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冰尸潮
左千生呆愣原地，他在儒家拜学负江御水决日久，格过大大小小十数个负江，曾经更是为了观摩它们的形神不吃不喝，头发散乱，连心爱的络腮胡都无暇打理，一度被称为左疯子。
沉下心才会有大成就，他在御水决上的造诣高深，绝不逊色于儒，可称为宗师，这头负江就是被他驯服，成为众人的脚力。
可就是将负江诀修炼到极高处的他，吸引驯服过很多负江，都没有听到它们发出过这样的声响！
这是孤独的负江们在遇到同类时，才会发出的欣喜若狂的鸣叫！
同样，左千生之前也不知晓，负江御水决居然还有第六重，这名突然冒出来的林大师不过短短片刻，尽皆通晓不说，还能更进一步推陈出新，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人资质是如此逆天？
但他不知，其实林夜无论是资质还是悟性，都只能勉强算是一流，称不上顶尖。
真正天资卓绝的，是出身中州洛家，号称万年内最有可能成帝的清瑶女尊，洛清瑶！
这名奇女子衔玉而生，在出生时就天降异象，有纯粹天地灵力显化的女仙排队礼祝，更有真凤送宝，麒麟幼兽作陪。
前世，她一路高歌猛进，常人突破境界遇到的各大障壁与她来说，仿若根本不存在般，唯有那道自古便如天堑般横在所有绝世天才面前的帝境屏障，才堪堪将她拦住。
林夜前世被称为山海剑圣，称赞的是他在剑道上取得的成就，但洛清瑶直接被大陆公认为清瑶女帝，在与他们同境的大能看来，更有希望突破传说中帝尊境的并非林夜，而是这名只是一直默默修炼，从不显身形的洛家女圣！
林夜能一路走到最高处，靠的从不是他的天资，而是他的勤奋和探求心。笨鸟先飞这句话并不完全对，但一只肯到处学习借鉴，容纳百家所长来提升自己的的笨鸟，绝对可以飞的极远！
至于他能推衍出完整的负江御水决，则纯是因为他的积累实在太过雄厚，别说是负江，都在吃龙食凤，可以说，论见识广博，整个东域都没人能及得上他！
“道决第五重是负江游，身化负江，以获得它的力量。”
林夜也如左千生般干脆跳下，噗通扎进江中，顿时大江逆流的庞然水势砸在他身上，重如山岳，让林夜原本迅捷的动作变缓，被负江落下。
他臂弯里的胡竹雨天生怕水，下意识现出原形。小狐狸钻进他的怀中，躲到他的衣服里面，只露出小脑袋四下张望，瑟瑟发抖。
胡竹雨头罩着一个七彩的大水泡，是林夜怕她窒息用灵力凝成，让她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五彩斑斓的，恐慌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竹雨，仔细感受，这就是负江游！”
她听到林夜的声音，从水中传来，十分清晰，下秒，她毛茸茸肚皮上就多了许多坚硬东西，那是林夜催行负江游，身化负江带来的变化，生长成的许许多多的鳞片！
她被林夜从怀里掏出，爪子被牢牢抓在大手里。她看到身旁少年的身形挺拔，空闲的手臂仿佛变成鱼鳍，双腿化作尾鳍，用力拍打水浪，如一只利剑般带着自己在浪潮的缝隙中穿流而过！
同时，他体内传来一声声巨响，这是他的浑身气血在升腾运转，与灵力一同作用在心脏和肌肉发生的变化！
胡竹雨被林夜带动，不自觉运转妖力催动负江御水决，小小身躯与林夜交融，顿时显现在眼前的画面变幻流转，原本觉得恐怖的水流此时像是春风，挠动她的脸颊，让她觉得痒痒的。
她第一次清楚看清水的纹络，看到许多小鱼好奇凑到自己身边，它们眼睛大大的，嘴来回开闭，亲吻脚丫，又被迅速抛下。
她还听到少年心脏正在有力跳动，传来的咚咚响声，她觉得有了依靠，无比安心。
左千生在上面看得清楚，少年依附在负江兽产生的激流中，如头真正的负江兽般，浑身肌肉从小腿到胸膛来回跃动爆发，一路破水游行。
胡丘月则是想着倘若与林夜同游的是自己，脸颊红润。
涟江中，一大一小两头负江似阴阳鱼般缠绵游动，一同震动胸腔，发出沉闷的咕噜叫声，愈来愈大，远远传开去，都是兴奋无比！
游动许久，林夜停下动作，拉住胡竹雨踩水蹦出，他脚下的江水被踩出空腔，然后轰然爆发成无数小空炮，震得旁边的小鱼昏厥过去，过会才摇摇尾巴重新游动。
林夜在涟江游行很久，但周身未湿，他缓口气刚想讲下去，怀里胡竹雨眸光亮亮的，连连拍手，用毛毛的尾巴缠住他的脖子，像个围脖，咯咯笑道：“再来一次！”
左千生本就是御水决大家，观摩林夜身姿，看的如痴如醉。他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林夜演变的负江中，正在沉浸在深层次的感悟，这种悟道状态不可多得，此刻被出声打断，不禁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边肋骨被这小丫头猛插了一刀。
他回过神来，迫不及待想听到林夜关于第六重的讲解，连忙挤出笑容道：“囡囡乖，咱们先听讲，一会我单独用灵力给你造负江玩，好不好？”
他为了避免胡竹雨无聊，挤破指尖，用灵血造出小的负江兽，双鳍啪啪拍肚皮，还会撅唇咕咕的往上吐血泡泡。
他摸摸柔顺的络腮胡，自认和善，很是得意，感觉自己很擅长哄孩子。
“我不要，我就要林夜哥哥陪我玩！”
趴在林夜身上的胡竹雨斜头噘嘴，委屈巴巴，俨然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的胡子太丑了！”
左千生闻言有如晴天霹雳，笑容僵在脸上，再次闷哼一声，郁闷到几欲吐血，只觉得右边肋骨也被小丫头插了一刀，插得比刚才还狠！
他摆摆手，意兴阑珊，有气无力道：“你们先玩，等玩完叫我……”
林夜哭笑不得。
胡竹雨受伤太重，一直未能完全恢复，现在还是小孩子的脾性。
陪胡竹雨玩了会，林夜把左千生重新喊过来，在众人面前演示第六重，负江行。
“负江行讲究的是变化，并不拘泥于单纯的负江变大变小，更重要的形神的转变，因此，负江御水决可以与其他道决无暇切换。”
林夜接着讲道，催动功法一掌拍出，就在平拍空气的刹那，他手掌中涌动的灵力化作雪白水汽，又一股脑喷薄变成大水滔滔！
他往前迈步，水浪随行。
而在灵气化成的水面上，同样有一只小负江长风破浪，惬意前行，仔细看去，这头负江何止是栩栩如生，简直就是缩小后的脚下巨兽，无论是破浪的轨迹，还是游泳的形和神都是一模一样，简直比负江还要像负江！
林夜再次抬手猛推，灵力涨落间掀起墨云压境，狂风掀起波浪，狂涨成吞泯海洋的超大漩涡，前一刻还在悠闲畅游的负江控制不住妖躯，不可避免朝漩涡中跌落，它为了活命咕噜长鸣，奋力拍动尾鳍，整只身躯从水中高高跃起！
没有想象中的砸起狂浪，身在半空的负江全身摇动，不断改变，全身四鳍合并成翅膀，鳞甲褪变为黑羽，整个妖躯的身与形都在快速转化，快落进漩涡时终于转变完成，倏的变成一只巨鸟！
这巨鸟贴动水面漩涡低低飞翔，又高高拉起冲破乌云，绕着林夜翩翩飞舞，妖羽墨黑，唯有翅膀张开有如天边彩云，每次挥动都会掀动灵力水浪，波涛滚滚！
林夜灵力散去，种种异象消失，原本被风吹动的黑衣袍袖也渐渐落下。
葛鬼看到这，大有所得，不由失魂落魄，掰着手指算数，喃喃道：“我当初以格物修行类似道决，花费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老师当时安慰我说，我修炼的速度已算极快，与真正天才只差了一点点儿。”
他其余三根手指弯曲，举起拇指和食指如筷子般靠近，露出一条小缝，哭丧脸道：“一点点儿，这就是那一点点的差距啊，我用了三个月，人家只用了三十分，还不到一个时辰……”
左千生更是魂不守舍，林夜参悟施展出的负江御水决，比他苦修数十年练得更加好，更加标准！
而在这短短时间内，他更是无中生有，将原本只有五重的道决领悟出更高的第六重！
“当年老师说我和天才只差一点点，大概是为了照顾我的自尊心。”
葛鬼似一下老了几岁般，颤巍巍的，向旁边左千生道：“直到数十年后的今年，我才明白天才的标准。原来我们修行，是按部就班的学习，便引为自得，互相打生打死。天才则是直接从万物本源的原理，直接给你创造出功法，比你辛苦学到的还好的那种！”
他直摇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娘个咧的！”
左千生呆在原地，脑海不由重复起林夜刚才推衍的画面，修行负山御水诀的他，心中有大量感悟顿生。
他未来得及吸纳，瞥眼在旁逗得胡竹雨哈哈大笑的林夜，心思活络起来：“好想知道他大脑构成是什么样的，要不把他抓住，切开脑门也格一格？大不了最后再缝上……”
他很想动手，但又怕得罪林夜，一时间左右为难。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宽阔中央负责警戒的剑三尺低喝一声：“敌袭！”
林夜精神骤然紧绷，不过几秒，他已然看清形势，眼眶骤缩。
负江身边，上游下来的江水变得淡红，空气中有股淡淡血腥味传来，林夜打开神眼往更远处望去，但见天边涌来的浮冰连同江水一起，都是殷红无比，血腥一片！
一具尸体，两具尸体，更多的尸体向沿着水势向他们飘来，水中有很多江兽和异种，都在欢快扑腾着吃尸体，溅起片片水花。
林夜用手捂住胡竹雨的眼睛，神情凝重，他们前方，是从上游来的大概千余具尸体，混合着海量融化的浮冰形成的一大片冰尸潮！
胡丘月身形一颤，神情茫然，又及其愤怒，她从尸体中看到有自己族人的身影。
“魔兽山脉，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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