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回不去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人们开始思考最重要的问题，也是致命的问题。
佣兵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并不怕死，却害怕死后的灵魂不能回到家乡。
寒冰蝉的一幕深深震撼了他们的认知，也击碎了他们的勇气。
队伍中开始有人私下串通，想要退出这次的任务，但佣兵的尊严在他们内心中筑起了一道堤坝，防止溃败的洪水在心中蔓延。
队伍在“鸟笼”一连修正了3天，这3天并没有特殊的事情要做，那些修整营地和归置物资的事，其实一天就能做完。
剩下的两天，巴尔让大家休息，想要恢复已经荡然无存的士气。
但他想的太简单了，在黑暗森林的环境中，在“鸟笼”的狭窄区域内，3日前的一幕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留下永远也不可能抹去的痕迹。
妄图通过时间来修复这种绝望，是不现实的。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人偷偷带了一车物资，从鸟笼中跑了出去，起初这个人被抓了回来，除了巴尔教训了他几句外，没有对他严惩。
巴图很不理解，这样的人不严惩的话，后面的路将不好走。
巴尔没有理会巴图，而姚不醒却知道，后面的路已经走不下去了。
通常士气的全部丧失是一个循循渐进的过程，在佣兵的世界中，不是没有过先例，但是那都是在进入黑暗森林很多天之后才有可能发生，而且那时大家都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量或者回去。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在今日黑暗森林的第三天就出现了，更要领但是，这里距离黑暗城只有50里，这就像是在溺水者的身旁放了一艘小木船，溺水者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朝着小木船上不断的游去，直到成功脱险为止。
第五天的时候，又有人逃跑了，阮先生向巴尔提出了抗议，甚至是侮辱。
“你们这帮佣兵真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踩死了3个人就怕成这样，当初真不应该选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浪费时间。”
阮先生的话激怒了一旁的阿林，“你不要在这说风凉话，前几日出现危机时，你是屁忙都没帮上，袖手旁观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说出这种话，太过分了。”
阮先生没有搭理阿林，只是冷哼了一声，对巴尔说道：“任务必须进行，就算是只有一个人，也要进行！”
说让，便扬长而去。
巴尔只有叹息，姚不醒安慰他不必介怀。
“叶青兄弟，这次恐怕不能带你进到黄昏区了，重新组建还一只队伍，不知道药道猴年马月，耽误你了，真的很抱歉。”巴尔歉疚的对姚不醒说道。
姚不醒还是安慰他，他此时已经打定了注意，没有巴尔，他自己也要进黑暗森林，因为他必须要去。
世上的事总是各种意外和巧合构成的。
第六日时，正当巴尔准备下令回去时，之前跑掉的佣兵又回来了，带着同样走掉的马车和物资。
没有人怪他们的懦弱，因为他们只是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但是好奇在人群中蔓延，为什么走了又要回来？
回来的人都完好无损，物资也都安在，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像是遇见了了不得事。
平复了心情之后，带头走的以为佣兵用绝望的哭腔告诉了大家真相：我们，回不去了！
……
如今队伍的绝望已经不是到了崩溃的边缘，而是已经崩溃。
逃走的几名佣兵去而复返，告诉大家来时的入口已经不见了，他们在附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新的出口，都是在原地打转，最后好不容易找到认识的路，匆匆跑了回来。
他们几人精神已经奔溃，在营地中不停地唠叨：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为了不让他们影响其他人，巴尔决定将他们单独关在一个帐篷里。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营地一共就20多人，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每个佣兵的耳朵里。
他们起初不相信，毕竟这条路是很多年来无数佣兵用生命换来的，怎么会说没就没了，而且就算路没了，从黑暗森林最边缘的地带，也能回到黑暗城，只是路不好走罢了，也不是没有人干过。
于是剩下的佣兵挑出了几人，在众人的希冀的目光中，踏上了寻找回归道路的旅程，肃虽然这个旅程并不长。
半日后，在通往黑暗城的道路方向，有一队人打着火把出现了，“鸟笼”内的人知道，这是探险队回来了。
但是他们在回来的人脸上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判断，出去的人回来，说的是和最开始逃跑的几名佣兵一样，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没有任何出口，遇到的要么是石山，要么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放眼望去，对岸根本没有他们所知的黑暗城，只有一偏无尽的黑暗。
他们不敢过多停留，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了“鸟笼”。
巴尔带着阿林和姚不醒一起去验证了一番，结果依然。
回到“鸟笼”的巴尔一屁股坐在地上，几十年的佣兵生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难道这一队人真的要被黑暗森林给吞没吗？
巴尔抱起自己的脑袋，痛苦的想着，他不敢想象后面该如何是好。
姚不醒此时站了出来，他不得不站出来。
连巴尔大叔都快要崩溃，如果再不采取点措施，恐怕这群人会自己把自己害死。
“诸位，听我说。”
姚不醒的话让众人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都低下头，继续保持着毫无斗志的状态。
“黑暗森林杀害了我们的兄弟。”
他的声音沉稳且简洁明了，众人听后对他要说的话产生了兴趣，因为姚不醒相信，在他们的心中还有一种东西没有熄灭，只是被恐惧和绝望压抑在了不知名的空间。
而现在，他要将这群人心中的这团火引出来，然后点燃，形成熊熊烈焰。
“黑暗森林让我们的兄弟英魂永生永世逃不出这黑暗。”
“在黑暗中沉沦。”
“在黑暗中遭受折磨。”
“每当你们进入黑暗森林，他们无形中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懦弱的逃跑。”
“看着你们让自己白白牺牲却什么也不做。”
“即使你们逃离了黑暗，永生永世不再进入这里，但你们依然会在黑夜里的睡梦中，梦见此时自己的卑微和懦弱。”
“如果你们想要离开，那么就离开吧。”
“没人阻拦你们，没人谴责你们。”
“你们今后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
“然后你们会在懦弱中活下去，晚年时不敢回忆今天的这一时刻，这是你们人生中永远也洗不掉的污点。”
“现在，你们选择吧，是勇敢的向前死去，还是懦弱的逃跑活下去。”
……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在内心里回想着姚不醒刚才的话，一字一句，像是一颗颗无比锋利的剑，扎着他们喘不过气来。
终于在一阵沉默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见到他时，都一致的认为，这个人变了。
眼神中的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仇恨的怒火，还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他静静地走到一边，开始收拾凌乱的营地，他要将这些能见证他耻辱的痕迹统统消除。
紧接着，有第二个人站了起来，随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虽然此刻的黑暗森林被黑暗所包裹着，但明亮的火堆映射出他们内心中无比光明的强大力量。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向姚不醒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就开始如第一人一般，消除自己啊卑微可怜的痕迹。
看着忙碌起来的佣兵们，姚不醒知道，这些人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现在都已经浴火重生，他知道，这些人，都活了。
多年以后，已经老去的佣兵们在一次谈话中提到了往事，都不约而同的说到：在我们即将溺死在漆黑的黑色海洋里时，他出现了，划着空荡荡的小船，上面载着一盏明灯，他向我们招手，我们便奋力一搏，终于上了船，保住了自己的小命，在我们眼中，他是除了父母之外给与我们第二次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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