和源稚生不得不说的那些事……”昂热委婉道。
上杉越勃然大怒道:“混账!原来你早知道了却一直瞒着我,你究竟所欲何为?!”
“淡定,都让你淡定了!”昂热连忙抬手示意稍安勿躁:“我们也是才知道,而且这件事还没认证。”
“认证?”
“就是做个亲子鉴定,科学的事用科学的事解决。”
“……不用鉴定了,我已经确定了。”
“哈?”
“我刚从犬山家回来,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他。”上杉越平静道,“这小子和我年轻的时候长的真像,性格也像,又帅又固执。”
昂热面皮一抽,强忍住吐槽,在心中腹诽道上次会面可没见你这么说啊,自己咋记得某人当时对源稚生那是百般看不起?
现在成你儿子了,就是又帅又固执?
副校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上次是谁说‘我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你那便宜老爹是谁了’这话的?”
上杉越充耳不闻:“昂热,我来找你是为了解决这次灾难的。”
“欢迎你,我的老朋友!”昂热微笑,而后目露好奇道,“不过我能问问你在得知你有儿子后的心路历程吗?我想很好奇你是怎么突然想通的。”
“昂热,我早就不在意这座世界变得怎样了,因为这座世界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偌大的世界于我而言只剩空旷与寂寥,可我忽然得知我竟然在这世上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上杉越缓缓抬头,那双平淡了太久,似乎早已磨去锋锐,只剩风霜的眼眸熊熊燃烧,亮起了刺目的金色。
他简简单单地坐在这,却仿佛高踞王座,回到了那个皇血独尊的年代,抬手就足以号令天下。
“你懂那种感受吗?你曾以为这世上再没什么东西能拴住你,可突然有三条绳子套在了你的脖子上。我曾经抛弃了世界,然后以为这个世界也遗弃了我,可我的血脉却还在这个世界上流淌,我有儿子,还是两个,我甚至还有一个宝贝女儿,我忽然间就不是孤魂野鬼了!当年我的棋圣老爹为了我和妈妈甘愿回到日本当种马,我也愿意为了他们死在这座我不爱的城市上。”
昂热面无表情,他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回应。
副校长却是慢慢起身,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酒柜里最好的威士忌,来到上杉越面前,递过一个酒杯,慢吞吞道:
“我懂,这种感觉我太懂了。在我得知我有个儿子的时候,我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我从未像在意他一样的去在意过其他人,我是说任何人!”
“我会在意他的喜怒,担心他的身体,为了他我甚至可以低声下气,给校董会写信说我儿子真是太棒了你们为什么不给他升职加薪这种事都不算什么。我想法设法地讨好他,就想看他笑一笑。”
“我想无论多么强大的父亲,为了逗儿子开心都能趴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一边爬一边嘴里还发出嗒嗒的马蹄声……”
副校长顿了顿,轻声道:“因为他们是我们在这世上唯一能爱着的人啊。”
“恭喜你,老家伙,你又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说来这座世界这么大这么孤单,没点理由真让人难以活下去。”
杯壁相碰。
“敬父亲!”
副校长微笑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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