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主管
脑叶公司内。
不久前意气风发的五个新人, 此时正在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走廊上死命狂奔。
不知不觉中，几人就已经跑散了。
丽塔在察觉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反应迅速的拽着队内的s级攻略者林, 跑向了另一个方向，剩余的三人分头往不同的方向跑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小队，身为队内综合素质评价最高的战力, 生成背景为美利坚野生雇佣兵的丽塔，很明白保护好攻略者的重要性。
有的时候能不能打通一个本, 就看队内攻略者行不行了。
“攻略者”这样的称号，并非是游戏内的一种职业。
起初，他们只是论坛里的考据党, 一群致力于深挖剧情逻辑和彩蛋的“柯学家”。靠着顶尖的分析力和对游戏的理解, 在游戏内洞察先机速通副本, 然后把攻略发在论坛上。
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系统才在几次更新后, 推出了相对应的“攻略者”称号，和评级系统。
“都是策划搞出来的消磨玩家时间的手段罢了。”玩家们一边自嘲，一边控制不住对称号的渴望。
对于一款游戏来说, 如何增加玩家的游玩时长也是个很重要的课题嘛。
“攻略者”称号获得的条件实在是太困难了, 更别说是能获得评级，且是s级。
称号的含金量也代表了背后玩家的水准。
“攻略者”称号的持有者，从不会让他的崇拜者们失望。
但身为s级攻略者的林,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 自己会被游戏系统给驴了。
b级本？到底是哪个鬼才策划定的b级？这是手抖还是眼瘸才能干出来的事？
丽塔和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身后追着他们。
借机喘息的两人沉默得过了头。
丽塔忍不住问：“林, 时间过去多久了。”
林看了眼手表, 虽然喘得厉害, 声音听起来却足够冷静：“已经16个小时了。”
丽塔自嘲的笑了一下。
是的，一个拥有s级攻略者坐镇的攻略组小队，16个小时都打不穿一个b级本。
这要是被林的崇拜者们知道了，恐怕会让他瞬间跌落神坛。
但这不是林的问题。
丽塔想，就算再来十个实力远超他们的攻略组精英小队，也没法速通这个“b级本”。
时间回到16小时前。
伊森本堂不像他的前辈鸟居那样有耐心，他只简单的说了一下：“务必服从主管的指令。”
主管嘛，看过外传的玩家都知道这是谁。
别看他们几个现在答应的这么痛快，真到必要时候，该不服从还是不会服从。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是什么，还处在先期探索阶段，不过他们有林在，以林的能力，大概马上就能推测出这个副本的组成结构，找出通关条件了吧。
队友们，包括丽塔都表现得很轻松。
唯有林皱起了眉。
这个建筑的材料和结构都很奇怪，建筑材料似乎十分特别，超出了他现今的知识储存量。
在他的大脑中，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出现了大片的问号。
不，应该说，视野所及的范围之中，全部都是未解之谜。
这是他的思维宫殿，他可以快速排除环境中的干扰项，抽丝剥茧的寻找出答案，可是在这个地方却不行。
他时不时就会冒出“那个是什么”的困惑。
到此，他已经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但出于玩家对系统的信赖，他努力无视了这种不适感。
真正出现问题，是在一个小时后。
伊森本堂让他们进行了第一个独立工作。
五人被分成了两组，林和丽塔一组，其他三人一组，他们来到了一间收容室的门口。
“o-05-76，这是‘幸灾乐祸’，你们需要对它进行‘压迫’工作，这类异想体需要人为帮助克制它们的一些本能，对它们进行某种程度上的抑制。不必担心这种‘压迫’会惹怒它们，这正是它们所需要的，照着做，它们会高兴的。”
伊森本堂翻看着《异想体应对手册》，补充道：“记得不要看它。”
这话对玩家来说该死的有吸引力。
你对一个玩家说不要干什么，就像在对他说必须要这么做，你才能推进剧情。
小队里的三人组自告奋勇的接下了这个打探工作，林有种强烈的自己得说点什么的感觉，开口前，他们三人却一脸已经明白了的冲他眨眼睛。
【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把情报带回来】
他们无声的承诺。
三人走进了收容室。
一种不安笼罩了林。
即便还没有看清这个副本的真实，身为攻略者的他也依靠直觉发现了违和感。
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伊森本堂还在身旁。
变故发生在一分钟后。
若无其事走出收容室的三人中的一人，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鲜血自眼眶流下，他扬起的脸上却带上了释然的微笑。
他对林说：“现在，我不会再感到它在看我了。”
小队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伊森本堂已经掏出了枪，一秒都没停顿的对着那人扣动了扳机。
丽塔瞬间火冒三丈：“你干什么！”
尽管小队已经收到他们队友回副本内的复活点的消息，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行为还是让他们心里颤了一下。
伊森本堂却显得很平静：“他的精神污染超标了，不尽快解决会有更大的麻烦。你们没听到他说的吗？他说，有东西在监视他，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说着，他转头看向走进收容室的另外两人，那两人的脸色很白，表情有些怪异。
“我说了，不要看它，你们直视了幸灾乐祸，对吧。”
玩家说不出话。
“那就没办法了。”
在伊森本堂动手前，丽塔阻止了他。
就算玩家不会真的死，在进入副本就被提示“疼痛屏蔽解除”“精神保护解除”的玩家，也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玩命”。
死亡伴随着疼痛，人的精神能坚持多少次这样的死亡体验，还是个问题。
谁也不想真的在这个游戏里变成疯子吧。
林问那两个人：“你们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对视了一眼，遂闭上了眼睛。
他们确实直视了幸灾乐祸，不去看的话，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们又该怎么通关呢？
这简直就是个悖论。
那是一个有些像是照相机的黑色大铁盒子。正中间是一个钥匙孔，一只眼睛正透过钥匙孔向外看着，他们看到幸灾乐祸时确实感到了不适，猜测这个巨大的盒子里关着一个人。l公司恐怕正在做着一些非法人体实验。
但和它交流却不会有什么反应。
只有当你看着它的时候，才会感受到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被监视了。你正被什么窥伺着。
透过身边任何一个缝隙和孔洞。
那种可怕的感觉萦绕在身边，有那么一刻，你觉得你可以在任何一个缝隙的背后，看到那只监视你的眼睛。
这就是开始。
正当林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陷入思索时，警报声响起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伊森本堂也还是冷静的过分。
他说：“幸灾乐祸突破收容。看来，你们惹了个大麻烦。”
幸灾乐祸的危险等级并不高，只是中等的he级，但并不妨碍它对玩家的杀伤力。
即便是复活的玩家，也无法摆脱那种窥伺感。
那名戳瞎自己的玩家，总共把自己戳瞎了23次。
直到众人配合着，把长出了腿，伸出电锯切割所有见到的人的幸灾乐祸镇压为止。
“我们通关了吗？”
林仰起头，看向走廊上的监控，仿佛能透过监控看到坐在那背后的人，他说：“没有。”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简直就像是身处地狱一般。
想找出通关的方法，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去当个员工。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员工的后果就是，他们的复活次数无限刷新，当然，认知和世界观也在摇摇欲坠。
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广播里的主管的声音，似乎完全没有追究他们的意思。甚至无视了林大胆的试探。
他们就这么耗了16个小时，精神和身体都疲惫异常。
躲在角落的林再次打开了系统，变灰的“强制退出游戏”按键像是在诉说着某种变化。
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此时丽塔正警戒着四周，“怎么样，林，我们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不行吧。你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了吗？”
丽塔并没有抱什么期望，她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点了下头。
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喜悦：“这该死的b级本，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走之前我一定要把这鬼地方给烧了！”
没想到林的神情更绝望了。
他觉得手有点痒，戒了多年的烟瘾犯了，他告诉丽塔：“唯一离开这里的方法就是，通关这个副本。”
“什么？”
“我不知道具体的通关标准，但是无论是强制退出，或是走出去都是不可能的，死了之后也只会复活在这里。既然系统还在运行，那么唯一的机会就是通关。
系统会保障玩家的安全，所以我们永远也不会死，即便是被困在这个地方，现实的我们也不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林摘下眼镜擦了擦。
“但是，系统会保证玩家的生命安全，却无法干涉玩家选择死亡的权力。”
丽塔愣住了，“什么意思？”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系统向玩家提供保护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拒绝这种保护却是玩家的权力。作为系统的程序一旦开始干涉玩家的意志，那就不是系统了，而是‘人’了，所以系统不会干涉我们的选择。”
只要还活在游戏里，现实的他们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但是，如果，有人不愿意继续“复活”呢？
林叹了口气：“你注意到了吗，我们上一批到这里的玩家，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虽然目前还无法确定是谁，但我想在我们之前见过的这里的职员之中，一定就有他们。
他们和我们一样，被困在这里了。如果我们想确保自身安全，最好的选择就是像他们一样，努力的做个合格的员工。”
“这只是你的推测。”丽塔的语气有些滞涩。
正常她是不会怀疑攻略者的结论的，可是如果要她认可林的话就意味着，他们陷入大麻烦了。
这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丽塔又想喷策划了。
“这已经超出游戏的范围了吧！”
林抬头看向她，丽塔一时语塞。
“不会吧。”她喃喃道，“说起来，好像很久没听到主管的声音了。”
“因为你们太不听话，被主管放生了呀。”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是路过的鸟居。
看到他，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是你！铁红老哥！”
鸟居灿烂的笑着：“嗨，我亲爱的后辈们，不知道你们团建开心吗？”
“团建？”
鸟居打了个响指。
几人视野内的事物被扭曲，随着视线恢复正常，五人小队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坐在一整面墙的监控器前的人转过了椅子，笑着对他们说：“团建活动结束了，欢迎正式来到l公司。”
没错，从他们被传送过来开始，团建就开始了。
之前的所有画面和过程都是由荒殿一开发的虚拟现实技术所呈现出的，幻境。
他热情的介绍到：“新版本的团建主打‘自由游乐场’的概念，在这个游乐场里，大家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就算和异想体纠缠个没完没了也没关系哦。”
主管超大方的！
林：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没有证据。
就这几个刚才那波坚决抵抗主管指令的操作，放到现实，荒殿一早就送他们去喂异想体，为脑啡肽的产量增加做贡献去了。
团建最初的理念，是为彼此不和的员工制造一个极度危险的困境，利用吊桥效应，让他们并肩作战，增加羁绊，别总闹矛盾都好好工作。
现在嘛，荒殿一希望大家能充分的感受未来的工作环境，顺便再促进一下彼此的感情，还省了培训的功夫，真不错。
其中一个员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所以刚刚发生的，都是假的吗？”
荒殿一：“假的。”
不过幸灾乐祸是真的。他更新了算法，让虚拟现实能根据剧情自行调节剧本，这样就不用他手动写好剧本，再输入进去啦。
简单来说，变得智能化了，也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在参加团建的员工的操作下，把自己推进a级异想体堆里也是有可能的。任何一个a级，单拎出来都可以轻松毁灭整个世界。
正当丽塔暴躁得想要骂人的时候，这不就是在耍他们吗！
林站出来拦住了她，他摆出一脸无奈的神情：“团建很开心，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开始工作？”
荒殿一欣慰的看着这个自觉的新员工：“现在就可以。”
林点点头：“我明白了，主管。”
在队友难以相信的目光下，他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丽塔：“你在说什么啊？”
林却说：“你打开系统看看。”
丽塔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忽然顿住。
“强制退出键还是灰的。”她突然颤抖起来。
“刚刚那些，不是假的吗？”
林冷静的回答：“刚刚发生的那些都是假的。但是，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不会发生在‘现实’里？”
这个现实要打个引号，只是他们现在离不开这里，姑且先把这里当作现实好了。
丽塔这下就明白刚才林为什么拦着她了。
她回过头，看向自己刚刚走出来的门，忽然打了个冷颤。
铁红老哥的话还在耳边。
不听话的话，会被主管放生。
其实在前期有那个人指挥的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惨。是他们违抗了他的指令。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不管他们就可以让他们在那些名为“异想体”的生物手里，反复去世。
那个人是他们在这里活下去的唯一保障。丽塔意识到了这一点。
“真是的，为什么我们下个本变成求生游戏了啊！这个可恶的b级本！可恶的策划！”丽塔气得跳脚。
林安慰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待在这里，我们肯定能找到通关的办法的。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我们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的脑海里产生了放弃的念头，那才是真的要命。”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
丽塔想到林那段让人遍体生寒的推论。
“即便是现在，那仍然是我对这个副本的答案。”
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副本，如果林有机会登录论坛的话，一定会对所有对新副本新地图跃跃欲试的玩家说：
“快——跑——！”
这个副本，它只是披了层b级的皮！实际上比ss级副本还难顶啊！！！
可惜，论坛也登不上了。大家只能自求多福了。
发现新员工在经历了团建之后，干起活来都特别卖力的荒殿一更确定团建的必要性。
不过新团建的设备还有些要调试的部分，过一阵子再拿给苏格兰试试看吧。
随着能源产量的增加，荒殿一和铃木财团的合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他在公司一股脑扎进工作里的时候，组织里也开始暗流涌动起来。
一周后，荒殿一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是你期待已久的猎物，有个家伙背叛了组织，现在正在美国，去解决他。波本会和你一起。”
那个准备卖了他的玩家终于行动了。
荒殿一：“波本没问题，但是苏格兰也要一起。”
琴酒冷笑道：“你加上波本都解决不了一只小老鼠，日子过得太悠闲了？”
荒殿一很坚持：“那不要波本了，我要苏格兰。”
没有苏格兰，回头谁给公安写关于t公司的报告啊？
波本吗？
波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荒殿一想了一下那个工作量，虽然波本很好，波本也能写报告，但果然，还是苏格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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