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威震西域（九）
雨势渐微。
唐军主力奔行在碎叶水旁的旷野上。
荔非元礼担忧的看着东方逐渐开始发白的天际，他一再催促着手下士兵加快速度。
骑兵们好歹有战马作为倚仗，这场大雨却给那些随军的徭夫们出了一个大难题。
拉载巨弩与物资的牛马车不时的陷在泥泞的水洼中，很多时候他们必须一边跑着赶路一边推着大车艰难的行进。
奔行了五个时辰许多人的脚底已经磨出了一串血泡，但是并未有人喊累也没有人叫苦。
这次服完徭役他们可以减免三年赋税，往后的五年都不必再次服役。如果此战胜利了，他们还能获得一些功劳与战利品。
炽俟赖的心态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李光的勇气与胆识第一次让他感到佩服！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李光能夺取碎叶报的只是一种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想法，可现在
众人已经在雨中奔行了四个时辰身上全是雨水留下的湿痕。
要是此战依旧不能胜利甚至是失败了，那这一夜的辛苦就前功尽弃，难免让人觉得惋惜。
实事就是这样！当你完全参与进某件事情时，总会有一种自我融入的想法在其中。
炽俟赖甚至想亲眼过去看看李光究竟能不能一战功成，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在心头让他开始期待起胜利来。
看着另一边朱邪尽忠带领的沙陀骑兵已经从后方奔了上来，炽俟赖大声对着身后的葛罗碌骑兵吼道：
“儿郎们加快速度，我们才是先锋，可不要让沙陀朋友们嘲笑我们是泥地里的王八！”
葛罗碌的骑兵听到炽俟赖的命令纷纷“哦咯咯”怪叫着死命抽打战马，一时间沙陀与葛罗碌仿佛在这雨下的旷野中赛跑。
另一边。
阿史徳图虎与兀尔汗带领三千突厥骑兵终于赶到了联军大营的右翼。
“去那边修整片刻！”兀尔汗指着前方的一处缓坡下令道。
三千人如风般席卷上了缓坡，突厥骑兵纷纷从马袋里掏出清水与肉干开始进食。
兀尔汗将几块肉干递给了正踮起脚观察营内局势的阿史徳图虎手上。
“吃点东西吧，补充一下体力。”
“嗯！”阿史徳图虎将肉干接了过去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站在缓坡上，营内的局势隐约可见。
大营里准备火油在混战中不知道被那一方给引燃了，营帐在越来越细微的雨势中烧了一片。
阿史徳图虎看到一股钢铁洪流在大食中军奋力冲杀，凡是聚集起来的大食士兵立刻就被杀散。
手里湿润无比，但阿史徳图虎知道那并不是雨水而且汗水，他的心一直悬着。
以前他只是一个突厥马匪，后来又沦为了奴隶。是李光带着他一起从连云堡逃了出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同甘共苦两年多了。
雷震、田乾真、王大石、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他也不再是突厥马匪而且大唐将军。
如今他的兄弟们都在那里浴血奋战，他又安肯站在此地袖手旁观？
卯时已到，朝阳正欲从东方冒头。
阿史徳图虎敏锐的察觉到中军靠近北门的方向，一队队大食军正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悄悄的集结。
“你看那边！”他指着缓坡不远处的内营方向对着兀尔汗说道。
“他们正在集结兵力，步骑皆有恐怕不下六千！”兀尔汗淡淡说道。
似乎察觉到了兀尔汗语气中的变化，阿史徳图虎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难道不准备出兵吗？”
“你忘了吗？是谁毁灭了突厥？是大唐！”兀尔汗的语气依旧平静，古井无波。
阿史徳图虎将手悄悄的摸上了腰间的横刀，但随即他又放了下来。
他并没有忘记，其实他也是突厥人！更何况兀尔汗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没有他，你还只是拔焕河谷里的一窝马贼罢了！”
兀尔汗深深地看了一眼还在不断集结的大食军，随即他又将目光转向阿史徳图虎。
“是！他是有恩于我！但我们已是突厥最后的希望。如果这些战士死光了，谁来复兴突厥？”
“突厥的希望没有在这片缓坡之上，突厥的希望在营里与大食浴血奋战！”
兀尔汗一愣，片刻之后他才想明白阿史徳图虎话中的含义。
如果没有李光的庇佑，突厥余部很快便会在夹缝中被突骑施人和葛罗碌人蚕食殆尽。
阿史徳图虎抽出横刀对上兀尔汗的目光冷言问道：“你忘了突厥人的信条了吗？”
“没忘！”
“言必信！”阿史徳图虎说出了第一句。
“行必果！”兀尔汗接了下一句。
“恩必报！债必偿！”三千突厥骑兵随即纵声高呼。
兀尔汗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但他没有砍向袍泽阿史徳图虎而且将弯刀慢慢指向了缓坡下面西门附近正在集结的大食军队。
三千突厥骑兵纷纷抽出武器，两人策马而下从缓坡上向着西门杀去。
三千骑兵立即跟进，战马在缓坡上瞬间提速。
蹄声滚滚，狼奔豕突！
八千大食军队尚未完全集结完毕，他们目瞪口呆的转过头去看着营外的缓坡上冲下来的三千突厥骑兵。
借着缓坡带来的惯性，突厥骑兵瞬间便杀入西营门，狠狠地撞上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大食军。
“不要惊慌，长矛兵上前迎战！”一名大食将领对着手下士兵大声呵斥。
听到军官的话，大食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步兵迅速转向用长矛刺向已经冲入阵中的突厥人，大食的骑兵也开始后退，企图拉开距离然后向着突厥骑兵对冲。
但突厥人借着坡力顷刻间便将大食军队撕裂开一道口子，无数的弓箭纷纷落下将大食人射翻一片。
“该死的！给我投矛，刺死他们！”大食军官咬牙切齿。
西门的激战瞬间爆发，大食与突厥混战在一起。不断有人被马踩死被弯刀劈死，突厥骑兵也在大食的投矛之下接二连三的坠马。
兀尔汗顾不上心疼这三千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家底，阿史徳图虎说的没错！突厥的希望如今不在他们这边，李光如果死了突厥余部只会再次沦为马贼。
他双手各拿一支弯刀在大食阵中疯狂砍杀，三千过惯了东躲西藏生活的突厥人在这一刻似乎也爆发出了无尽的愤怒，联军西门乱作一团！
后营，是石国军队一万五千人的营地。
石国也是粟特人的一支，和粟特人一样战力孱弱。
石国王子远恩听到大营遇袭的消息后，慌乱之际临时拼凑出一支七千余人的石国军队准备去支援大食中军。
“你看那里！”
国王那俱车鼻施的眼神飘忽不定，他总感觉在整座大营已经被唐军包围了。
虽然昨夜在朱迪儿的大帐内他说的豪气，但真正遇上唐军他却畏首畏尾起来。
那可是大唐的军队，曾几何时他们纵横西域万里，全无一合之敌。
远恩也注意到了瞬间冲入西门的突厥骑兵，他转头向那俱车鼻施问道：“父亲，我们去支援中军还是先去西门打退那支军队的进攻？”
远恩更偏向于去西门，只有帮大食人扑灭点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然后联合大食军向中军压去，就算不能全歼来犯的唐军也可以打退他们的进攻。
“我们石国举国之兵也就两万，如果我们有个闪失石国怎么办？”那俱车鼻施忧心忡忡。
“父亲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坐等他们分出胜负？”远恩吃惊的问道。
“不！将剩下所有的军队都召集起来，越慢越好，情况不对我们就立即撤回石国去。”
“可唐军如果败了呢？”
“所以我叫你越慢越好！唐军如果败了，我们就对朱迪儿谎称大军集结太慢，耽搁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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