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等鱼儿上钩
“那种人简直没救了！”
唐晨踢开路上的小石子，再把板凳扶正，自告奋勇道：“我这几天没什么事，嫂子，要不要我陪着你去医馆？”
他露出两颗虎牙笑得灿烂，直至对上裴安犀利的眼神，默默给嘴重新拉上拉链。
“不碍事。”
许如意领了对方的心意，决定好回家自配一罐防狼喷雾用作保命。
那边，周雄拉着周招弟的手，依依不舍地告别：“姐姐，明早我来找你！”
他在医馆有一段时间的工作经验，可以提前说些具体细节，周招娣不清楚弟弟的工作地点，对对方的话一头雾水。
待到医馆开门时，盯着笑意晏晏的许如意与周雄，周招娣和张少均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招娣慌乱无措地坐在竹椅上，捏捏自家弟弟的脸颊软肉来确认真实性。
想到之前周雄说在许如意那里打零工，倏然参悟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许如意：“这是你的店？！”
“言重了，我倒希望是我的，不过老板不肯放手啊！”
许如意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大大方方的模样使人内心的戒备减轻不少。
她打趣完，指着身边站着的老爷子：“这位才是。我跟你们一样是打工的！现在由他来给你们介绍要做的工作。”
被推到人前，老爷子眼角抽了抽，表情从不自然变为极其不自然，好在有第一次教许如意的经验，很快给张少和周招娣说得一清二楚。
他俩也不笨，半上午的实践时间将各自的工作做得熟练，顺利通过第二次考核。
美中不足的是，周招娣长期受到周父打压，大部分时间过于寡言、不够大气。
张少明明一个青壮年总是弓着腰，说话小小声声的、比见过的儒生还斯文，与庞大的身躯成反比。
两者皆不是能够担当大任的命。
不过正因为有他们在帮忙完成平常的跑堂工作，医馆效率顿时直线上升，原本一天定五桌的量，到现在一天能定八桌，收益增长到每日七两银。
许如意对此心满意足，但是华府仍旧表态平淡，她猜不准华府大小姐的具体用意。
随着花朝节走到中段，汀兰水榭的名头算在这一片彻底打响，在王家医馆的攻势里初步稳稳站住脚尖。
而在这平静的湖泊表面下，暗藏着浪潮汹涌。
这天。
张少走在回家的路途，村口的大槐树后猛然跳出一个人——李二狗面容阴狠，竖眉瞪眼，时不时用精光打探着周围。
见没有村民，李二狗赶忙逼着张少去槐树背后。
他手里甩着一根干枯的木棍，调笑道：“听说你去了医馆，怎样？”
张少浑身一抖想要跑，李二狗却扣住他的肩，脸庞蒙着一层血红的阴霾：“小时候不是认我当老大？是不是很久没吃拳头了想再尝尝？”
“…不是。”
张少缩起脖子，话语尽显卑微。
李二狗得意一笑：“你把医馆里的药膳配方偷来，我要拿给王家学习观摩。”
“不太好吧…”
张少拒绝的话已在口中。
只见李二狗唇角绽放出冰冷的笑意，木棍一挥，尖利的那端裹着冷风直直打向人的腿。
“啊！！！”
张少尖叫一声，刻在记忆里的习惯让他害怕地捂住嘴，扶着槐树干跪倒不起。
被打的地方晕染开深红的一小块，空气里飘出淡淡的铁锈味。
李二狗开口：“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废了你的双腿！”
他知道对方不敢反抗的。
如李二狗所料，张少攥紧拳头，声音紧绷着：“我再帮你最后这次，这次以后别再来找我。”
“算你识趣。”
李二狗勾搭上男人的肩膀，转瞬变成哥俩好的模样，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花油。
“这是王府赏你的，以后要是得到王府的赏识，别忘了哥们儿我呀。”
……
又忙活完一个上午。
张少端来没吃完的大锅药膳，众人齐齐围坐着竹桌——这是许如意的老习惯，把没上完的药膳自家享用。
不仅吃的好补的好，更是减少浪费。
许如意喜滋滋地拿出早上买好的白面馒头：“今日剩得最多的是干菜，可以和在馒头里当做馅料，好吃得很！”
她掰开手里热和软乎的馒头，拿起木勺稳稳舀上满满的馅料塞进馒头片里。
周雄跟没吃饱过似的，两口一个、生怕有人和他抢，老爷子遵循因食不言寝不语，速度一点不慢，小药童和周招娣则秀气太多。
只有张少放下药膳：“我…有点闹肚子，不舒服。你们吃吧。”
他磕磕绊绊地说完，头也不回往后院去。
后院是临时给周招娣和张少搭的，有两处类似吊床的简易休息处，中间有隔开的挡板遮掩，平常累了都能去歇息。
“累了一上午不吃了…那全部给我！”
周雄咬着嘴里满满的馅料，高兴地把张少那份划去一半到自己这边：“居然有人抛弃那么好吃的食物选择去睡觉，简直是大不敬！”
老大爷对此表示认同：“他往常能干三碗饭，今天不吃挺奇怪的。”
“是有点怪怪的。”
许如意说话间瓜分去张少剩下的：“我昨天观他有点跛脚，之前受的伤？”
“没有。”
老大爷认真回想考核当天的场景：“那些能看出有点伤痛的，我全部剔除了，说不定是他近几日忙太累，脚抽了筋，或者是哪里摔着。”
“不对。”
周招娣作为和张少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往常不说话的她首次开口：“我休息时意外发现他腿上有一片青紫的痕迹，胳膊处遍布长年累月积下的乌青。绝对不是摔着的，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什么？！”
众人停下吃得正欢的嘴，齐齐看她。
“真、真的，我不敢乱说话。”
周招娣急得说不清楚，破罐子破摔：“你们等会儿去看吧！”
“听起来挺严重。”
这条意外消息自然引起许如意的注意：“他别是被街边的地痞流氓威胁了，或者家里阿爹阿娘强迫着要钱吧？”
想了又想，许如意一脸严肃：“不行，我得去开导他把真凶说出口，这才是体谅员工的好老板！”
她放下馒头，拔腿朝后院去。
周雄吃饱了，怀着满腔好奇心紧跟上。
两人悄悄走到后院，许如意忽地眉目一凛，拦住小孩的脚步：“等等。”
不远处，张少非但没休息，倒在平常放置重要物件的柜房处一直徘徊，喃喃道：“…我该不该偷…”
他神色间写满挣扎，脚步一停：“要是我不偷，李二狗肯定要打我…把那方子偷走
，李二狗说过再不会来敲诈我的钱…”
张少的话一句不落进入许如意耳中。
他思考许久，在道德的纠缠里回到休息室，开始痛苦的午休。
见此，周雄一脸不齿：“当真是看瞎了眼！”
许如意表情肃然，肩膀却卸下重担。
等那么久，王家可算露出马脚了。
“别告诉他们，这事咱俩知道就行。”
她制止想要往外奔的周雄。
对方不太理解许如意的用意，神情愤然：“为什么？！他背叛了我们！！”
周雄现在恨不得提上刀枪冲进挡板里乱扎一通。
许如意瞥他：“你没听是李二狗威胁他？他身上的伤是李二狗打的。听张少的语气，似乎李二狗威胁他很久了，让他打心底形成心理阴影，导致不敢去反抗。”
“我们怎么办？”
周雄急得乱窜，生怕医馆被所谓的王家偷取秘密配方而倒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没有张少这条线索，我可能抓不住王家的把柄呢。既然他们想偷，就让他们偷了去。”
许如意心念一动迈向诊室，拿起黄纸和笔在上面写好随意一道药膳配方，再偷偷放进储物柜里，等待着张少上钩。
“你干嘛帮着他？”
周雄气得伸手要抓黄纸，奈何个子太小，被人一只手轻松压下、动弹不得。
“放心吧，就是要人偷！”
许如意轻轻勾唇，露出一抹异味不明的笑。
待到夜晚再去时，柜子里的药方已经不见。
她既失望又松口气——现在饵料撒下，静静等着鱼儿自己咬上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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