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书和座下犬
经过这件事之后南希明白萨弥安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离开神殿，因此他也绝对不会真心实意地教她法术。
如果想要顺利离开，她就要想些别的方法，比如说自学之类的。
神殿里毕竟都是萨弥安的耳目，要是想瞒过他去找一个人来教她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对于现在的南希来说自学是她唯一可以尝试的道路。
这件事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她好说歹说还是有些底子的，在法术上面也算是入了门，问题就在于后续的知识。
“南希，你在吗？”
就在南希正在思考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的房门外传来，声音的主人是辛。
“我在，进来吧。”南希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喜悦。
——她想到了一个既能不引起萨弥安注意还能获取更多知识的方法！
门口的少年闻声而入，只是刚一进门一本厚重的书就朝着他的面门飞来。
他侧身一闪，轻而易举地就躲过来自南希的攻击。南希倒也不恼，她扔书的目的可从来不是为了击中少年，但是她的面上却做出了一副羞愤的样子，又扔了几本书之后，恨恨地说道：
“怎么，我的护卫骑士来我这儿就是为了展示自己高超的武艺吗？”
辛没有回话，沉默着将地上散落的书拾了起来，神情中也不带半分不耐烦，几乎和最初那个满脸厌烦的少年判若两人。
南希心底冷笑，倒是觉得有几分稀奇，她还真是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少年还可以冲着自己露出这么耐心的一面，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只能在真圣女出现后看到这幅“盛景”呢。
“你消气些了吗？”辛将拾起来的书本放到南希的手边，抬眸注视着南希，丝毫不在意女孩会不会再次将这些当作武器扔向自己。
“怎么可能呢？这些书还远远不够吧，你不是说想要和我回到过去吗，那就多去给我拿一点，拿更多的书！”南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一推，将原本摞好的书本重新拂到地上，脸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不知道为何，今日的辛对她似乎格外有耐心，在听到南希的要求之后竟然真的应声了：
“如果我让你砸得开心了，你就会考虑那件事是吗？”
少年的双眸认真地望着南希，在得到南希摸棱两可的回复之后唇角向上翘起，这一笑让他周身冰冷的气质都随之融化，好像破冰后潺潺的春水。
要是放在从前南希一定会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微笑而欣喜许久，但此刻她却只想自嘲：
你看看你，前几世为他做了那么多，但是他却从来没对你有过一点和颜悦色，这一世你对他百般刁难他却甘之如饴。命运这东西还真的就是喜欢捉弄别人。
辛并不知道南希正在想什么，他只看见了女孩神色中闪过的一丝落寞，曾经他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看着她露出失落难过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却被这缕情绪牵动着。
“我现在就去图书馆，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南希听到这话扭头摆了摆手让他快走，她原以为她不会再因为辛地事情而感到难过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曾经是她最在乎的少年啊，她曾经将自己全部的热忱和心悸全都献给了他，最后却除了恶毒的名号和十八岁的死期之外什么都没换来。
明明她只是想要被爱而已啊……
*
辛抱着高高的一摞书走在回去的路上，不知为何他怎么也忘不掉刚才南希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那是在面对他时总会露出的表情。
他微微垂眸，很久没有打理过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部分视线，恍惚中他想起了和南希初遇的时候。
那是一个夏天，他刚刚被神殿收养，不，准确来说他是被自己的母亲卖给了神殿做小工。神殿起初并不愿意买他，他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小了，谁也不愿意让这么小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那会惹来很多麻烦。
但是在他再三保证之下，他还是终于逃离了那个不能称作是“家”的魔窟。
彼时的他衣衫褴褛，身上还散发着数日为洗过澡的酸臭味，就在这么一个落魄的时候，他遇见了南希。
看起来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小女孩的状态看起来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而牵着她的却是一位大人物。
——他听见周围人都在恭敬地喊他大神官，喊着那位比他大几岁的少年。
似乎是自己的目光太过赤裸，那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冲着他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也注意到了他，睁着一双干净如琉璃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时至今日，他仍然忘不掉那一瞬间的感受：
相同落魄的两个人像是这座高洁神圣的神殿里唯一的同类。
那之后，他听闻他与那位小姑娘是这神殿里唯二在那段时间被收养的孩子，就在他因为这个消息心底涌起隐秘的欢喜之时，他发现他错了。
——他们并不一样。因为，她是圣女。
有关圣女的传说已经在大陆上流传了不知道多久，辛当然也有所耳闻。他无论如何都很难将初次见面的那个骨瘦嶙峋，小脸发黄的女孩与传说联系起来。但是偏偏就是这么奇妙的命运，将这两者画上了等号。
辛经常能在神殿里看到那个小女孩，她穿着雪白的裙子，在神殿里肆意地喧闹，没有人会责怪她，因为她是人们盼了太久才盼来的圣女。
与此同时他在做什么呢？
他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居住，他在寒冬里忍着疼痛用皲裂的手刷着数不清的碗碟，他在拼了命地证明自己的价值，为的就是留在这座神殿里……
他们实在是太不一样。
明明知道女孩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辛却很难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怨恨她。明明他们两个应该是同类才对啊，为什么会抛弃他独自过着优渥生活呢？
类似的想法一旦成形就在他脑中不断发酵。
可是女孩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恶意一样，依旧每日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乐此不疲。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多年，女孩出落得越发美丽了，她还是那样只知道缠在他的身边。
他还是恨着她，但是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滋长。
他越来越没有办法拒绝对方投过来的眼神，也越来越离不开女孩对自己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辛相信，不止是自己，任何人都没办法拒绝女孩眼中只有自己时候的样子。
都是她的错！
辛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南希对他的好，一边又为了证明自己不变的“初心”而对她恶语相向。
在他的刻意作用之下，两个人的名字越发靠近，每每出现都会成为一组对照。
终于，他成为了众人口中前途无量的骑士团新星，而她则成为了娇蛮任性的恶毒圣女。
他们似乎从不相配，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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