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仪式完成度
苏尼亚海西部海域的无人荒岛上，一根根豌豆藤从天上倒垂下来，从贫瘠的石缝中钻出来，互相交织成一座绿色的瀑布。
“浪花”翻涌之间，一道穿着漆黑长袍的身影从中滚了出来。
那道身影甫一摆脱豌豆藤的纠缠，在地上翻滚了半圈，一掌拍在地上，这座数百米长短的无人小岛当即摇晃起来，巨大的裂缝开始从地面蔓延。
一根根青绿的豌豆藤蔓也随之崩折，但并没有绿色汁液或是残枝留下，在断裂的一霎那就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在这剧烈的摇晃中，岛屿、豌豆藤、天空、海水的颜色变得鲜明起来，逐渐没有了具体的形状，变得抽象而模糊，成为了各种堆叠在一起的色块，一只只奇特的、无法准确描述的虚幻生物从周围浮现出来。
天空也被一道又一道不同颜色的、蕴藏无穷无尽知识的明净光华所覆盖。
此刻，灵界和现实世界的间隔被打破。
可就在那道明显粗壮了一些的身影要冲进灵界深处时，却发现眼前的世界再次摇晃起来，就如同时间倒流一般，分明而重叠的色块溃散，那些虚幻生物变得更加虚幻直至消失，无人岛屿、海水、天空再次出现。
只是那些青绿的豌豆藤已经消失不见，但多出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普通，样貌也极为普通，头发不长不短，属于走进人群中很难被人区分的那类人。
唯一的特殊点，就是胸前的那枚黑宝石胸针。
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挂着笑容，褐色偏黑的眸子直直地看过来。
可爱德华·莱托没有丝毫兴趣知道这个家伙是谁，他左脚重重地跺在地上，要让脚下的岛屿彻底崩塌，让灵界与现实世界的间隔再次被“混乱”，可结果只是让几颗石子跳起。
他的“混乱”没有起到作用，或者说在作用的一瞬间，被眼前的家伙重新恢复了。
“堕落伯爵”？
不，同样是“堕落伯爵”的爱德华知道，即使自己状态正常也难以做到这样。
“混乱”是打破原有的平衡，寻找漏洞以及制造漏洞，即使“堕落伯爵”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倾向，比如他可以让“混乱”集中在现实世界与灵界的间隔上。
可终止“混乱”容易，想要让“混乱”已经制造出的效果恢复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爱德华·莱托依旧没有放弃，虽然不知道“神秘女王”和纳斯特为什么没有出现，但每过去一秒，他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小。
他下巴贴着锁骨，一层阴影笼罩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变得模糊，披散的黑发和嘴巴四周蓄着的浓密胡须，让他的头颅仿佛彻底化为了黑影，
他黑袍下原本就块垒分明的肌肉飞快膨胀，双臂和双腿在一层阴影的覆盖之下变得有些畸长，根根粗黑的卷毛从阴影中钻了出来，如同某种长臂猿猴一般。
他身上的黑袍显然做工良好，并没有被突然暴涨的体型撕裂成碎片和布条，但紧紧地绷在身体表面，袖口位置缩到了手肘部位，但里面的衣服已经破碎不堪。
这并不是爱德华开启了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
尽管这里已经没有了“现实增强，神秘减弱”律令的影响，他的灵性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但这远远不足以让他展现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
作为“律师”，他窥破漏洞的能力让他能把握自身的状态，寻找一个较为完美的平衡点，以牺牲一部分理智为代价，展现神话生物的特殊性，而且不用担心失控。
因为，他本质上并没有展露神话生物形态。
这原本是他为了针对半神以下的非凡者想出的办法，让他们当场失控或者变成疯子。
但现在，他只是借助这种状态来增强自己的实力，进一步压榨自己的灵性，来摆脱目前的困境。
虽然在能力强度上不逊色“堕落伯爵”的罗尔斯，实际上依旧是序列5的“混乱导师”，在看到爱德华要展露神话生物形态时，他下意识就要移开视线，可他的灵性告诉他这不会给他带来危险。
褐色偏黑的瞳孔中升起一丝丝淡白色虚幻雾气，将爱德华·莱托此时的状态映入其中，胸前的“欲望之心”让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的内心巨大的情绪波动，惊恐，疑惑，懦弱……
一层粘稠的黑色液体从“欲望之心”蔓延出来，飞快地爬上了罗尔斯脸庞，覆盖住他半张面孔，嘴唇翕动快速吐出一个个单词。
“你在疑惑纳斯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这里？”
“你真的以为是纳斯特想要惩戒你这个叛徒吗？”
“还是你认为乔治·尼根的死亡只是个意外？”
“尼根家族为什么会放弃你？”
“律师”的能力加上“欲望之心”，让罗尔斯吐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如同仿佛直击爱德华·莱托的心灵，让他不仅要把握神话生物形态与正常形态的平衡，还要抵挡来自精神呓语带来的情绪冲击，他的注意力也不免被话中的内容所牵扯。
这是罗尔斯从阿蒙那里学到的技巧，只是他没有那么多分身，不过“律师”给予了他极快的语速，而且能保证每一个单词都传递到爱德华的耳朵中。
“从一开始，纳斯特袭击‘普利兹号’，针对你的计划就开始了！
为了证明铁甲舰的威力，格罗夫将目标对准了纳斯特，‘黑皇帝号’穿梭灵界的特性需要一个熟悉纳斯特的人进行配合，才能有机会堵截他。而你，爱德华·莱托，叛逃的大副，无疑是最有资格的。”
已经化身“长臂猿”的爱德华·莱托眼中闪着暗红的光芒，挥舞着畸长的双臂，猛地向前推去，面前的空气被压缩成威力不亚于炮弹的弹丸打向罗尔斯。
“军情九处的动作比我想象得要快，很快就找到你了！可有乔治·尼根在，有尼根家族在，即使是王室也不能任意处理你。”
嗖嗖嗖，急促的空气嗡鸣声中，罗尔斯侧开身体，伸出右臂向海面一指，几枚空气压缩弹在海面上滑出痕迹后炸出巨大的浪花。
“所以，乔治·尼根被塞尼奥尔刺杀，帕拉斯·尼根也死在了杰森·贝利亚手中，看到我胸前佩戴的胸针了吗？那就是用杰森·贝利亚的特性打造的，他是一位‘欲望使徒’！能让我更好地感知你的情绪！”
又扭曲了几枚压缩弹的轨迹后，罗尔斯猛地跃到半空中，被粘稠黑色液体覆盖的半张脸上的眼睛变得幽蓝深邃，双手十指上一朵朵赤红带蓝的火焰如同莲花般绽开，浓烈的硫磺味道随之散逸开来。
十指轻弹，一枚枚带着蓝色的赤红火球撞上了没有明显轨迹只有嗡鸣声的空气弹，炸出汹涌的气流中火星四溅。
“作为‘堕落伯爵’，你应该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作为“律师”，罗尔斯的话自然是半真半假，而且要给敌人充分的思考时间，这不仅能让对方分心，也能让对方的情绪波动更大！
“堕落伯爵”晋升仪式的本质是充分感知到心灵堕落前的种种变化，体验规则玩弄人心的可怕，只有这样才能有效降低“神性”带来的影响。
疯狂制造空气压缩弹并且时不时“放大”攻击的爱德华·莱托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他腰部用力，让自己向空中飞去。
“堕落伯爵”，“利用”。
意识到罗尔斯想要干什么的爱德华，他的第一想法不是愤怒和不解于一个“混乱导师”为什么敢将“堕落伯爵”作为晋升仪式的目标，而是深深的恐惧，所以他选择了逃！
同时也给自己找了合适的理由，对方没有晋升半神，是追不上自己的！
罗尔斯眼眸瞬间变得幽深，在爱德华飞向空中时，右手突然一握，仿佛握住了对方的那颗陷入恐惧的心脏。
那恐惧的情绪和被极速跳动的心脏泵出的血液一样，在爱德华全身流转，最后直冲大脑，让他精神直接失守，难以维持“漂浮”的状态，从空中直接栽了下来。
但晋升半神后带来的生命层次的升华，让他在落地之前恢复了过来，眼中跳动的暗红光芒再次明亮起来，内心的恐惧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通过“利用”，让恐惧这种不利于自身的状态提前结束。
轰~隆隆
罗尔斯一拳轰在了地面上，让岛屿原本开裂的缝隙变得更加巨大，赤红的岩浆伴随着剧毒的蒸汽从缝隙中冲了出来，冲向了离地还有四五米的爱德华·莱托。
“欲望使徒”，“操纵岩浆”。
这座岛屿本身就是一座火山岩浆形成的岛屿，又有爱德华之前的破坏，所以他才能轻松地制造出岩浆喷发。
“为什么要逃？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准备，还是听我说完再走吧！”
不得不说，相较于纳斯特，罗尔斯对于爱德华的判断有很多的错误。
他一直认为爱德华·莱托对于纳斯特这位“父亲”是有一定感情的，比如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莱托先生，也不喜欢有人在面前直呼纳斯特的名字。
这些被罗尔斯认为是两人之间还残留感情的证据，但之前纳斯特的那些话语，证明爱德华·莱托只是畏惧强者，哪怕只是别人提起名字也会勾起他的恐惧。
这一度导致罗尔斯的计划险些出了大问题。
如果不是纳斯特对爱德华了解极深，那罗尔斯想要通过“父子情”来让爱德华堕落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现在，他有了更符合爱德华的办法。
既然恐惧对他影响最大，那勾起他的恐惧就行。
事实上，在爱德华被带到这里，内心的恐惧已经快溢出来了。无论是纳斯特还是“神秘女王”都不是他能抗衡的，死亡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畏惧。
但罗尔斯要让爱德华畏惧自己，哪怕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纳斯特和贝尔纳黛。
这关系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晋升仪式的完成程度。
魔药配方中的辅助材料和晋升仪式是用来降低服用魔药带来的风险，如果拥有足够的运气，完全可以不需要辅助材料和晋升仪式。
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海神”卡维图瓦。
这条大海蛇大概率是直接吞的“海王”特性，没有仪式，没有材料，一步就成为序列3。
而撇去辅助材料，晋升仪式自然是完成度越高越好，这样能使得服用魔药带来的风险降到最低。
比如晋升“诡法师”的仪式要求依靠自身的力量和策划，在众多观众的目睹下，导演一出盛大的戏剧，以此谋杀一位半神或同等的超凡生物，然后，在戏剧的尾声部分，服食魔药。
这其中，观众是最为重要的一环，他们的目睹将会成为“诡法师”稳定晋升的锚。
观众的数量越多，质量越好，仪式的完成度就越高，效果越好。
作为“观众”途径的天使之王，亚当让仪式的完成度和效果达到了难以逾越的巅峰。
晋升“堕落伯爵”的仪式对于罗尔斯来说极为重要，不仅仅是他要成为半神，而是未知带来的威胁。
他不知道自己晋升半神后，会产生什么奇特变化。
所以，晋升仪式的完成度越高，效果越好，他之后晋升就越安全。
尽管从目前来看，为了完成这场仪式，罗尔斯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可以支配的力量，这还不包括像贝尔纳黛这样由纳斯特请来的帮手。
但这些有多少能算作仪式的一部分，他也无法把握。
就像他刚刚说的，纳斯特袭击普利兹号可以说是导火索，而这个导火索正是由罗尔斯点燃的，之后包括说服菲利普·尼根放弃中苏尼亚海的资产以支持贝克兰德区域力量，这都间接打击了爱德华，让他一步步地被抛弃。
而这场盛大的“混乱”走到尾声，也让罗尔斯彻底消化了“混乱导师”的魔药，而完成仪式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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