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鹬蚌相争，渔人无利（二十三）
兵器撞击声、惨叫声、嘶吼声连带着战鼓声在褚晟的耳边响成一片，而他舞动着的长枪却感觉越来越重，越来越吃力。
回想一下，自昨日寅时饱食过一顿之后，到现在一天多的时间，粒食未进。先和光武洞战斗，又和官兵战斗，最后，护卫着渠帅回到这光武洞，自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别人的义子，接下了一副重担。男儿大丈夫，吐口唾液砸一个坑，既然接了这副担子便要挑起来。这一连串的变故让自己头晕脑胀、心中装的满满的，又哪里有什么心思吃饭呢？及至今日早晨，自己才发现这副担子到底有多重，七八百口人，七八百张嘴在等待着自己养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借粮。只是，自己没想到，借粮，又借出一场战斗，而且是自己不得不进行的战斗，因为，这事关队伍的安定团结，事关兵卒们的亲人，如果不进行这场战斗，队伍可能瞬间就分崩离析，自己又如何能完成渠帅的嘱托？
“啊……呜哇……”
一声惨叫，在身边响起，惊醒了走神的褚晟，抬头看时，身边的伙伴又少了几个，瞬间的急怒，让他放弃思考。
拼命！唯有拼命，才能活下来，才能完成渠帅的嘱托。
长枪再次翻舞，血花又开始四溅，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呜哇……”
“啊……”
身周不断的惨叫传来，每听到一声惨叫，褚晟的心便如被人捅了一刀，痛，生痛。不用看，听声音他已经知道，曾经的老兄弟，又去了一个。此时的褚晟已经不想看，也不敢看，他怕一眼看过去，身周再无伙伴。一枪刺出，叮的一声，该是敌人的甲胄，双臂在此刻猛一用力，长枪在一丝迟滞后猛的一个突进，就势一个回收，一声闷哼响过，枪头一轻，随着这一收之力，一股鲜血激射而回，下意识的，他的脑袋略偏了一下，他想躲过这股东西，那种温热粘糊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就这一躲的工夫，余光所见，几支长枪向他刺来，褚晟收回的长枪，就势一个下劈，长枪尽落，而伴随着下落的长枪，左腿一阵巨痛，又中了一枪。收回的长枪，就势一个上撩，一双带着惊恐的面孔急忙后退，他这一后退，连带着他的左腿又是一阵揪心的痛，瞬间无力，连忙用下落的枪杆触地，才堪堪的稳住身形。此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褚晟的心底升起，让他想放弃战斗、放弃挣扎。
罢了，罢了，这也算是对渠帅的一种交待吧。
“当当当……”
一阵急骤的鸣金之声传来，让刚刚打算放弃的褚晟心中猛的一怔，他有点不敢相信，居然能坚持到退兵的这一刻，连忙扭头四顾，自己带出来的两百左右的伙伴已不足一队之数，而就是这些人，也已经浑身带伤，处在官兵的层层包围中，越过无数的人头，已看不见一个老弱。
是可以退兵了！
褚晟确认了这个事实。
退，也该退了，剩下的这点老兄弟，不能折损殆尽。
身上的疼痛只能忘却，痛苦深埋心间，带着他们活下去，成了此时褚晟还能坚持战斗的唯一信念。
“杀！”
想到这里，褚晟鼓起浑身的力气，嘶吼一声。
“杀！杀！杀！”
他的喊杀声落下，身后传来轰然的喊杀声，这一阵轰然的应和之声，不但振奋了褚晟，也振奋了剩下的兵卒，他们知道，授兵终于到了，他们的心中又生起一丝对生的渴望，手中沉重的枪矛快了一分也急了一分……
听着战场上响起的鸣金之声，看着安平谷寨门再次冲出的一股队伍，皇甫嵩的眉头微皱，连忙定睛细看，只见几百步外的寨城上，人影晃动不止，略一思索，心中便是一声无声的叹息，机会终究是错过了，只能择日再战。随后，他对边上的传令兵道:“鸣金收兵吧！”
“鸣金收兵？”
皇甫嵩身边的几个将校以为听错了，连忙急呼一声，想确认一下，现在的形式大好，莫不是将军的命令下错了？
“鸣金收兵！”
皇甫嵩再次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为什么？”将校们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你们看看，从吾等开始攻寨到贼人鸣金之前，贼兵只有百多人出城，这说明他们已经做好了固守的打算。吾等的第一波攻城，受阻于贼人的强弩阻击，被贼人轻松击破，并未见守城之常用的擂石滚木之物，贼人有此利器，这第二波攻城的希望也不会太大，老夫本想用这第二波攻城迷惑一下对手，好使西园校有机会抢夺寨门，但是，现在贼人突然鸣金收兵，且再次派人出城，你们不觉得可疑吗？万一这是贼人的诱敌之计呢？几百西园校接近城下之时，擂石滚木齐落，会是什么下场？”话说到这里，皇甫嵩停住了话头，不再言语。
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佩服皇甫嵩的深谋远虑。
是啊，眼前的贼子悍勇程度远强过他们所见过的其他贼匪，就眼前聚集的这六干多大军，除了一部西园校外，其他兵卒都是从州县中临时抽调而来，战力比照贼人还有差距，万一这部西园校枉送在这贼人的寨城之下，今次破贼又从何说起？战事还须从长计议。
“当……当当当……”
战鼓声歇，鸣金收兵的钲声在战场上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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