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亲笔信
旅贲军送太子信件,是[ri]夜兼程;送皇后写给润和帝的亲笔信,那是豁出[xing]命,硬是在国都城闭门的瞬间,骑马冲进城内。
于是,润和帝晚食以后疲态明显,由内侍搀扶着书房消食,转眼就看到案上厚厚的、封得严严实实的书信。
内侍官明镜趋前一步: "陛下,这是皇后殿下的亲笔信。"
润和帝的双眼明显睁大了: "拆。"
内侍官明镜之前拆过太子殿下的书信,被双面胶难住过,一回生两回[shu],这次拆得极快,将厚实的书信展开,铺在书案上,用镇纸压住。
这纸和这笔迹,一看就是飞来医馆的纸笔,皇后殿下试新也是极快的。
润和帝凑近一字一名看得极为仔细,看完一遍又看一遍,仿佛不是夫妻之间的书信,而是珍稀古籍。
好不容易看完,润和帝拿着书信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信上的内容盘桓在脑海里,字字句句都仿佛极有重量——
“陛下,阿奴与太子上飞来医馆途中遇强弩机,原以为[yin]阳相隔来不及道别,万万没想到崔家铁骑一路护送,得以安全抵达医馆。
飞来峰顶静谧安祥,阿奴思量甚多,与陛下分享。
陛下,阿奴尤记得,当年您御驾亲征前,招揽天下才俊,修改律法,只为百姓能安居乐业,大郢繁荣昌盛。
奴三十年沉疴未曾与人言说,飞来医馆大医仙一眼看透,妙手回[chun],现下已经行走自如,再也不用缠绵病榻。
张医师和前任周奉御,因数十年[cao]劳忧思,在飞来医馆查出重病,现已用良药医治,效果明显。
骑大将军之女,崔五娘,经过数[ri]医治,现下视物清晰,自愿成为译语者,只愿为飞来医馆医治大郢病患出一份力。
陛下,在大郢,即使尊贵如阿奴和太子,类崔五娘;医术如张医师和前周奉御,尚且要忍受病重折磨,寻常百姓更是良医难寻。
飞来医馆刚到大郢,就替桃庄村民治病驱邪,义诊施药,目前已医治病患三百余人,还替截肢病患安装义肢,让他们可以[ri]常劳作,实属大郢百姓之福。
近来又应太子之请,收替者上山悉心医治….
此前,阿奴上飞来医馆是想知道,是否与魏家画师的画一样,这几[ri]
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一切如画;画师实诚,医馆真实,奴心欢喜。
陛下,您希望天降瑞兽,画中瑞兽前所未见,黑白配[se]憨态可掬,棕红小兽耳白棕眼、尾环节;却身处[bi]仄,阿奴曾与兽奴(饲养员)言,瑞兽需广阔山野,以竹为食,野果亦可。
陛下,阿奴尚有疾在身,与太子一样需择[ri]手术,手术有风险,并不必定成功……
奴与太子在医馆,尚能奋力一搏,无论成败,愿陛下体恤医者父母心,切勿为难飞来医馆。"皇后在最末附上一句: “张天师、锦王余党众多,陛下多加小心。”润和帝眯着眼睛,转头问内侍官明镜: “你可曾见过黑白[se]的熊?”
明镜第一反应是陛下是不是又迷糊了,灰熊、黑熊……百戏里偶尔能见到,黑白[se]的熊会是什么样子?
不等明镜回答,润和帝仿佛自说自话:“孤御驾亲征六次,大郢边境都曾去过,珍禽异兽都在兽苑,难道是把熊涂成黑白[se]?"
明镜又楞了一下,纯黑[se]与纯白[se]都得来不易,谁会拿来涂抹在熊身上?润和帝转头看向明镜: “黑白[se]的动物,你见过哪些?”
明镜不假思索地回答: “回陛下,奴只见过喜鹊,还有乌云盖雪的猫儿。”润和帝展开画纸:“见过这样的么?”
明镜直接傻眼,然后摇头。
润和帝笑了,又[chou]出一张画纸: "这样的?"
明镜满脸不可思议: "陛下,不知为何,奴见了就觉得喜欢。"
润和帝对着画纸看了又看,微微点头,话题陡然一转: “张天师在牢中可曾说什么?”
明镜立刻躬身行礼: “回陛下,在牢中一言不发,断食断水自证清白,奴上午去看,属实消瘦许多,但目光如炬。"
润和帝又问:“暗中监视得如何?”
“回陛下,看似断食断水多[ri],实则有人暗中送水送食……”明镜再厌恶张天师,也不会在润和帝面前说他一句坏话。
润和帝看向随侍在旁的尚药局奉御白涿:"白奉御,你觉得,孤与那阶下囚,谁能活得更久?"
白涿瞬间跪了: “陛下,奴……实在不知。”
润和帝似笑非笑: "白奉御啊
,你什么都好,只一点……太实诚,真是不让孤听半句好话。这时候只要你说一句,陛下必定比那张天师活得久……孤心大悦,必定有赏。"
白涿恭敬行礼: "陛下,一个谎话要有许多谎话来掩饰,医者之道就是不虚。"
润和帝缓缓摇头,看白涿的眼神仿佛他无可救药: “你处处不虚,可为何尚药局那么多酒囊饭袋?"
白涿连头都不敢抬,只能自己苦笑,太医署也好,尚药局也好,现在都塞满了皇公贵族的亲信,整[ri]无所事是,专于勾心斗角。
他整[ri]都在润和帝身旁,无暇管那尚药局,太医署由太医令管,与旁人无关。至于自己,每[ri]都见到朝阳,已是万幸。
润和帝的眼神变得锐利: “白奉御,皇后产伤严重,自生下太子后就缠绵病榻,行走疼痛难忍,你和周延都去瞧过却束手无策。今[ri]皇后来信说,已经行走自如。"
白涿喜形于[se]: “陛下,真是太好了!”
润和帝的脸[se][yin]郁起来: "当初,大小般若寺悲田坊也是这样妙手回[chun],药到病除的。"
白涿先是抬头,然后又低头,反复三次,鼓足勇气: “陛下,奴有句话当讲……”
"讲!"
白涿努力控制激动的心情: “陛下,当初大小般若寺治病无数,药到病除,香火[ri]盛。奴也想去[jing]进医术,但是……"
“但是什么?”润和帝有些不耐烦。
“药到病除只是当[ri]之事,奴曾跟踪许多病患,数[ri]或数十[ri]以后,他们的病情不仅加重了,还有不少百姓离奇死去。”
润和帝一直捏在手中的纸页掉落在地: “今[ri]已是正月二十五,明镜,你派人去桃庄察看,村民们有没有忽然死去,或病情加重的?速速报来。"
“是,陛下。”明镜迅速退出,去殿下分派探查任务。润和帝盯着白涿:“你发现多久?”
白涿有些慌,鼓起的所有勇气并不能让他与润和帝视线相对,因为这算起来也是欺君大罪,至于今[ri]为何可以说,大约是活腻了。
“发现多久?”润和帝不用提高嗓音,也能吓得白涿浑身颤抖。
“陛下,在大小般若寺有了名声以后
,之前不敢说,是因为奴的家人被暗中监视着。”白涿隐约感觉到,今天不借着由头说出来,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润和帝仿佛第一天见到白涿:"可有证据?"
白涿摇头: “陛下,不止奴的家人,就连尚药局都有许多眼线,奴既不敢说,也不敢装不知道..
“但这两[ri],眼线走了不少。”
润和帝脸上浮出谜之微笑: "白奉御,会不会是孤的眼线?"
白涿微微摇头: “陛下,奴确实愚钝,从不知道逗陛下开心,只是因着陛下的容人之量,成为尚药局奉御。"
接下来就是长久的沉默。
润和帝的眼神在烛光中时隐时现,视线偶而落在白涿身上,更多的时候落在花窗上。
白涿一直都很清楚,润和帝蕾,自己必定陪葬,早已在一[ri]又一[ri]的担心里,磨去了所有的恐惧。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说话吗?
事实证明,内侍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只是短短的一个时辰,明镜就走进寝殿禀报: “陛下,桃庄村民个个安好,此前大小恙病都没有再发作。"
白涿听了,没有吃惊只有高兴: "陛下,太好了!"
润和帝这时候已经分不清白涿是真木头还是真石头,皱起眉头: "什么太好了?"
白涿微微一笑: “陛下,奴医术有限,常常在古籍中找寻,翻遍医书,亦无所获;飞来医馆的医术扎实而有效,如果他们能治愈皇后殿下,治好太子殿下,何愁不能治好陛下?"
“陛下,若飞来医馆的大医仙果真如此厉害,奴就不用占着尚药局奉御的位置,应当能者居之啊,陛下……"
润和帝盯着白涿片刻,只觉得眼酸头疼,微微叹气,又忽然微笑: “白涿,你想溜就这样绕孤?"
白涿不假思索地回答: “奴没有。”今晚主打一个直白。润和帝吩咐明镜: "笔墨伺候。"
明镜有些担心: “陛下,很晚了。”劝归劝,文房四宝瞬间备好。
润和帝撑着起身: “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要趁着能动的时候,使劲地动。”明镜磨墨抻纸,一手扶着润和帝。
br />足足两刻钟,润和帝才把信写好,塞入信封,封住封[kou]: “旅贲军何在?取信!”
"是,陛下!"一直守在殿外的旅贲军都快冻成冰了,立刻进入大殿,取信后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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