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夜[se]幽暗,街上吹起了冷风。
普通人吃过晚饭，大都熄灭烛火爬上了小床，但也有人不愿意这么早入眠，结伴出现在了城中的各个大小酒馆中。
点上一两杯廉价果酒,就着略有些昏暗的灯光和伙伴们吹牛,这是这些人一天中最放松惬意的时刻。
此刻的风雪酒馆处于最忙碌的时候。
破旧的酒台后面，身材臃肿的大鼻子老板不怎么[shu]练地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小桶果酒,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客人倒酒,一边骂骂咧咧。
“都怪焦耳那个蠢货,刚领到工钱就跑了，居然也不提前告诉我要离开,害我来不及找到新的帮工。等着吧小子,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他好看。()”
“,,,▔()▔[()”
“哈哈，我也是。”
“没错，换我一样……”
在这些打趣声中，酒馆老板康夫气得脸都涨红了，嘟囔道：“你们这群混蛋,整天喝着我的酒，这种时候竟然不帮我说话。”
“哈哈哈,康夫，不是我们不帮你说话,是你给别人开的工钱实在太低了。说起来，可惜你那个漂亮的妻子死了，女儿也不在,不然她们可不要工钱。”
“是啊，康夫，你女儿莎曼莉在哪呢？她在的时候，酒馆的生意可比现在要好得多……”
听到莎曼莉这个名字，康夫的脸[se]有一瞬变得极为难看，但幸好酒馆的光线十分黯淡，所以也没有人看出他的不对。
康夫整理好了表情，假笑着说：“好了朋友们，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再拿我的女儿开玩笑，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说过了，莎曼莉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如果她现在回来了，我也不会再让她来酒馆帮忙。像她那样美丽的姑娘，就应该呆在家里，穿着最漂亮的衣服，戴上最[jing]致的首饰，过着最无忧无虑的生活。”
听听这种话，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疼爱女儿的父亲才能说出来的。
酒馆的客人哄笑起来。
他们都知道康夫说这种话的原因。
莎曼莉现在成为了魔法师，康夫害怕她回来会报复她，所以现在提到她都只说好话。
莎曼莉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她跟在顾笑和钱多多身后，鼓起勇气走进了这一个对她而言仿佛梦魇的地方，结果却意外听到了康夫的这段话。
莎曼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继父竟然说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正在酒台前忙碌的康夫瞬间察觉到了门[kou]的动静，他扬起笑脸，露出自己参差不齐的牙齿，笑道：“欢迎客人……等等，竟然是荆棘学院的魔法师大人们。”
新来客人是三个漂亮的小女孩。
众人还没来得及吹起[kou]哨起哄，就被她们身上穿着的荆棘学院
() 魔法袍吓住了。
风雪酒馆和城中大多小酒馆一样，位置偏僻，房间狭窄[bi]仄，屋内桌椅透着一种陈旧感。
这样的酒馆做的大多是平民们的生意，魔法们很少会出现在这里，像麦森那种不介意这种恶劣环境与劣质果酒味道的魔法师，绝对是少数。
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来了三个魔法师。
还是三个漂亮的小姑娘。
看她们胸前的徽章，两个一级魔法师，一个二级魔法师，天呐，他们可真是太幸运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是她们三个来之前故意换上衣服。
就在酒馆里的客人们兴奋地偷看着新来的三位客人时，康夫也终于认出了最后面的那个[shu]悉身影。
他从客人手中收取金币的右手微微一抖，随即不动声[se]地在台上某一处轻轻拍了一下。
做完这些，康夫从后面绕了出来，猛地张开双臂，眼中含着泪意朝莎曼莉走了过去：“哦，我的孩子，莎曼莉，你回来了！我真是太想念你了！”
康夫走得飞快，一下子就冲到了酒馆门[kou]，满眼悲伤地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
莎曼莉被他的动作吓得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就在他距离几人仅有半米，马上就要绕过顾笑和钱多多，从后面去拥抱莎曼莉时，一道淡青[se]的光影倏然闪现。
十几厘米长的月牙形风刃光影淡淡，随着面前女孩随意的动作，轻松地在康夫脚前的坚硬石板地面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刻迹。
可以想象的是，这样的力道，哪怕是落在人的头颅上，也不会有几分减弱。
康夫额头上的冷汗瞬间落了下来，即将抬起的一只脚也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落地。
刚才只要再快上一秒，他的这只脚或许就保不住了。
顾笑淡淡道：“退后。”
“是。”康夫连头上的冷汗也不敢擦，紧张地退后了好几步，“您看我退到这里可以吗？”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哀求地看向莎曼莉，希望她能替自己说好话。
顾笑没在意他的表情，冷静道：“今天的风雪酒馆不太适合营业，你觉得呢？”
康夫觉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酒馆的客人们亲眼看到老板面前的地板裂开，一个个酒都被吓醒了。
糟糕，看样子这几位魔法师是来寻仇的。
康夫居然怎么得罪了魔法师大人！
万一被牵连进去，他们这些普通的平民可扛不住。
“哎呀，我的酒喝完了，我该走了。”
“我想起我的妻子还在等我回去，我要先回家了。”
“嘿，等等我，兄弟，我怕黑，我们正好顺路……”
不等康夫说话，酒馆的客人们就自觉找好了借[kou]，拿着自己刚买的果酒慌慌张张地从酒馆后门跑了。
康夫眼睁睁地看着客人们全部离开，心中气得不行，那群该死的混蛋，他们中至少还有一半的人没有结账呢！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钱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空[dang][dang]的小酒馆中现在只剩下康夫和顾笑三人。
沉默中，顾笑伸手拉了一把，轻轻将紧张的莎曼莉带到了最前面。
现在变成了莎曼莉和康夫面对面。
注意到面前女孩闪躲恐惧的目光，康夫心中微定，不自觉松了一[kou]气。看来即使成为魔法师，莎曼莉的脾气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柔弱胆怯，和她那个没用的母亲一模一样。
康夫脸上挂上了虚伪的慈爱，难过道：“哦，莎曼莉，我可怜的孩子，这段时间你在学院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因为你的身上没有带钱，所以我特意找人去给你传消息，想让你回来拿些金币去用。可是你似乎误会我了，一直都没再回来过，这可太让我这个父亲伤心了。”
“不……”
莎曼莉将袖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努力让自己勇敢，虽然不敢对康夫对视，但听到他的话后，她还是小声反驳，“你肯定是想让我回来接待客人。”
“我的孩子，你真的误会我了。”康夫表情不变，甚至还多了些懊悔，“在你离开了酒馆，我独自一人呆这里的时候，我早就开始后悔了。”
“我后悔曾经那么残忍地对待你，后悔没有让你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后悔没有让你吃上最爱吃的黄油饼。听着，莎曼莉，我是一个很不称职的父亲，我深深地伤害了你，我并不奢求你可以原谅我，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说着，康夫表情中带了些充满温情的希冀：“孩子，你不知道，你离开后的每一晚，我都会站在酒架前想念着你，也是这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你是我的家人，你是我爱的人，你是我最爱的女儿。”
“我的莎曼莉，你可以给你做错了事情、正充满懊悔的父亲一个改正的机会吗？”
他说话的语气情感充沛，眼中含着悲伤与痛苦，这种以爱为名的捆绑，让不过才十几岁的莎曼莉陷入了惶恐。
“不，你在骗人……”
莎曼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紧挨在顾笑身边，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顾笑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膊，只冷漠对康夫说了一句：“既然你想要改正，那么为了表示诚意，先把这个酒馆送给莎曼莉怎么样？”
康夫脸上才酝酿好的表情一僵。
对于一个连饱腹食物都吝啬于为妻女提供的抠门酒馆老板来说，提出愿意给莎曼莉买衣服、买首饰，这几乎已经是让他心都会滴血的付出了。
更别提给出这个几乎是他一生心血的酒馆。
……还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莎曼莉原谅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稳住这几个人。
莎曼莉在站在顾笑身边后，慢慢有了勇气，吓得发木的脑子也终于开始运转。
她并不是被康夫打动，而是在他的话里想起了一些痛苦的回忆。
莎曼莉曾经羡慕过其他女孩的漂亮裙子，母亲知道后用自己的最漂亮的衣服为她做了一件裙
子，康夫知道这件事后却狠狠将母亲打了一顿，理由是那件衣服是他的财产，母亲没有资格私自剪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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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黄油饼，这是酒馆中常备的一种食物，有一次莎曼莉饿得受不了了，于是在收捡客人盘子的时候偷偷[tian]了盘子上剩下的饼渣，结果正好被康夫看件，因此被他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是母亲半夜偷偷为她送来疗伤的药膏。
是……被康夫打死的母亲。
想到母亲，莎曼莉心中涌起一阵愤怒。
如果不是嫁给康夫，她和母亲本来可以在蓝海城随便找一份工作。可是康夫用花言巧语骗了母亲，他说结婚以后会好好对莎曼莉，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结果却没想到母女二人一起沦落到了地狱。
这个地狱里，最可怕的人就是康夫。
不，或许他已经变得不可怕了。
在看到这个男人三言两语就被顾笑吓住后，莎曼莉突然意识到，她现在已经变了，她真的不用再害怕康夫了。
她是魔法师，她有惩罚康夫的能力了。
当胆怯的情绪消退，愤怒涌上心头，莎曼莉一只手拉住顾笑的手，另一只紧握成拳，一张妩媚的小脸崩的紧紧的，她咬着牙低声道：“康夫，我不会原谅你的。”
话音刚落，空气涌动起了一股明显的魔法[bo]动。
酒馆的地板产生了一阵不正常的嗡鸣。
“哦不，莎曼莉……”康夫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下意识往酒馆后门跑。
这时，三道尖刺猛地从地面钻了出来，其中一道出现在康夫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另外两道则从下往上刺穿他的身体。
可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两道土刺即将碰到康夫身体的时候，一道淡蓝[se]光圈却突然落在康夫身上，成功瓦解了莎曼莉的攻击。
三人看向门[kou]，发现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光头男人。
康夫看到他时，吓得腿一软，倒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忍不住对来人哭诉道：“尼克尔，你怎么才来！”
刚才看到地面上涌起的突刺时，他差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光头男人嘲笑道：“康夫，我都说了，如果真的有魔法师想对付你，你最好请我一直呆在你身边，看吧，舍不得花钱的结果就是这样。”
康夫哭着一张脸：“我哪有这个钱……好了，您快帮我解决这几个人吧。”
光头男人摇了摇头，挑眉道：“全部解决可不行，你女儿的情况我知道，杀了也就杀了，不用担心有其他麻烦。至于另外两个……”
另外两个看起来也是荆棘学院的学生，但是暂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背景。
尼克尔虽然是三级魔法师，但也不愿意多惹麻烦。
康夫听明白他的潜台词，也知道自己真正的危机来自那里，忙不迭道：“那您只要杀了莎曼莉就好！杀了她！”
() 光头欣然点头，看向三个女孩，笑眯眯道：“你们听到了吗？我今天只杀莎曼莉。另外两个小家伙，你们自己让开吧，不然我就只能先把你们捆住了。”
莎曼莉在光头出现的那一刻，身上的血[ye]就几乎凝固了。
她知道这个人，他是继父特意结[jiao]的一位魔法师，是三级魔法师。
别说莎曼莉，就算是她们三个加起来打不过他。
本以为今天能够帮母亲报仇，没想到继父始终防备着她，居然还请到了尼克尔。
都怪她，她不该犹豫的。
如果刚一进来酒馆就动手，康夫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绝望中，莎曼莉并没有将怨恨地情绪转移向身旁的两人，而是准备和尼克尔拼了。
这个时候，顾笑却突然抬眼看向了光头男人，手中出现五颗淡银[se]的小球：“尼克尔大人是吗，您认识这个吗？”
尼克尔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等看清那样东西后，脸[se]一僵：“噩梦之球？”
顾笑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眼力吗，点头：“嗯。既然您知道，那应该不用就我介绍它的作用了。”
“是放弃这笔生意，还是要用这笔生意给的报酬去治疗，看您要怎么选。”
光头：“……”
这还用选？
康夫一条命能值多少钱？
如果这女孩儿手里的是真的噩梦之球，那他到手的报酬可能都还不够买药剂。
前提是这是真的噩梦之球。
尼克尔的态度瞬间变得十分友好，他搓着手期待地问：“这东西，能给我看一眼吗？”
顾笑漫不经心道：“哪一颗？”
尼克尔：“左边第一颗？”
顾笑慢吞吞地捏起了一颗噩梦之球在他眼前停顿：“看清楚了吗？”
她不能直接把东西给他，万一这人拿着东西跑了怎么办。
但即使是这样的距离，也足够尼克尔分辨出这东西的真假了。
尼克尔惊喜道：“真的是噩梦之球！”
看他们气氛融洽，康夫感觉不妙，悄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试图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走。
钱多多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动静：“那个坏蛋要逃跑了！”
莎曼莉立刻紧张地望向顾笑，顾笑则是静静地盯着尼克尔。
尼克尔轻咳一声，表态道：“我今天只是来酒馆喝酒的，其他的人和事情，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莎曼莉黯淡下来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她激动地望向顾笑。
顾笑冲她点了点头：“去吧。”
下一刻，莎曼莉毫不犹豫地发动了土刺。
两道尖利的土刺从地面窜出，其中一道直接穿透了康夫的脚掌，贯穿了他的半边身体，血[ye]喷涌而出。
康夫顿时发出一道痛苦的嘶吼：“尼克尔，我们明明说好的，你怎么能背叛我！”
尼克尔双手抱胸，面不
改[se]道：“谁说我背叛了，康夫你这个吝啬鬼，你可没有提前支付给我报酬。这只能说是[jiao]易失败而已。”
那个二级的小女孩手里有噩梦之球，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傻子才会为康夫和她对上。
最重要的是，那个小女孩如果真的把噩梦之球全都丢在他身上，他其实不一定能扛得住……
尼克尔离开后，康夫这边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莎曼莉抿了抿唇，和顾笑两人打了声招呼，拖着康夫走进了酒馆的后门。
钱多多起初还不明所以：“莎曼莉为什么不直接在这里解决他？”
反正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拦着她了。
直到后方传来木板砸在人骨头上的闷响声，以及康夫几乎喊破嗓子的哭嚎求饶声。
顾笑沉默片刻道：“她在祭奠她的母亲。”
当初莎曼莉的母亲就死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下。
南离大陆没有‘祭奠’这个词，只有相同意思的‘怀念’，但钱多多却成功理解到了顾笑话中传递出来的情绪。
钱多多眼神黯了黯：“我也想母亲了。”
她三岁时母亲就死了，那时钱多多混在一群鼠族孤儿的队伍里才勉强活了下来，但即使是这样，她特还记得那种躺在一个人怀里温暖安心的感觉。
顾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为了防止声音太大，传出去后影响到周围居民的休息，顾笑特意拿出了一个可以屏蔽声音的炼金物品。
过了没多久，后院中的男人声音一点点变弱，最后终于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短暂的沉寂过后，那里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过了半晌，莎曼莉红着眼圈出来了。
她的身上沾满了血迹，白皙的脸颊上也染上了点点红[se]，但身上却透着浓浓的悲伤。
莎曼莉朝顾笑和钱多多鞠了一躬，哽咽道：“谢谢你们，顾笑，谢谢你……”
如果不是顾笑，她可能根本就没有逃离这里的勇气，更没有回来的勇气。
但是只说了一句，她的喉咙就被堵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落下了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笑走上前，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柔声道：“不用谢我，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或者，谢谢你的母亲吧。”
这话一出，莎曼莉眼泪流得更凶了。
好不容易收拾完情绪，时间已经很晚了。
三人商量一下，决定今天暂时在酒馆过夜，然后明天去缴纳罚款，之后让莎曼莉继承康夫的遗产。
这个世界的平民是统治者的财产，所以杀死人后，必须要缴纳一笔不菲的罚款，如果缴不起，那么杀人者就会被剥夺现有身份，变成奴隶被买卖，如果是奴隶，那么就更简单了，直接杀死就可以。
顾笑三人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一觉睡醒后，第二个白天就顺利将所有事情搞定了。
这中间，莎曼莉出于感谢，还想将这个酒馆送给顾笑，但被她拒绝了。
顾笑不至于眼馋莎曼莉的这一点东西。
风雪酒馆的目标客户是平民，整个酒馆里的东西加起来价值也不会超过三千金币，这还是在加上酒馆本身店面的价格的情况下。
不过莎曼莉的话也提醒了她。
冒险捡漏这种事情毕竟不常有，最稳妥的其实还是开店，用钱生钱，这才是最长久的方式。
至于具体做什么生意……药剂和炼金物品看起来都很赚钱。
要不过几天学院的分系考试结束，她选择药剂后，想办法开一家魔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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