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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九章 贤侄梁显弘孝传


山艳是郁显皇谍子?

她不想救昭兴帝?

“难道不是她用万物生之术,为昏君强行续命?”

李沙白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这让太卜更加费解。

“太卜,山艳的确在为昏君续命,但同时也在为蛊虫续命,至于昏君身上的蛊虫是何来历,李某委实不知。”

太卜面不改色:“老朽也不知这蛊虫是何来历,但李画师说,山艳既为昏君续命,也为蛊虫续命,是何道理?”

李沙白道:“为了让昏君一直昏睡下去,太卜在昏君身上,可曾看到口唇之类的事物?”

“看到不少。”

“李某若是没猜错,那些像口唇的东西,就是饕餮的残魂,这些东西在昏君身上,想帮昏君清除蛊虫,

但山艳一直用万物生之术让蛊虫不断繁衍,饕餮残魂不停吞吃,但蛊虫数量并未减少,所以昭兴一直昏睡。”

太卜思考了片刻,摇摇头道:“山艳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让昏君一直昏睡?”

李沙白道:“太卜且想一想,山艳为何要与怀王来往?怀王纵使给山艳一座金山,山艳也不得受用,她是朱雀宫的小宗伯,衣食都在朱雀宫里,难道她敢把金山搬回去不成?”

太卜思忖片刻道:“若是不图怀王富贵,那便是图怀王的血树汁?以此提升修为?”

李沙白喝了口茶水,拿起纸笔,开始作画,他画了山艳和怀王,两人正在月下对酌,怀王目光炯炯,山艳两颊红晕,两人情谊甚浓。

“山艳来大宣京城时,已经有了五品上的修为,十多年间,不过升到四品下,

这期间,许是跟着怀王喝过几次血树汁,或是为了疗伤,或是为了增进些修为,

但她始终在炎焕的眼皮底下,炎焕对血树如此痛恨,她若频繁饮用血树汁液,炎焕又岂能不知?”

“不是为了血树……”太卜沉思良久,“那还是为了铲除昏君!”

李沙白接着作画,画出了昭兴帝的画像。

“昏君与否,对山艳来说并不重要,对郁显皇也不重要,因为这是我大宣的君,

但郁显皇需要一个对郁显有利的大宣皇帝,但昭兴心中只有他自己的利益,为他自己的利益,他随时可以将大宣推进火海,更不要说盟国郁显,

昭兴在位二十八年,从未给郁显任何帮助,这样的皇帝,显然不是郁显皇想要的。”

太卜皱眉道:“难道怀王会比他好些?”

李沙白又画了一幅怀王的画像,身后跟着一群部下,气势汹汹冲向皇宫,这是当初他要起兵造反的画面。

“怀王是恶人,十恶不赦之人,但终究比昭兴强些,况且怀王与郁显皇私交颇深,助他取代昭兴,对郁显皇有利无害。”

太卜又想了想后续的事情:“待山艳被俘,进了皇宫,帮皇帝杀了圣慈长老粱功平,是为了获得昭兴的信任,从而得到刺杀昭兴帝的良机?”

李沙白继续研磨,画了一幅山艳在昭兴帝身边的画像:“自从昭兴帝中了蛊术,山艳就有刺杀昭兴的机会,她只须要给蛊虫续命,但不给昭兴续命,昭兴肯定活不到今日。”

太卜道:“那他为何让昭兴活到今日?”

李沙白道:“因为昭兴若是死了,太子就要继位。”

“难道太子还不如昭兴?难道郁显皇不想让太子继位?”

李沙白道:“对我大宣而言,太子继位,是社稷和苍生之福,他曾试图为郁显募集军械,想必郁显皇也曾想让太子取代昭兴,可经过北境一战,只怕郁显皇改了主意。”

太卜皱眉道:“此话怎讲?”

李沙白画了太子率军在冰天雪地征战的画像:“太子北征,已收复涌州全境,击毙图奴十万有余,太卜若是郁显之君,却不为之胆寒?”

太卜摇头道:“太子殿下对图奴是狠了些,但那是对外敌,不是对友邦。”

李沙白拿着砚台,细细研墨,边研边笑:“太卜健忘了,却忘了十年前的《沃云和书》,图奴也是大宣友邦,还是咱们大宣的长辈,咱们梁大官家是叫过叔父的,涌州为此丢了一半土地,任大明公还在公爵府里住着。”

太卜陷入了沉默。

这事太卜确实是给忘了。

是个宣人都不愿提起这事,都不愿提起《沃云和书》。

这份和书还有个名字,叫《贤侄显弘孝传》。

二十前,图奴南下,大宣北伐,一场恶战,打了整整十年。

临近战争末尾,大宣凭借强盛的国力,逐渐扭转战局,在大小战役中占尽上风,接连攻占图努六座行省。

见此大好局面,昭兴帝决定亲征,以天子之威,夺取战争的最后胜利。

当时,圣威长老粱季雄在战场上,他觉得皇帝亲征,能提振士气,同时也是给宗室树立威信的好机会,于是就答应了下来,还和另外长老共同做好了天子亲征的准备。

只是粱季雄做梦都想不到,这是他犯下的一个致命错误。

昭兴帝抵达北境之后,要求全军打一场大胜仗,以展现天子亲征的气势。

可当时不具备大战的条件,这让昭兴帝很是恼火。

在昭兴帝的命令下,时任太傅、内阁首辅的任颂德,逼迫楚信强行攻打沃云城,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楚信攻下了沃云城。

昭兴帝不在意这场战斗付出了多大代价,他只在意一件事,天子亲征,必须要以一场胜利开始,这是天子最起码的威严。

他用最高规格礼仪进入了沃云城,本打算先论功行赏,然后继续率兵攻城拔寨,却没想到因为后续战线没有跟上,沃云城反倒被图奴包围。

这就是昭兴帝逼迫楚信攻城的后果

好在这一后果并非无法挽回。

楚信粮草充足,可以在城池中坚守数月。

可昭兴帝要求离开沃云城,一刻也不肯多留。

皇帝若是临阵脱逃,军心势必大乱,粱季雄大怒,要动家法,逼迫昭兴帝在沃云城坚守两个月,

粱季雄也承诺,只要在沃云城待上两个月,肯定能找到破敌良策,等两个月后击溃图奴,这场战斗必将成为大宣宗室的一段佳话。

昭兴帝答应了,可粱季雄没想到,他高估了昭兴帝的勇气,也低估了昭兴帝的心机。

昭兴帝在城中待了五天,相安无事。

到了第六天,图奴得知昭兴帝在城中,开始全力攻城。

昭兴帝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作战,这是打他从娘胎里出来,第一次真切的感受了生命的威胁。

指挥了不到半天,昭兴帝受到了惊吓,病了。

当天晚上,趁着粱季雄出外作战,昭兴帝派内阁首辅任颂德出城与图奴讲和。

任颂德在图奴营中谈了三天三夜,求来了一纸和书,这就是着名的《沃云和书》,这份和书让大宣儿郎落泪,让图努国王震惊。

图努王真受惊了,没想到,这么苛刻的条件,昭兴帝都能答应。

在《沃云和书》中,昭兴帝答应了三件事:

一是给钱,数目不定,且看图努大帝要多少,大宣就是这么康慨!

二是给粮食,边境三洲当年所产的粮食,全都给图努大帝,一粒不留,大宣就是这么大气!

三是给地,攻占图努的土地,一点不留,全都还给图努,涌州割出去一半,献给图努大帝,只为两家修好,大宣就是这么实在!

最难能可贵的是,昭兴帝比图努王大了五岁,在书信中,他自称侄儿,管图努王叫叔父。

这得有多大的勇气!

这得有多宽的襟怀!

图奴也是明事理的,看到大宣皇帝有这么足的诚意,等收到了银子、粮食和土地,这场战争也就到此结束了。

持续了十年的恶战,就以这种荒唐的方式,结束了!

这就是粱季雄不愿提起北伐之战的原因。

这就是但凡参加了北伐之战的人,都不愿提起那场战争的原因。

但昭兴帝对结果很满意,因为他活着回到了京城。

至于回来之后怎么交代,这很简单,向全国上下发布诏书,宣布打了大胜仗。

该封赏就封赏,该欢庆就欢庆,只要诏书写的够多,这事情就能跟真的一样!

那个时候写诏书很容易,任颂德对昭兴帝百依百顺,昭兴帝从没受过内阁任何制约。

这场战争就要被昭兴帝成功敷衍过去了,可图奴做了一件让昭兴帝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们把《沃云和书》刊印成册,在图努国大肆售卖,并且把和书改了个名字,叫做《贤侄显弘孝传》。

粱显弘是昭兴帝的名字,作为侄儿,他非常孝顺,图努大帝专门让人为他立传。

这本书在图奴家喻户晓,更让昭兴帝无法忍受的是,这本书还流进了大宣。

这是对皇室威严的严重亵渎,昭兴帝一怒之下,下了诏书,所有持有《贤侄显弘孝传》的人,一律杀之!

持有《贤侄显弘孝传》的宣人,基本都被杀了,可这没有太大用处。

图奴人手里还有这本书,昭兴帝又不敢杀图奴,过不了多久,《贤侄显弘孝传》又传进了大宣。

宣人愤怒了,宣人的膝盖是直的,受不了这份屈辱!

举国上下,骂声一片,言官谏臣,奏疏如雪。

宗室之中,甚至出现了让昭兴帝退位的声音。

昭兴帝也很愤怒,又下了一道诏书,愤怒的揭穿了内阁首辅任颂德的阴谋,说这些事情都是任颂德逼迫皇帝做的。

昭兴帝本想把任颂德处死,以平息风波。

没想到图奴很喜欢任颂德,他们警告昭兴帝,不准杀任颂德,非但不能杀,还得封任颂德为公爵,否则再度开战。

昭兴帝再也不想上战场了,他立刻封任颂德为护国公,此人现在还活着,依旧是公爵。

李沙白把当年签订《沃云和书》的前因后果全都画在了画卷上。

接连画了十几幅,李沙白叹道:“自我大宣开国以来,若论周旋权术,把持臣民,没有任何一任国君比的过昭兴!

但若论开疆拓土,攘斥外敌,昭兴却比任何一任国君都要懦弱愚蠢!

此人真是无从捉摸!”

太卜道:“昭兴对郁显皇倒也有几分强横。”

“那是因为郁显皇势微,昭兴自然强横,待郁显皇势强时,昭兴自然会低头。”

李沙白画了一幅画,画面上,郁显皇帝正在和蛊士作战。

“蛊门星官陨落,郁显皇正在吞并蛊门势力,如今连战连捷,这件事,太卜应该是知道的。”

李沙白又画了一幅画卷,画面上,郁显皇率领大军北征大宣。

“郁显皇此时肯定为此犹豫,若是他能统一郁显,留着昭兴自然有利,

若是他无力统一郁显,太子继位对他有利,

因而他让山艳一直拖延,让昭兴一直处在昏迷之中。”

太卜明白了山艳为什么不杀昭兴帝,但有件事情,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杀不了昭兴?没有一个凡人能逃过我的毒药。”

其实这个问题,太卜应该能想清楚,然而行刺失败,太卜受了严重打击,思绪乱作了一团,什么都想不明白。

李沙白能理解太卜的境况,他继续作画,画出了一个昭兴帝,画出了他满身的嘴和蛊虫。

李沙白一挥手,画面出现了变化。

昭兴帝身上蛊虫没了,他面带笑容坐在画卷中央。

太卜按住眉心,阵阵剧痛袭来,这回他的思路清晰了,该想明白的,也全想明白了。

李沙白道:“昭兴身上有饕餮残魂,饕餮能吞噬万物,也能消化万物,

他那满身的嘴把昭兴身体里的毒都给消化了,毒药不能繁衍,化了就没了,所以太卜的毒药,毒不死昭兴,反倒把满身能繁衍的蛊虫都给毒死了,因而说,太卜救了那昏君。”

向来觉得自己算无遗策的太卜,揉着额头喃喃低语:“怎会如此?这可怎地是好?”

徐志穹怒道:“还能怎地?事情都被你搅和了!你说你吧,行刺就行刺,一刀砍了他就是,又扮女人,又挤良心,弄那么多花活作甚?”

太卜抬起头,看见徐志穹坐在了身边。

他是何时来的?从哪里来的?

这是李沙白的手段?

太卜惊曰:“狂生,你何时回到了京城?”

徐志穹道:“这哪里是京城,这是图奴的南御行省!”

这是图努国南御行省的蓝索城,图努南方最大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也有一座李七茶坊,和京城的李七茶坊几乎一模一样。

徐志穹看着满屋子的画卷,只觉得十年前的《沃云和书》又要上演了。

“怎么办?这仗白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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