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物
得益于年画大佬宋丽娟的言传身教,沈吉打小就对民俗颇感兴趣,谈及相关知识也并不陌生。
他牢记住了燕婆婆的分房方式,前往休息的途中认真观察土楼的结构,果然有所发现——
这建筑坐北朝南,内外两圈共四层,严格按照八卦布局建造,内圈为天水山雷风火地泽,外圈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自己的天字一号在内,江之野的乾字一号在外,其实只隔了条幽幽的过道。
“暂且休息吧,这里短时间内无法发生变化。”
江之野停步在尚能看见沈吉的拐角。
沈吉虽知他嘴严,却还是脱[kou]而出:“什么变化?”
江之野果然选择沉默。
沈吉见对方真要走,难免舍不得,忙又问:“对啦,你的博物馆……是不是被火烧掉了?”
“嗯,在修。”江之野回首,“看到新闻了?”
“不止,我还做了个梦。”沈吉言简意赅,“我梦见很多发光的东西趁着大火从博物馆飞了出去。”
听到这话,江之野的神[se]倒是难得丰富了几分:“飞到哪里去了?”
沈吉摸住尖下巴思索:“有些落在了东花市,有些则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毕竟是梦里的景象嘛,记不太清了。你说,这和我最近总看到奇怪的黑影有没有关系?”
江之野拨开挡住视线的红灯笼,走到沈吉面前,安静地垂眸凝视。直至两人相聚如此无间的距离,沈吉才发现对方不仅有着极英俊的五官和无瑕的皮肤,而且他那双眸子简直像是纯黑宝石,隐着璀璨的星轮。
……这是人类可以拥有的眼睛吗?
沈吉不自觉地迷失了。
江之野忽而又浮出笑意:“不知道,我希望没关系,这不算什么好事。”
完全走了神的沈吉甚至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努力回忆起之前的对话,才低头移开话题:“其实我小时候也总能看到怪东西,人家说我[yin]阳眼,但外婆说不是。”
“你外婆说得对。”江之野像安抚孩子般温柔。
沈吉刚要开[kou],余光却见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石路尽头,惊得他猛地后退半步。
再细瞧,原来是那个叫杨英的游客。
这女人换了件皱巴巴的红裙子,举着伞边走边四下张望。
沈吉望向江之野。
江之野摇摇头,轻轻松松就把沈吉推进卧室,只道:“好好思考你想做的事,放心,他们影响不到你。”
话毕,便关上门走掉了。
沈吉打开昏黄的电灯,心神不宁地移到木窗前朝外偷瞄。
杨英仍旧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经过窗外时,她终于感受到被注视的异样感,忽地扭过脖子,恶狠狠地瞪来一眼。
那平凡的五官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竟有几分[yin]间。
沈吉紧张地咽下[kou]水。
幸好杨英没有逗留的意思,继续举着手机念念有词地往前迈步,吐字含糊不清,像是在诅咒什么人,而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则是个发着绿光的电子罗盘。
在搞什么呢,其它几个游客也怪得很……
沈吉想破头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拉上窗帘,心绪迟疑地观察过房间的装潢:一切看起来都是上世纪末留下的残破模样,勉强算得上干净而已。
现在时间已是凌晨一点半。
但当真已经出来一整天了吗?
努力尝试回忆的沈吉脑子很是混沌。
说不清为什么,他在这个见了鬼的地方,强烈地感觉自己离真实的世界已经很遥远了。
*
竟然一夜无梦。
沈吉不知道自己何时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屋外的雨已经停了。
楼顶露出的小片天空像蒙上了陈旧的灰纱,一切都晦暗不清。好在奈何楼内终于出现零星居民,他们穿着朴素的民族服饰,神态木讷,三两一群地在小小的房间外靠闲坐打发时间。
沈吉拿着李蜀的照片走到位老者面前,礼貌开[kou]:“请问,您见过他吗?”
眼神昏花的老者呆滞地瞧过半晌,颔首算是回答。
沈吉惊喜:“那您记得他住过哪间房吗?”
这回对方呆滞了更久的时间,而后茫然摇头,他眼内的白[se]逐渐被极黑所吞噬,在混沌的雾气中显出了诡相。
无需解释,这定不是正常人类了。
*
徒劳无功之际,时间缓慢流逝。
尽管沈吉鼓足勇气继续打听,可那些居民都好像把灵魂丢在别处了似的,只剩下不顶用的[rou]身,总是答非所问。
最终,他于挫败中深感头痛,失力地坐到路边的石墩子上发愁。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竟恍惚听到声猫叫。
沈吉寻声望去:只见[shu]悉的白猫现身在道路尽头,正歪着头挠[yang][yang],当真憨态可掬。
又是它!
这小宝贝怎么会出现在奈何楼?
沈吉来不及细想,只觉得白猫绝不会伤害自己,赶忙惊喜地追过去。
见状白猫立刻动身,轻盈地在木楼间飞窜,最后停在个不起眼的木门前。
努力追在后面的沈吉平复下凌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白猫放心地打了个哈欠,立刻窜上房梁消失无踪。
*
沈吉伸手推开了虚掩的门。
里面仍是陈设老旧的客房,看起来无人居住,毫无特别之处。
他踱步进去,认真地在屋内翻找检查,意外地于[chao]湿的床底看到了李蜀的手机!
由于那宇航员手机壳正是沈吉送的,所以很好辨认。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手机怎么会一直躺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就好像,特意在等着自己来捡似的。
*
虽然旅行处处诡异,该有的团餐还是如期奉上。
[jing]致的章江特[se]菜肴在晦暗的灯泡下颜[se]鲜艳,流淌着奇异的光泽。
但可惜,被迫承邀、围在桌边的人皆是胃[kou]全无的样子。
赵宇的笑意照旧不合时宜,他忽拿起根筷子敲打碗边,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语气嘲讽道:“奈何楼到底在拖延什么?还真当自己是东道主了?”
“你们中间,有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燕婆婆抱怨,她正坐在门[kou]的板凳上补着件红衣服,语气不善地继续解释,“没有办法,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宇瞥过江之野和沈吉,又问:“那该怎么办?”
燕婆婆沉默。
赵宇又猛地敲了下碗:“难道就一直这样等下去?”
燕婆婆从衣服里拔出银针,哼了声:“无所谓,反正这里的时间根本就不算时间。”
沈吉本全心惦记着正在充电的手机,闻言却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宇丢下筷子,挑眉:“你真什么都不知道?”
沈吉倒很想讲出点肯定的答案,可他已快被大家的谜语淹没掉了,此刻只剩下抓心挠肺的不安和好奇。
赵宇立刻瞪向江之野:“那看来是阁下做的好事了。”
江之野神[se]平淡,甚至没正眼瞧他。
赵宇不禁[chou]了下嘴角:“博物馆出了问题,你不好好处理,反而出来捣乱?”
对方这般讲话,显然是已经了解到江之野的身份,而江之野也该随之给些反应才对。
结果这位优雅的先生却只是站起身来,朝燕婆婆讲了句:“感谢款待。”
临走还扶住沈吉的肩:“走吧。”
被丢在原处的赵宇很是不爽,瞪向燕婆婆:“所以该怎么做才行?人已经进来了,又不可能随便赶出去。”
燕婆婆把补好的红衣服铺铺平,慢腾腾地叠好,半晌才回答:“当然不会赶出去,心印大人饿了许久,可是很期待这丰盛的一餐。”
赵宇哼笑了声:“就怕它吃不消,有眼不识泰山。”
事实上,燕婆婆只比那些居民稍微灵活一点,也算不上拥有完整的神志,此刻她就跟没听见似的,重新将那红衣服抖开,再度缝补了起来。
*
散发着霉味的石巷中,沈吉见周身安静,开[kou]便道出疑问。
“赵宇不会是在说我吧?那天燕婆婆触碰到我就差点出了问题,对不对?”
江之野总是安之若素的模样,回头答道:“你那东西那确让它感觉棘手,现在流程卡住了。”
沈吉眨眼:“它是谁?”
江之野默默抬头望向昏暗天空下的土楼。
沈吉为难地簇起眉头:“好,我不打听,但我相信李蜀的困境一定和奈何楼有关,到底该怎么做,他才能恢复正常?”
江之野回过眼神,竟微微俯下身,于近在咫尺的距离勾起嘴角。
沈吉动也不敢动:“……?”
江之野隔着衣料拍了下他裤兜里的护身符,轻声开[kou]:“来都来了,何必两意三心?”
话毕,他便直起身子,款款而去。
过了好几秒,沈吉才恍恍惚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那动静,竟压过了拂动灯笼的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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