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人魔之间是无解
舒浓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
她出生时,人魔大战已然爆发,人族与魔族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魔族寻求更大的领土,更多的机缘,欲把整个人界变成魔族的养料。
那时,魔要侵略,人要守卫,两族之间唯有死战。
舒浓从出生起便接受着人魔不两立的教育,儿时挂在嘴边念了千遍万遍的志向也是将魔族驱逐出人界。
她没见过人与魔勾结的阴私事。
六百年前人人憎恨魔族,两族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魔族不会放下侵略的心,人族对魔族只有憎恶。
魔者皆恶。
没有什么人愿意与魔族为伍。
彼时舒浓厮杀在战场的前线,又在战争结束前失了性命,不知道也从未了解过后方那么几出人魔勾结的事。
如今她站在城主府隔壁的院子里皱眉许久,化为灵体穿墙而过,避开巡逻的侍卫重新回了屋子后,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暮云城里有九州七大修仙世家之一的程家,还有春云宗这样的大宗门在,谁也不能在地底下悄无声息地修建起一座庞大复杂,魔气弥漫的魔宫。
除非有另一方势力为其隐瞒。
舒浓的指尖沾了点不知是冷是热的茶水,在桌面上轻轻写下一个“付”字。
付老城主身上的魔气,似乎有了眉头。
舒浓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用手指磨蹭着桌上那个若有若无的“付”字,等着这心魔幻境推动故事发展,伴随着屋外巡逻的脚步声,她合上眼假寐片刻。
“什么人?!”
喧哗声自门外响起,下一刻——
“嘭——”
紧缩的房门被人用蛮力从外破坏。
舒浓懒懒地掀开眼皮,只见一道金色的身影走近。
舒越这一身金色的华服,融入他身后那一片光芒之中,着实刺眼。
他的肩头还落在未化的雪花,薄唇抿得平直,面上眉梢和额角处也落了雪,舒浓抬眸看去,只觉得他眉眼之间都泛着冷意。
她微微偏了偏身子,看见了门外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侍卫,他们或捂着胳膊或捂着腿,一边畏惧于舒越的实力,一边又不愿意放她离开,咬着牙跟进了房间。
舒越似乎对屋子里关着的人是她而感到十分诧异。
他一片冷意的面上有片刻的怔愣,下一刻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出不去?”
门口没设什么禁制,门外那群侍卫也万万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不可能出不去。
唯一能限制她的,只有心魔主人通过幻境设下的限制——她必须等到他来,才能离开这里。
舒浓摇了摇头,没理跟着舒越进来的那群侍卫,直白问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舒越微微抿唇,似乎有些不满:“助你离开这里,追寻自由,与你心爱之人终成眷属。”
身处幻境里的侍卫们听不见舒浓口中的任务,只听见从舒越口中说出的“离开这里”,“追寻自由”,“终成眷属”。
舒越抱着早结束早进行下一步的心思,对他们下手不算轻,舒浓的视线移过去,看见那位之前要她记得自己是个人的侍卫。
舒越击中了他的右手,即使他此刻极力控制,完好的左手拼命按住手腕,却仍制止不了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咬着牙,盯着眼前的两个人,颤抖的右手握住了长剑。
“少主不能离开。”
他咬牙道。
舒浓缓慢地眨了眨眼。
剩下的侍卫也一一拿起了剑,重复着刚才那侍卫的话。
“少主不能离开。”
“我的任务——”舒浓看着他们手中的长剑,轻声道,“是杀掉这些阻碍我与心爱之人见面的无情之人,与爱人见面,互诉情意。”
舒越的眼睫猛地颤了颤。
他转身,这群侍卫握着剑挡在他和舒浓跟前,眼含愤恨,却既不对舒浓动手,也不出去叫人,妄图用这点人数来阻挡他们姐弟二人的步伐。
他声音冷冷,平淡无波地说出事实:“你们拦不住。”
那侍卫的视线却越过他,直直落在舒浓面上,只道:“拦不住,少主便杀了我们吧。”
又有另一人出声,他眼里充斥着对舒浓的愤恨,却又在与舒浓对视片刻之后,流露出点点悲哀:“少主,属下不明白,情爱之事固然有美好之处,但其虚无缥缈,变幻无常,为何能在您心中凌驾于血海深仇之上,凌驾于暮云城之上,您之前——分明是位极好的少主。”
他高高地仰着脑袋:“您是要——”
舒浓几乎与他同时出声,她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舒越的背上:“我的爱人——”
侍卫:“让暮云城数万百姓为您感天动地的情爱献祭吗?!”
舒浓:“是个魔族。”
舒浓微微垂眸,轻笑一声,眸中情绪不明:“在与爱人相见,互诉情意之前,我要杀的,是这暮云城里数万的百姓。”
她明白之前失踪的那些人为何出不去了。
即便被幻境赋予少主的身份又如何?或许还会被赋予刚好能胜过这些侍卫的能力,静下心来努努力也能完成这心魔幻境的任务。
不过他们是人。
正如那侍卫之前所说,在跟着幻境任务追寻所谓的情爱自由之前,他们无法忘记自己是人,无法在一步步深入幻境之后,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同胞。
人与魔的血海深仇无解,即使是在幻境之中,他们也做不得魔族的帮手。
成少主者走不出这座城主府,成魔君者走不出魔宫,失踪的所有人,都走不出这个幻境。
但舒浓必须要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座屋子。
她和晏长安他们进入幻境,不是为了被困在这座城主府和地下那座魔宫里的。
舒浓微微抿了抿唇:“打晕他们。”
舒越未有丝毫的犹豫,舒浓的话音方落下,他掌心的灵力便猛然扑向侍卫。
他们睁大了眼睛,伸着双手似乎想要抓住舒浓的衣角。
“少主!不要去——”
离她最近的侍卫的指尖勉强触碰到她的衣角,话音未落,便被舒越的灵力击晕。
舒浓没什么表情,她看了眼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一群人,沉默片刻,提步离开了屋子。
甫一踏出这位少主的院子,舒浓便在院门口撞见一个人。
那小小少年脸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指尖关节破皮,身上沾着血污,唇色苍白得过分。
脸上的伤不处理,手上的血不清洗,他不知道在这雪里站了多久,眼睫沾着冰霜,在见到她出来之后,直直地盯着她,竟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站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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