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恍然一梦
“你归唐时有多少人？”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李光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他至亲之人，于是他傲然回答。
“两人！”
那声音再问：“护密国呢？”
“两百！”
那声音渐微，语气却急促起来：“在北庭呢？
“两万！”
“现在呢？”
李光看了看身后的众将与铺天盖地的黑龙旌旗，长枪如林，剑气冲霄！
“二十万！”
“那将来呢？”那声音渐渐消失！
“大帅，安禄山反了正在日夜逼近中原，皇帝命你火速带兵前去剑南！”
李光大笑起来，他对着渐行渐远的那个声音大喝道：
“日月所照，江海所至！马蹄踏处，皆归……！”
那面孔却又陡然在快要消散之际折返，他扯住李光的衣领眼神凌厉的注视着他。
他满脸泪痕却又如此苍老，脸上似欣慰又有愤怒。
他！
是皇帝李隆基！
李光站起身来仍旧一字一顿傲然回答。
“日月所照，江海所至！马蹄踏处，皆为大唐！”
“记住你对朕说的话！”
他慢慢在天地间消失无踪！
李光，追赶，寻找！
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何他的心里悲大过喜呢？
“都督！”
“都督？”
李光豁然转身摸向了榻前的宝刀，锋刃已经出鞘一半。
看清来人的模样，李光这才回过神来。见是亲卫营另一名团帅，他将刀推入鞘中。
“何事？”
江玄依旧依旧躬身行着军礼，他抬头说道：“朝廷派钦差过来劳军，如今已到顿多城了。”
“好，我马上出来。”
李光起身披上裘衣，面露苦笑。
“白日居然做起梦来？”
片刻后李光走出房门。
只见几名羽林卫簇拥着两人，中间一人穿着皱巴巴的官服。旁边一人更是不堪，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似乎确定了此人便是李光后，那钦差从怀中掏出一封圣旨朗声说道：“李光接旨！”
李光撩开甲衣下摆，伏地拜道：“臣李光接旨。”
“落雕都督李光不负朕望，为朕献上之碎叶贺礼，朕心甚慰！特此封李光为正三品云麾将军，赐爵定远候。另赐李光上品玄甲一副，其手下之军功赏爵皆准之。令其继续坐镇碎叶，必使大唐西疆稳如磐石！钦此！”
“臣李光，谢主隆恩！”李光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
“李将军这可是陛下亲手写的圣旨，还有这副玄甲也是陛下亲自在御库中挑选良久方才选出。”
李光回想起梦中那个日渐苍老的面容，“他到底有待自己有几分真情实意呢？”
“李将军？”杜环发现李光愣在当场，只以为李光是被陛下的恩宠所惊。
李光回过神来，他示意江玄上前将玄甲从羽林卫手中取下。
这才对着杜环笑道：“李光刚才为陛下所感，除了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所以有些走神了，还望钦差勿怪才是！”
说话之间，李光发现杜环身边那个相貌平平无奇，穿着破落穷酸的人一直在很不礼貌的上下打量着自己，他只当此人是杜环的随从。
李光又看看杜环的装扮，连官服都皱巴巴的，若不是羽林军随行他甚至都觉得这两人要么是冒充的，要么就是被路边的山贼洗劫一空。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除了在京城不得志的，谁会乐意在这冰天雪地还大老远往北庭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都督客气了，敢问都督陛下赏赐的银两是在此地交接还是到碎叶再交接？”
“到了碎叶再行交接吧，本都督明日才会回程前往碎叶路途中可能还需耽搁一些时日，还望钦差勿怪！”
“岂敢岂敢，本官也正可参观一下碎叶各处，回京之后才好向陛下复命。”
“既然如此，那便请几位先进屋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一会陪本都督去巡视一番矿山可好？”
“正合我意，请都督前面带路。”杜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李光先行。
看此人作派应该在朝中也是个不怎么入流的小官，李光倒也懒得推来让去的客套，他直接带着两人向旁边会客厅而去。
很快便有亲兵送来茶水与一些吃食，这两人在路上可能也没怎么吃。
比起李光的吃相更加难看几分，拿着食物就往嘴里塞。
旁边的江玄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便是他们葛罗碌人会宴时用手抓羊肉恐怕也比这二位要文雅一些。
李光瞪了他一眼，江玄这才赶紧收敛笑容装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旁边那名粗麻衣服的中年人，吃东西也不忘继续观察李光。他不大的眼睛自见到李光之后便总是在他身上瞅来瞅去，发现李光视线投来他也不躲避只对李光笑笑，也不知意欲何为。
李光也奇怪起来，此人如果只是钦差杜环的随从应该不至于妄自菲薄的坐下来大吃大喝才对，他会是谁呢？
李光的视线看向此人的脚边，那里还放着个破鱼篓子，里面几条鱼想必已经冻僵了不再蹦哒。
“敢请这位先生是？”李光笑着对杜环问道。
“他便是……”
布衣中年人打断了杜环的话，对着李光笑道：
“哦，在下乃是湖边渔人。碰巧遇上钦差大人前来寻找都督，因为不知都督所在何处便拉着小的认路。”
“原来如此！不知这天寒地冻的碎叶湖里可还好垂钓？”李光笑问。
“尚能垂钓，只是需要凿冰钓鱼颇为麻烦，且一天也钓不了多少鱼难以糊口啊！”
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人将脚下的鱼篓子递给李光笑道：“早对都督仰慕已久，今日得以靠着钦差大人前来想见。回去之后也可吹嘘一番，这是鄙人钓来的湖鱼还望都督不要嫌弃。”
旁边的杜环有些摸不着头脑，子美兄这是吃错哪门子药了吗？
此人虽着布衣但不卑不亢，送鱼给自己也不觉得礼物寒酸，李光想想也知他绝对不是什么湖边渔人。
伸手将鱼篓子接了过来，打开柳条编制的盖子，几尾鲜鱼虽已死亡不过天寒地冻尚能食用。
李光大笑说道：“真是可惜啊，这位仁兄下次可得再钓几尾鲜活的湖鱼补偿我才行！”
布衣中年人见李光如此说话，也不由一怔。
“哈哈，都督若想吃鱼我自当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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