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首次的交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空正中央的太阳开始西斜，阳光落在诏狱屋顶的瓦片上，却无法渗进那深广的牢狱内部。
锦衣卫千户亲自守在审讯房门外，厚重的房门紧闭着，根本听不见内里的一丝动静。
这次的审讯和往前都不一样。
以前为了更快击溃囚犯们的心理防线，这道厚重的房门鲜少有关上的时候，都是大开着，受刑的犯人惨叫声能传到诏狱各个角落。
而封禹这次在说完那番话后，就让锦衣卫千户领着其他人离开，独自跟凌老太爷留在里面。
从关上房门到现在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锦衣卫千户等得有些焦急了，频频回头看向紧闭的门。
——宫里传来消息，朱翊楚已经见过皇帝，竟然是直接给凌老太爷做担保，说凌老太爷的人品绝不会做出残害外孙女的事。
皇帝如今就等着他们锦衣卫给一个回复。
可封禹不露面，他们并不能准确揣摩透皇帝想要的答复是什么，为此锦衣卫千户急得都恨不得去推开门。
又是过了一刻钟，锦衣卫千户已经做好敲门的准备，门后却先传来隐约的一声吩咐，让他们把门打开。
锦衣卫千户长舒一口气，心道可算是出来了。
“督主！”
封禹迈步出来，就见千户急得满额是汗，当即明了：“宫里来消息了？”
千户点点头：“督主料事如神！”
此话刚落，封禹身后的凌老太爷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封禹余光扫见，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撩起袍摆走过被血污斑驳的地砖：“我这便进宫去和圣上说明，凌老太爷这边嫌疑还未洗清，先单独关着吧。”
锦衣卫千户领命，看向凌老太爷的目光多了丝探究。
从杂乱的牢房到单独一间，这里头肯定是督主和他达成了什么约定。
不过那就不是该他多过问的了。
凌老太爷在封禹走后，再也撑不住威严的表情，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似乎遭遇了很大的打击。
而封禹心情极好，一路赶进宫，皇帝正和朱翊楚在下棋，嘴角一直啜着笑，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圣上万安。”封禹一路提着袍子来到皇帝跟前，在三步外停下，拱手作了个揖。
朱翊楚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投去视线。
宽广的宫殿窗扇都开着，明亮的光将室内照耀得一片金碧辉煌。
年轻公子就从那片折射的金光中走来，气质出尘，眉目如画，曳撒从他手中滑落时宛如潮水华丽的涌退。
也是这一瞬，朱翊楚脑海里莫名浮现常看的那幅画像之人。
——前太子。
说来也奇怪，他被人东宫以前的忠仆带着东躲西藏长大，前太子的画像从不离身，可他一直无法从画像中还原太子的那种气质。今儿见到走来的封禹，莫名的就认为太子生前也该是这样的不凡。
可笑的是，这种所谓的不凡居然是来自一个太监。
朱翊楚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封禹气疯了，才会拿一个太监来去比较前太子这种英明的人物！
这是个极善弄权的阉党，手段残忍，未达目的无所不为的阉人！
“你来了，快瞧瞧这棋局，你说是朕赢了，还是楚王占了上风。”皇帝朝他招手，示意他上前。
封禹嘴角啜着温和的笑，走前两步扫了一眼棋盘，眸光亦随之在朱翊楚身上一扫而过。
朱翊楚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可他抬头看去，却只瞧见封禹笑得无害，除此之外竟然是找不到一丁点恶意的情绪，方才一切好像都是他的错觉。
“依臣看，是圣上赢了。”封禹手指朝右上角轻轻一点，朱翊楚的视线也跟随他的手指看过去。
一颗黑棋孤零零，可就是这不叫人注意的一颗孤子，再等皇帝下一子，便会成了能够反包围他白子的大军。
朱翊楚心头猛地一跳，察觉到了皇帝和封禹的对话——话中有话！
“若说最懂朕的，只能是封禹！”皇帝拍着膝头哈哈大笑，笑过后，不无得意地瞥了一眼朱翊楚，在对方微微泛青的脸色中说，“朕怎么听说楚王的恩人凌老太爷犯事了，再怎么样，凌老太爷也是朝中第一神匠啊。”
该来的终于来了，朱翊楚顿时敛了心神，一错不错看着封禹，不想漏掉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封禹拱拱手道：“圣上不知，此事原本也不是臣发现的，是二殿下正好看见姜姑娘昏倒，从她手中握着的信猜测出来有问题。陆太医到了一查验，那封凌老天爷亲手所书的信确实动了手脚。”
此事居然还牵扯进了二皇子，朱翊楚脸色再次一变。
皇帝不曾想还有二儿子的事，闻言更是细致地问了一遍。
封禹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凌老太爷怎么在信里折辱姜微盈母女的话都全复述了出来，听得朱翊楚眉心直跳，忍不住去窥探皇帝的表情。
凌老太爷对姜微盈的厌恶出乎帝王意料：“怎么……当年便是和女儿断绝了关系，又和一个未曾出生的孩子有何关系。”
“正是因为这样，凌老太爷的嫌疑才重大，臣也不全是心疼三姑娘才关押人，委实是叫人想不明白为何如此生恨。”
封禹怜香惜玉地感慨着，朱翊楚脸色更是难看一分。
——这个好色的太监，分明就是被女色所迷，却还在皇帝跟前假惺惺装个公正！
“皇叔父，凌老太爷绝不可能去毒害自己的血脉，凌老太爷只是恨其不争……污了门楣！”
朱翊楚站起身陈情，冷冷看向封禹，在告诉皇帝，封禹就是那个害凌家人恼怒姜微盈的重要原因。
封禹嗤笑：“十年对朝廷不曾再有贡献的人，怎么敢大言不惭，说圣上钦派到工部的姜姑娘污了凌家门楣？！”
朱翊楚顿时白了脸，被指责得无话可辩。
皇帝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皇侄在眼前吃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而此时封禹把话音一转：“不过姜姑娘素来大度，和臣商议，说那到底是她外祖父，既然是血亲那这些都是家事。家丑不外扬，恳请臣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就当看了个热闹，将凌老太爷无罪释放。”
朱翊楚血色褪去的脸顿时成了灰青色。
——他被封禹算计了！
终于是醒悟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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