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杀鸡专用牛刀(上)……
“我想去看看你的岛。”
那晚,太子的千言万语,最后化成这一句,说给沈青叶。
沈青叶点点头,“好。”
小说世界里,所有人和事都围绕着男女主,他们所向披靡之时,周围的人都降智作死,成就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和事业。
可当这个世界成为真实世界,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不再是死守着剧情线一成不变的nc,而是有他们自己的性格和目标,哪怕只是改变了一个小小的节点,也会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将掀起一场未知的风暴。
沈青叶现在明白,原来自己想得有多简单,而事实上,要在这个时代,当个自由自在躺平的咸鱼,有再多的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怪沈老爹都已经成为大昭国首富了,还在不停地扩张自己的船队和商队。
真不是他想卷,而是到了这个时候,不卷不行,一旦停下来,周围虎视眈眈的饿狼们就会扑上来分而食之,根本不给他躺平的机会。
“所以太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要活得长长久久,哪怕每天吐血三升,就是不死”
沈青叶彻底放弃了当个逍遥寡妇的念头,开始想着要怎样才能让太子活下去。
这时候就有点可惜自己当初没学过医,也没带个神医起死回生的金手指过来,哪怕有点后世普及的医学常识,可对于太子的病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
没办法,就只能向老爹求助了。
沈老爹生平行事该谨慎的时候绝对小心,该冒险的时候,也从不退缩,在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才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若有可能,他真是宁可让女儿坐地招赘,自立门户。
可从皇帝平定天下后,开始建造新帝都,派人来找他自愿“捐”钱时,他就知道,已经跑不了了。
原以为,这个跟他一样,从泥腿子出身,挨过饿受过冻的皇帝,会跟以往历朝历代的不一样,沈万年捐钱造城的时候,那是真的心甘情愿,甚至还想再捐点钱去劳军。
结果他才提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皇帝的脸色变了,眼神阴沉沉地打量着他,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气来。
好在他见机不妙,立刻改口,从自己要出钱慰劳王师,说成是代表江南士绅百姓共同迎接和敬献给皇帝,庆贺王师凯旋而归云云。
饶是皇帝最终“欣然”接受百姓们的好意,也没少敲打沈万年,让他不能只做一次就得了他御笔亲封的牌匾嘉奖,而是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沈万年知道这是皇家要插手进他的生意的意思,却也无可奈何,更没胆子拒绝。
于是在别人看来是他抱上了皇帝的金大腿,实际上能独立行走的,谁愿意抱人家的大腿做人家的奴才呢
在外面,沈万年对谁都得意洋洋狐假虎威地扯着皇帝的大旗当护身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皇帝现在是开国明君,要让百姓休养生息,藏富于民,可若是哪天他缺钱了,要对北蛮用兵之时,那么就到了他连本带利收回“藏”于民间的财富。
就连现在,人人都说沈万年的船队出海一趟,就是金山银山往家搬,可谁能知道,他这一趟回来,还没刨除本钱和人工,就先得将两成好货送去宫中作为给皇帝“入股”的分红。
看似风光的大昭首富,其实依旧被人锁着脖子,只要稍有异动便会从首富变成阶下囚甚至乱葬岗上野狗口中食。
就像曾经追随皇帝起兵的长兴伯,自己身首两处不说,连替他报仇的女儿,如今也被皇帝下令活活打死扔去了乱葬岗。
据说,动手的还是口口声声与长兴伯世子有兄弟之情,不惜将她从教坊司赎出来的四皇子。
沈万年就不由暗暗庆幸,好在女儿没看上当初还是燕王的四皇子,就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德行,他们父女还真是高攀不起。
只是,如今和太子绑在一起,原因为哪怕太子死了,女儿抱着为他守贞的名义也可以做个远离皇家是非的“寡妇”,大不了自家修个道观或庵堂打着为太子祈福修来世的名义出家。
可没想到,皇帝借机步步紧逼,竟然要将女儿和太子生死绑定,太子若是死了,就要女儿陪葬。
沈万年第一眼看到这句话时,差点撕烂了信纸,在看女儿口口声声压与太子生死与共白头偕老,就算担心,也只能按捺住,仔细研究女儿这封信所代表的的内涵。
信中,沈青叶告诉他,她已经得了皇帝的承诺,在以“皇家海商”名义出海为太子寻药之时,若是遇到无人荒岛,收归大昭,便可作为太子和她的封地,还有皇帝和皇后亲口赐名为“枫岛”。
“以枫岛之地,修建灯塔,为海船引路指向,为海客避风补给,如此积攒功德,必能感动上苍,令我等觅得灵丹妙药,以解殿下之痼疾”
沈万年的手都有些发抖。
不管这信中的话说得多好听,他依然能看出来,这这这是女儿的求救信
一入宫门深似海,寻常人家该有的回门在宫中都没有,再加上沈青叶并无女性长辈亲族在世,只有一个亲人还是个老父亲,就连请亲人入宫见面都得经过皇后恩准。
沈万年从听说太子发病开始,就一直焦心不已,到处寻医问药,可人一听病人是太子,就忙不迭地推辞,生怕沾上点边就会陷入宫中泥潭,不得脱身。
好在女儿自己机灵,早早带了些药物混在嫁妆里带进宫,解决了这次危机,却要面临更大的风险。
就太子那命格那身体沈万年想想都心疼。
可当初皇帝借口要对北蛮用兵,既要他捐粮,又“好心”指婚,要将他和女儿绑在皇家,适龄的未婚皇子,除了四皇子就只有太子,难不成还要青叶进宫去服侍皇帝这个老不修
他原以为四皇子是个好的,结果现在就是悔啊,早知如此,他就该带着女儿跑路,管那么些人作甚
搞得现在女儿陷在宫中,想走都没那么容易走。
还得出钱出力给太子治病,真是想想就让人又憋屈又来气又无奈。
哪怕他现在不再是平头百姓,靠着姻亲关系得了皇帝赐封为侯,也只是个没封地的光头侯爷,除了面子上好看不再因为商人身份在衣食住行上受限,并无其他实际好处。
还招惹来一些老家的族人,拼命攀扯关系想要将自家儿子送到他的府里来。
这些人,怕是已经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付自家的亲爹亲哥们的,当初他们把他当累赘分家出族,现在看到有便宜就想占,还以为他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正好,对付不了皇帝的压力,对付这些吸血水蛭他还是有一手的。
拿捏软柿子这种事,他做起来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
“给太子找药,这种足以光宗耀祖的任务,就交给他们吧”
反正,这些人不就是眼馋他嫁了个女儿成了太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想要跟着沾光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想沾光,就先做事吧。
然后,他派人快马加鞭赶去青州,给即将抵达青州的沈氏船队大管家沈图送去一封信。
沈图最近真的是非常烦。
出公差跑亏本买卖也就罢了,原以为这来回个月的事,总比远洋一去一两年来得省心。
可没想到,人在海上,目的地已经变了两回不说,还没下船,就已经有几拨人盯着这趟货不说,一个个都还是想要白吃白喝白拿不说,连他的人和船的主意都敢打。
偏偏人家出身尊贵,他还没法拿镜子让人照照,提醒对方看清楚自己长没长养船队的本事。
只能十分委婉地告诉踌躇满志的新任燕王慕容萩,“海船不能连续航行,每次远航回来,我们都得去泉州港和福州港的船厂维修保养,平均每艘船养护一次,少说也得千儿八百两银子,这还是在沈氏的船厂给的优惠价。”
“更何况,我们这十五艘船,都是沿海运粮的沙船,虽然能装得货物多点,却不能远航,恐怕不符合王爷的要求啊”
慕容萩起先垂涎沈氏的船队,想着若是能将他们收归己有,那以后岂不是想要多少粮就有多少粮,还能让人出海去赚大钱,再也不用为钱粮军饷发愁。
有钱就有人,等他能养得起精兵强将战马火器,那些北蛮人又有何惧。
到时候就可以让老四看看,他这个燕王当的,一样能抵御北蛮,建功立业,这保价为国开疆拓土,可不是靠嘴上说说就能成的。
他也是跟着皇帝曾经征讨过叛军的人,亦被人称赞为英武不凡,勇力过人。
可那个没真正上过战场的四弟,比他小了五岁,比二哥小了七岁,却能在十四岁时就长得跟他们并肩高,无论骑射还是刀枪剑戟样样都胜过他们,在围猎场上大出风头,硬是压过他们两个兄长,从皇帝那讨得了征北将军的名号,被封为燕王,风头一时无两,让他很是眼红了一阵。
尤其是先前他一时昏头,听人怂恿,让自家小舅子跑去挖太子的墙角,不但没挖动,还被皇帝很抽了一顿,直接让他在太子大婚后就滚出京城就藩,到晋地去给朝廷养马。
慕容萩自觉倒霉,终于认清自己的位置,向现实低头,抱上了太子的大腿。
原本只是想着自己先前对不住太子,才会被父皇敲打惩罚,所以投靠大哥,既有试探着跟沈家和解的意思,也有想要将功补过的念头。
可谁能想到,大嫂居然那么大气,不光肯让他用晋地那些黑石碳换取粮食,还大手笔收购了他的盐引,一下子就解决了他就藩要带的人马粮草兵饷问题,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救苦救难。
不仅如此,跟太子和解后,好事接踵而来,他人还没到藩地,半道就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封地从河东晋地改成了燕云之地,所辖边镇精兵也从一万变得了三万,那些原本属于老四的好处,现在都成了他的。
要养的人多了,慕容萩的心也大了,本想着到青州接货后,连粮草带船一起“接”走,可听沈图这么一说,算算自己的家底,果断怂了。
“既然如此,就有劳沈总管将粮草交割与本王”
“那不知王爷是付现银呢,还是以盐引和其他货物相抵可以中人估值的担保”
沈图一串问题问下来,问得慕容萩两眼发直,忍不住有点冒火。
“还需要什么货物相抵什么中人估值难道你信不过本王”
沈图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莫要误会。生意之事,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何况小人并非货主,只是奉命行事,若是小人就这样毫无凭据地将粮食交割出去,回去又该如何向主人交代”
“主人先前与王爷谈好,要以晋地黑石炭交换粮食,可如今王爷的封地改为燕云之地,这中州和东北四镇可没有黑石炭能交换粮食啊”
“小人若是把粮食给了王爷,又拿不回黑石炭,只怕回去之后,就得被主人惩罚小人这一路上冒着风浪出生入死也就罢了,如今王爷还要小人背这个锅,小人如何背得起啊”
沈图一口一个小人,对慕容萩看似尊敬,实际上却半步都不肯让,尤其当他把姿态摆的如此低微,慕容萩若是硬来,就真成了不讲理的强取豪夺了。
上次还是拐了弯的让小舅子去沈家探个口风,就被收拾得差点成了养马的头儿,慕容萩心有余悸,哪里还敢再来一回。
哪怕现在换了好封地,若是得意忘形,重蹈覆辙,只怕又要被打回原形。
慕容萩吃一堑长一智,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做事纯凭自己喜好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晋王了。
他现在是洗心革面天降横福燕云之主未来的兵马大元帅慕容萩
忍着心痛,慕容萩将自己从运城抢先领走的盐引让人拿出来交给沈图,然后说道“这是按本王俸禄能领到的一年的盐引,按照当初与皇嫂议定的价格,可以抵三成粮价。”
“至于剩下的七成本王如今要就藩开府,安置家眷部属,慰劳边镇官兵要用钱的地方着实不少,拿不出现银来交付。实在不行,本王打个欠条给你”
“原来王爷是想不出拿什么货物交换吗”沈图面无表情地看着慕容萩。
“若是如此,不如我提几样东西,王爷若是肯拿出来交易,我们也是照收不误的。”
“提提提,你尽管提”
大手大脚惯了的慕容萩着实怕了欠债的感觉,怎么盘算,自己手里也没什么珍贵得值得沈青叶惦记的宝物,要比起钱财珍宝,十个他加起来也拿不出沈青叶那般豪阔的嫁妆。
“只要在本王管辖范围之内,正常能拿得出来的,你尽管提。”
他都能拿晋地的黑石炭去换粮食,这燕云和东北边镇之中,只要他能拿得出来,沈氏商行能看得上的,都可以交易。
反正那些东西,沈氏不来交易,放着也是放着,生不出钱下不出崽,倒不如换了粮食还能养兵养人经营封地。
“只要王爷愿意交易,小人自会找到合适的货物替王爷分忧。”沈图点点头。
“既然王爷如此痛快,就请安排人与我清点粮食,尽快卸货,以免耽误了王爷的行程。我们也得让船队赶紧返回泉州维修,然后再南下购粮,若是时间来得及,今年内还能再跑一趟。”
“还能买到粮食”慕容萩一听就两眼发亮,“正好本王还需要不少粮食,都运来都运来,多多益善,本王来者不拒”
沈图无奈地看着他,说道“王爷,你莫不是忘了,这些粮食,原本是要运去关中的如今都被你带去燕云,那晋地还是缺粮啊太子殿下再三吩咐,小人岂敢擅自做主,还请王爷见谅啊”
他都没好意思说,就算王爷你换了封地,也不能就不管晋地的百姓,就算那些官兵不是你封地的属下,那也是大昭子民,岂能置之不理
如今的晋地比燕云贫瘠得多,粮产量低得可怕,若是没有粮草救济,只怕今年冬天,不知要冻饿而死多少百姓。
慕容萩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讪讪地说道“皇兄宽厚仁慈,自是不想百姓忍饥挨饿。罢了,待你给关中送粮之后,若是还有多余的,就尽管送来云州,有多少本王就收多少。”
沈图呵呵一笑,说道“其实,只要王爷愿意,准许我带人来开荒屯田,在燕云之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啊”
慕容萩愕然地看着他,“这还要本王准许吗管谁来开荒只要能种出粮食不就行了”
沈图看着他,一脸无奈,“王爷,您是不是完全没看大昭律,没管过开荒屯田之事”
“呃”慕容萩有点尴尬地说,“这点小事,还用本王管吗当然是由王府长史和地方官员去管,何须本王出手那岂不是”
他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道“杀鸡用牛刀”
沈图“”
好的,您是王爷,你是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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