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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炸道炉


第101章  炸道炉

        裴芃正慢悠悠地斜倚在榻上喝酒,这是程翡刚送来的,一侧还坐着许姝和陈淞,表姐弟二人一起陪着裴芃试酒,也算是难得地休闲时光。

        酿酒这种事,对于世世代代以酿酒为业的匠人来说,某种程度上算得上一通百通,原本他们想不到程翡提供的那种法子,自然是百思而不得入其门,但思路一旦打开了,他们对于如何改进以提高口感和味道,如何节约原材料,就比程翡专业多了。

        他们还根据不同的时间把控、不同的用糖量、不同的手法,分出了不同度数的酒液。

        其实,在程翡看来,如今的酒,很难说需要区分什么度数,都不高嘛。

        但伺候惯贵人们的匠人却难得地坚决了一次,其中年岁最长也是威望最深的一位老者笃定地说服程翡:

        “程娘子,您就听我们的吧,甘甜如蜜的果酒也是有人喜欢饮的。”

        程翡心说,那喝什么酒,直接喝果汁呗,不然果醋?

        但她也没拒绝。反正这个项目成功出了成果,正是大领导裴芃很不介意增加研发费用的时候,那还犹豫什么,把预算填满啊。

        度数低甜度高的果酒,酿造时间更短,程翡尝过后,觉得这和普通果汁相比,也就是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酒味,非要拿来比的话,大概就是微醺版本的Rio?

        裴芃抿了几口就轻轻放下了,转而去喝第一次酿出来的那几样酒,倒是陈淞,觉得这酒很对胃口。

        他身体不好,又从小离群索居,即使已经到了同龄人纷纷开始饮酒的的交际年龄,他也极少喝酒。

        但不喝不代表他不向往。大概是越被阻止的他越渴望,此时有了他还算能喝的酒,他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喝过后,陈淞脸上就泛起了丝丝红晕,眼神也茫然了一些,他呆呆地盘坐在榻上,宽大的素色长袍逶迤在身侧,两只手空落落地放在身侧,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姝笑着对裴芃说:

        “陈家表弟酒量确实浅,这就醉了。”

        陈淞似乎听到许姝在叫她的名字,又似乎并没有,他微微侧了头,突然哀痛地长啸了一声,将头脸埋在长袖中,呜咽地哭了起来。

        许姝被吓了一跳,不知这个一向情绪淡淡的表弟为什么突然如此痛哭,难不成是耍酒疯?

        这么一想,许姝突然理解他了,毕竟,比起喝醉了就与天地坦诚相见的某些酒鬼,痛哭还挺正常的。

        裴芃却突然说了一句:

        “算算时间,今日该是你二姨母的满月祭。”

        陈淞的头久久没有抬起来,其实他选择和裴芃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不见他阿娘最后一面,不去给她收尸,不去为她操办丧仪,不去给她安葬,也不去送她最后一程。

        他甚至还能想到,以他母亲如今的身份和所做过的事,陈家也是绝对不会管她的。他的兄姐们,怕是正惶惶不可终日,也不敢轻易进京。

        那大概就只能依靠忠仆了。可当儿女都没有忠仆不畏生死时,儿女未免也显得太没用了。

        陈淞自从得知裴荣身上发生的事,一直在被裴芃护着辗转躲藏,也在怨恨与理解的交织中试着去接受裴荣的行事,以及他们一家会面临的命运。

        所以陈淞没有更多的心神去悲伤,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哭,更没办法对任何人诉苦。

        也就是今日了,日子特殊,又有酒精的加持,他还是哭了出来。

        许姝不忍地看着这个表弟弓起的脊背,颤动的肩膀,把他本来就单薄的身体蜷缩得更成了小小一团。

        说来惭愧,对裴荣这个姨母的去世,许姝的确没什么感触,甚至连时间都没特意去记,更何况,她的死,其实和自己阿娘也有关系呢——哪怕她阿娘也没做错什么。

        所以许姝还真犯不上祭奠裴荣。但此时她看着痛哭的陈淞,一瞬间感受到了那种失去母亲会有的悲痛。

        她别过眼,又看向她阿娘,小声问:

        “那这怎么办,要不要在我们这里给姨母设个祭奠的法事?”

        “不必了。”

        陈淞沙哑着声音抬起了头,两鬓的发丝被泪和汗沾在额头和脸侧。

        “不必了,姝姐,这是我阿娘的选择,她也为她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幸而没有牵扯更多人,否则就都是她的罪孽了。既然如此,也断不必为了我阿娘而把你们也陷入险境。祭奠么,我已为她烧过我亲手写的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唯望能救她一切罪,度她一切厄,这已经足够了。”

        陈淞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除了凌乱的头发以及红肿的眼睛,已经看不出来他刚刚的那一场哭祭。

        裴芃也转移了话题:

        “阿淞,你现在身体也好一些了,原本呢,你阿娘也已经想着让你从道观出来,相看亲事,”

        陈淞却断然拒绝:

        “姨母,不必了,阿娘是没和我说,否则我也会告诉她的,我并不想成亲,我这身体,能顺心畅意地活些时日,已经足够了,并不想为了世俗的责任为难自己。”

        裴芃不意外他这么说,毕竟程翡的“梦”里可是提过呢,陈淞一直在失踪之前,都无妻无子。即使他前期在流民军中日子不好过,后来怕也是成了被众人讨好的对象,那么,他不成婚,就只能是不愿了。

        这大概就是程翡所说的,单身贵族?

        裴芃目前还没发展出部分中老年人颇为狂热的说媒兴趣,亲事只是一个引子,所以她很迅速地允诺:

        “是了,一切还是按你心意来吧。不过,你到底年岁还小,也不能成日和那些道士们厮混在一处,不如,姨母给你找个先生,你读读书吧。若是日后愿意了,也能来帮帮姨母。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姨母这里得用的人的确不多。”

        陈淞继续疯狂摆手拒绝:

        “不了不了,姨母,我和那些道士在一起,自在得很,而且程家姨母不是一直想让他们研究下炸道炉么,我也觉得颇为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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