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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还好是能顺产。”珠世检查完说。

我闻言也是松了气,在现代怀孕尚且如此危险,更别提死亡率超高的农耕社会了,不过这是有鬼的世界,医疗属于玄学那个范畴吧。

珠世给我喝了药,又用毛巾擦过我脑袋上的汗水,“你还需要忍耐一会。”

药效大概是开始起作用了,我觉得痛苦稍微减轻了,“要生了吗现在要是天没亮就生完了怎么办”

她看着我,露出了啼笑皆非表情,摸了摸我的头发,“没那么快,别紧张,不用太担心。”

我能不紧张吗整个身体都紧绷着,这可不是单单生下来孩子那么简单,后面还有那么多事。

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紧张,珠世慢慢地说道,

“没有跟你说过,我曾经也有丈夫和孩子,一家人过得很辛福,可却蒙生不幸。”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她对我说起自己的过往,

“我不幸的患上了不治之症,努力给自己治病,却效果甚微,尽再多努力只是让自己多活一阵子,一想到家人知道的关心,我就觉得自己必须活着我是多么不想和他们分开,现在却没有了这样的理由。”

她一边说,一边不断地用热毛巾给我擦拭,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话里。

珠世小姐的声音神奇的平复了我紧张恐惧的心。

“我也要也要坚持下去。”

我也有不想分开的人。

她对我笑,“你一定可以的,惠是一个特别坚强的人。”

“后来呢”

她轻声说,“后来他出现了,他利用了我的侥幸心,欺骗我,说能让我完全恢复健康,就算是医者见惯生死,也不想就这样死啊,我轻信了。”

她紫色蒙上阴翳,眼中充满忧郁和痛苦,“这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我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用脸颊蹭蹭她的手背。

她说,“明明那时候应该死掉的是我。”

大概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

说完她追忆似的,又说起了她为人时轻松的生活

可回忆这些对她来说只是揭开旧伤疤,但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肚子没那么疼了,“我是不是没事了。”我说完就想坐起来。

她及时按住了我的肩膀,“现在是治疗,你还是要生了的,等会可能还要再痛。”

于是我只好被迫躺着,只是她大概是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也不想她在想那些了,主动问,“对了,珠世小姐认为洱是个什么样的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大概是太过纠结了。

“洱吗”珠世沉默了一下说,“他是被抛弃,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孩子,他很喜欢他,因为他纯白的像一张纸,只会听从他的命令,他喜欢听话的鬼,在我眼里,洱只是他手中的傀儡。”

“你觉得他”

我想说的话没说完就拧了下眉毛,因为肚子果然又开始痛了。

而且比刚才痛苦得多,我忍不住痛苦地低吟,“珠,珠世小姐”

我双腿打开,她看过后说,“要开始了,记住,放轻松。”

“嗯,好。”

我开始了辛苦的分娩过程。

“还,还没好吗”我忍不住问,总感觉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还早着呢,深呼吸,别说话。”

我以为生孩子应该肚子一痛,啪的一下,孩子就应该出来了。

听到洱说时间,本来还担心太早会影响计划,结果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根本就生不出来

我揪紧了床单,痛得想死。

这一期间珠世还给我喂了食和水补充体力,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搞不好这是一场持久战到底还要痛多久啊

可不得不说有一位优秀的医生在身边,又表现得游刃有余,给我带来了不少信心。

在满头的汗水中,我听着耳边的指令,反正就无脑照着做就好。

不知过去多久,我在珠世的一句出来了后感觉到身体一松,耳边传来了很小声的啼哭声音。

我忍不住往下一看,只见原本鼓鼓的肚子已经平下去了。边上珠世抱着孩子说,“体重偏轻,这大概是这么顺利的原因,恭喜,是个男孩子呢”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由衷的喜悦。

我迷茫地眨眨眼,只觉得脑袋里充满了虚幻感,她说完就把孩子放到了我边上,于是我看到了个通红的肉团子。

啊这什么玩意儿,我生的这怎么看起来像刚出生的小老鼠啊不是,这中间是不是经历了什么物种变异之类的,凎该不会是鬼的影响吧口水有毒

我满脸怀疑人生地看向珠世,“他这正常吗,怎么这么丑,还不哭了”

我只模模糊糊记得孩子要撕心裂肺的大哭才算健康。

“不丑啊”珠世说,“我也奇怪,不过他的状态很好。”

哪里不丑了哪里都丑实在不想承认这是我生的qaq,到底遗传了谁

我看着他双眼紧闭,脸色平静,只有通红的小鼻子在翕张着,说明是活着的,心情很复杂。

珠世从桌上拿起了一个药剂,“该做正事了,这个能让你快速恢复体力,但会有很强的副作用。”

我接过。

接着她把我推向了和来时相反的方向,一个门开启,安装滚轮的推车一路颠簸着滑入。

虽然不太认同这红通通的小老鼠就是我孩子,但我还是条件反射地护住了他。

滑过长长的通道,她说,“可以服用了。”

“在这边等一会。”

她拽下来个什么东西,然后爬了上去,一路布下引绳。

这过程中,我服药,感觉到在恢复。

很快我就

站起来了,走动两步,感觉到身体充满了力量,和怀孕前,不,比怀孕前还要精力充沛

我把布包缠到身上,然后把小老鼠装到了布包里,在周围塞满了棉花,感觉自己像个袋鼠妈妈

我心里嘀咕。

她见我准备好就点燃了火,“你退到通道里。”

我点点头,退了回去。

接着,她一张娴雅美丽的脸在火焰下若隐若现,“记住,现在是白天,等会有人来追捕你,只要逃过那些人出去,你就自由了。”

“可是珠世小姐,我走了,你要怎么办”

“放心,他还舍不得杀我,有用是我活下去最大资本。”她说这话有些讽刺,又有些悲哀。

然后就落下手,引起的流火猛窜向上,如刹那划破黑暗天际的闪电。

接着不久后就是地动山摇。

她头顶的空间裂开,石头和灰尘纷纷如雨一般的落下。

珠世小姐往我这里跑了几步,可是塌陷实在来得太快了,她被一块巨石砸倒在地。

“啊珠世小姐”

她在底下挣扎着抬起手,“不要过来我是鬼,不会死的。”

我只好留在原地。

等一切结束,头上破了个洞,白色的天光斜斜地倾落下来,照在了这从未见过阳光的阴暗地道里。

顿时有无尽细小灰尘在空气中纤毫毕现的漂浮着。

见到安全,我冲出来,想把她从石堆里挖出来的。

她染血的手抓住我,抬起了烟紫色的眼瞳,“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不要紧,快去那边,去有光的地方,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

背后有门被暴力拆掉的响声,我咬咬牙,知道她说得对,“等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她看起来颇为凄惨地笑了笑,“好。”

我不忍再看,站起来,错过了她往前跑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终于跑到了光线照到的地方,踩着堆起来的乱石往上爬,尽管它们并不那么牢固,可这是珠世小姐牺牲自己为我创造的机会。

哪怕是有一秒钟的犹豫,都是对她的亵渎。

“里耶香”

我往上爬的过程中听到了背后那魔鬼一般的怒声,听到后生恨爹妈没给多长两条腿,爬得更快了。

“你给我回来,你以为自己逃得掉吗外面都是我的人。”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我小心保护好布包所在的地方,爬啊爬,对威胁充耳不闻。

站在坑底的无惨仰头看着那头也不回,毫无形象往上爬的女人,她的速度简直慢的像乌龟,可是有这层光的保护,他和手底下的鬼无法靠近。

乌龟,也是在阳光下爬行的乌龟。

“珠,世。”他低眼,看着在乱石下奄奄一息的女鬼,“你背叛我。”

“没有什么背叛,我从来没有对你忠诚过。”

他恨恨地捏碎

了她的头颅,然后抬头,“如果你再多跑一步,我就立刻杀了她。”

dquoheihei”

大概是为了显得有诚意,他叫出了我的真名,“惠,惠,过来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点喜欢你吗”

他抬起苍白秀美的脸和一只手,企图向我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就像是大灰狼哄骗小白兔那样,但因为不擅长真诚显得有些扭曲。

看到这样的表情我知道,无论我回不回去,后果都是一样的。

我低下头,看向这我刚刚逃出来的,由他亲手缔造的地狱。

默默地往后退,接着往外跑。

我丝毫感觉不到冻死寒风的冷意,只觉得浑身发烫,整个人都在燃烧起来的边缘。

她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

无惨脸色迅速变得冰冷,眼神阴郁暴怒,他收回了手慢慢地攥紧。

就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彻底捏碎。

刚才的一切,全是伪装。

她头也不回,没有丝毫留恋的从他的世界逃离了。

“不要让我抓到你。”他语气里透着咬牙切齿地恨意,他身边的鬼受到召集,围成圈跪在他身边。

他樱红的眼瞳渐深如血,“去把她抓回来。”

他张口,语气十分冷酷地说。

跪下的鬼犹豫,“可是大人,现在是白天。”

“那又如何。”他挥袖说,“我制造你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现在该是你们为我献出生命的时候了。”

没有一个鬼动。

被杀死还是太阳晒死

无惨看着它们冷笑,令其中一只爆体而亡,“既然没用,那就统统去死好了,当初为什么要制造你们。”

一只又一只鬼死去,鬼王大怒,宣泄着心中怒火,终于有忍不住的起身包的严严实实在光下走了几步,可很快就瘫到了地上,变成了黑灰。

本来等级就低,根本不可能又得出去。

怎么都是死。

一群鬼不堪折磨,反抗不了,什么错都没犯,只能活生生冤死。

这些鬼死掉,他一点也不心疼,不过是可重复制造的工具罢了。

最后鬼舞辻无惨毫无情感地看向了旁边的洱。

他明白了这目光的含义,披上了外套,站到了阳光边缘的位置。

我真没想到这些守卫的人类也这么难缠。

我的目标不高,是一个狗洞。

很隐蔽的地方。

可是在追捕下,我只能逐渐偏离原来的路线,墙很高,是高到我翻越不了的地方。

时不时还要避过身后的冷箭,他们大概是不敢真的伤到我,不然我早就被抓到了。

可恶,现实比想象的还要骨感。

真应该让越狱男主角来这上班我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个大汉扑倒了。

“抓到她了我抓到她了”

大汉大喊,我只来得及护着孩子,手肘火辣辣的痛,急得咬他。

虽然最终在挣扎中脱离,但这么一耽搁,后面追上来的人,几个棍棒把我插在中间,顿时动弹不得。

我内心绝望,眼睛一闭,完了

我都不敢想象要是被捉回去迎接我的会是什么

我双手抱住怀里的孩子,发现他滚动着小小的眼珠,费力地睁开了粘在一起的眼皮,初睁的双眼看人,还如此懵懂,什么都不懂,才刚刚降生到这个世上。

要是被捉回去,他会死的,绝对不行我心里爆发出强烈的意志,一把抓住了一根棍子,竟然将它夺了过来。

我就跟疯了一样,一时没人敢靠近我。

突然,一道平静清越的声音从天空传来,“血鬼术鳞风。”

挥舞白色宽袖的洱的出现,底下的人纷纷被他击倒,他袭击了那些人后,抱起我,飞了起来。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这可是太阳底下啊

“抱紧我。”他开口说道。

接着本来应该托住我背后的双手力量消失,为了不掉下去,我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子,只看到他两只袖子空荡荡地飘到了他的背后,宛如两只不断扇动的翅膀。

一些灰色的烟尘从飘逸着。

显而易见,他在死亡。

我以为他要把我带回去,可我逐渐发现他在把我往外带。

“洱”我抬头看他,他尖尖的耳朵已经在变色了。

我努力的用身体为他遮盖住,可这是杯水车薪的。

“抱歉。”他说,“我只是太好奇了。”

好奇好奇什么,我焦急地说,“去阴凉的地方,去有树的地方,快啊”我抓住他的胸口说。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实在好奇,你的孩子到底会是怎样的”

他低下头,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很可爱,比那个死婴好看多了,人果然还是活着的样子好看。”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吧,我也觉得鬼活着的时候好看,你给我”我眼里忍不住飙泪,“别飞了”

能不能对自己的生命关心一点

我抱住的身体在变得消薄。

“无关紧要了,我已经活不了了。”他说,“谢谢你,里耶香,喜欢上人类的感觉真好。”

没有完成任务,背叛了大人,受到血液控制的他,没有任何的活路。

只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的命是大人救的,大人说他已经变成鬼了,是比人类要高等的生物,以后可以随意猎杀人类了。

起初他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可是人类嘴里大骂着怪物,去死,别过来,以及对他憎恨,恐惧,厌恶地情绪逐渐令他感觉到厌倦。

打心眼里赞同大人的观

点,散发这些情绪的人类根本毫无价值。

可其实不是这样。

他想到自己刚见面时的敌意,刻意把她引到大人面前,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情绪里充满了对他的讨厌。

和之前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是淡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搞不清楚吧大人命令好好看住她,别让她死了。

以前都是一定要让他死了

保护别人是很别扭的一件事,他只默默保持沉默地盯着她。

看着她躺,坐,卧,托腮发呆。

大概是太过无聊了,她要摸他的触角,一副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的模样,最后还是摸了。

他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温暖,以及传递而来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情绪。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怎么样,但人的嘴会说谎骗人,情绪却不会,那不是讨厌的。

她越来越对他放纵亲近,他对此感到十分茫然,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

满足了好奇心,后来她再也没有摸过他的触角,尽管他有些怀念那种感觉,但不可能对人类说。

这是大人说的。

可却越来越相悖。

她随意吩咐他,完全没把他当成高等或者惧怕的生物那样对待。

大人什么时候杀死她大人要是早点让她消失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产生动摇,不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是被讨厌的。

他站在墙上,因为抬起脸来看,从下巴到脖子被太阳照耀到的一瞬间变成了灰烬。

身体被烧灼,完全无法重生,肢体到处都很痛,可他还能说话,“冬天的太阳真的很温暖。”

“前面是你要寻找的人吗”

我抱住他的脑袋,“别说话了,有办法的,一定有能活着的办法。”

“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不讨厌我不讨厌你”

“这样就好,谢谢。”

他说完后,在彻底消失前,足尖旋转,“血鬼术”

他的声音消失了。

能坚持这么久简直就是奇迹了,我被他抛出去,在空中看到他变成了冬日阳光下变成了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粹灰雪。

细弱无声地落下。

我一直看着,伸出手却触碰不到。

我在即将落到地面前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接住了,我泪眼朦胧,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张红色的火男面具。

在深红长发下隐约可见了熟悉的太阳耳饰。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听到他的声音终于大哭出声,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有多少无法言诉的情绪。

得生的庆幸,抛弃的难过,痛苦的悔恨,死亡的悲伤太多太多了。

我感觉到抱住我的手逐渐收紧,“没事了,没事了。”

“去那里,救,救她。”我勉强保留了一丝清醒,想到还在无惨手

里的珠世,我抓住他袖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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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了过去。

继国缘一面对从宅子里涌现出来的武士,太寿郎说,“这里交给我。”

经过两难的抉择,他放下了失而复得的妻子。

从人群中穿越而过,而太寿郎则和这些人战斗了起来,“你们真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斗吗”

在兵器乒乒砰砰的碰撞声里,他找到了地道入口,

只可惜宅内早已鬼去楼空,地道内四通八达,根本无从追寻。

其他鬼杀成员也迅速赶到,只是也没找到鬼王的下落,他实在太会躲藏了,这里早就被当做随时放弃的一个据点。

通道要不然是通往城外,要不然通往后山,都是一旦进去就如石沉大海一般。

“可恶,还是被他给逃了。”太寿郎很痛苦地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的妻子救回来了,她还没醒吗”

继国缘一点头,他怀里抱着孩子,嘴里正吸着奶嘴。

“这是你的孩子他可真安静,这段时间一直是你照顾他”

他们已经在京都待了快有十天了,等待着主公大人的下一步指示。

太寿郎看着继国缘一怀里白白嫩嫩,闭着眼睛安静喝奶的孩子,看起来真是着实讨人喜欢,和刚出生时红色小老鼠完全两样了。

太寿郎国际惯例的夸赞,“长得和你很像嘛”

“我觉得更像惠一点。”

“有想好名字吗”

“还没有,等惠醒来再说。”

“好哇,等起好名字就和我家的小子结为兄弟啊”

“一定。”

大概是感觉到头上的两个大人在讨论他,继国缘一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太寿郎低头,眼中滑过一抹惊异,“这孩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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