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自私自利
张延龄笑道:“岳父大人,皇上勤勉难道不是件好事么?此乃我大明之福。小婿自然是觉得很好。”
徐光祚抚须呵呵一笑道:“延龄,看来你没明白老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对未来朝廷的局面发展怎么看?适才你说你有应对之策,那应该是对朝廷局面的发展有自己的见解。否则你如何应对?老夫想听的是你的见解。”
张延龄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既然岳父问了,小婿便信口而言了,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岳父莫要取笑。”
徐光祚道:“当然不会取笑你。老夫说了,今日畅所欲言。你说便是。”
张延龄点头道:“新皇即位,朝中秩序未定,势力重组,你来我往。表面上虽然看起来平静,但内里已然是暗流激涌。岳父大人应该也深陷其中,和其他国公侯爷们商量过多次,试图找到勋贵之家的位置和应对这一局面的对策了吧。”
徐光祚眯着眼看着张延龄,表情上没表现出什么来,但心里却颇为赞许,张延龄确实是能看出来事的。张延龄说的没错,先皇去世之后,英国公、定国公、保国公、成国公等勋贵集团中的头面人物已经暗地里聚会数次,商议局面的进展和研究对策。
朝廷里的局面已经对勋贵集团极为不利。在先皇去世之后,但凡有些判断力的人都会意识到外庭将无可遏制,将主宰朝政大权。皇上幼小,顾命之臣又是内阁三位大学士,皇上对三位大学士言听计从,很明显外庭的权力将极大膨胀。在这种时候,自然有许多人开始谋路投机。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各方势力已经趋向于向依附外庭,以获取更大的利益。几位国公得到的消息是,内外廷都有大量的人已经悄悄去拜了码头,向刘健李东阳谢迁他们送了投名状。
勋贵集团之中也有不少人已经倒向了外庭,开始为以后打算。勋贵集团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在这种情况下,几位国公爷岂能不做出应对,商议应对之策。
不过,商议的结果却有了分歧。定国公徐光祚和英国公张懋以及几名侯爷认为,此刻当顺势而为,和外庭文官之间进行沟通,必要时刻做出一些妥协,以确保勋贵们的整体利益。
徐光祚甚至提出,在关键时候,可以让渡部分京营领军之权,以释放善意,换取双方的谅解,稳定住大局。
这样的建议遭到了保国公朱晖和成国公朱辅的强力反对。他们认为,领军之权是勋贵集团的立足之本。让渡领军之权换取和外庭的妥协乃饮鸩止渴的不明智之举。一旦开了先例,后续便无可遏制。整个勋戚集团会因此而陷入威望和信任的危机,很快便会被外庭所瓜分分裂。
他们主张,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严惩内部投机分子,对外庭更要寸步不让,坚决捍卫勋贵集团的地位和利益,且要担当起遏制外庭独大的重任。否则勋贵将就此沉沦,从此再难重振。而朝廷也将完全为外庭所掌控。
徐光祚觉得朱晖和朱辅的想法太过愚蠢。看起来他们的貌似义正辞严慷慨激昂,但最终却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
如今皇上貌似已经为外庭所控制,这种情况下外庭只需借皇上之手便可完成对勋贵利益的蚕食。此刻最明智的做法恰恰不是硬扛,而是做交易,做妥协,最大程度的保全利益。
但勋贵之家虽然以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为首,但保国公和成国公也是国公之家,在地位上是平等的。他们的意见绝不能无视。若几大国公府之间因为意见不同而分裂,那整个勋戚集团便很快会分崩离析了。
保证国公府的意见一致,抱起团来做决策,共同进退。这是所有国公府的共识。每个人都不会蠢到会放弃这个共识。所以,几次商议之后,虽然有较大分歧,但却也只是搁置和延后了决策,没有贸然的做出决策。因为时间还有。
“延龄,不瞒你说。我们确实商议了数次。但几大国公府意见颇有分歧。目前尚未决断。我想,等局面更加明朗一些,或许再做出决策更好。但在此之前,老夫也不想干等着,看着一些老夫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老夫也不瞒你,勋戚之家已经有不少倒向外庭,情势不容乐观。这也是老夫想问问你的意见的原因。老夫想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徐光祚沉声说道。
张延龄点头道:“岳父能跟我说这些事,可见对小婿是坦诚的。虽然小婿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决策,但是小婿也算是勋戚中的一员,自当会说说我的想法。”
徐光祚忙道:“延龄,老夫解释一下。你也不要不高兴,这种事当然不能谁都邀请。一则无需那么多人做决定,七嘴八舌的更加混乱。二则,目前这种情形下,鱼龙混杂,混沌不清,勋贵之中有了吃里扒外之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走漏了消息。所以,与会之人只是少数。除了几大国公府之外,便是最信得过的几位团营侯爷了。倒也不只是没告知你。”
张延龄笑道:“我怎会不高兴?我对此非常理解。”
徐光祚点头道:“那就好,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张延龄道:“岳父大人,我的建议是,咱们根本不必担心外庭。完全不必做出任何的妥协或者是强硬的姿态。因为火烧不到勋贵头上来。”
徐光祚先是诧异,随即苦笑道:“就这些?”
张延龄道:“是啊,就这些。”
徐光祚心中失望之极,他本以为张延龄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结果张延龄居然只是信口开河而已。这算什么意见?完全是敷衍了事,荒唐的随口而言罢了。
徐延德呵呵笑道:“爹爹,我早说了,问他能问出什么主意来?你非要说他有见地,或许会有什么好的建议。瞧瞧,这下你满意了吧?人家根本没当回事,随口胡说八道。呵呵,笑死人了。”
张延龄皱眉道:“兄长,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曾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是我的判断,你可以不同意,但不可说我是胡说八道。”
徐延德道:“哎呦,你还不高兴了。你那是什么狗屁判断?什么都不做,等着外庭那帮家伙把我们蚕食么?火烧不到勋戚头上?莫非刘健李东阳亲口向你保证了?跪在你张侯爷面前发了毒誓了?”
张延龄脸色沉了下来,起身道:“岳父大人,时候不早了,小婿告辞了。”
徐光祚道:“怎地要走?话还没说完呢。”
张延龄沉声道:“还说什么?既然拿我的话当笑话,我却也不必讨人嫌了。小婿没什么长处,但却是识趣之人。岳父兄长你们大可放心,我张延龄绝不会拖累你们定国公府。我张延龄本也没有打算依靠任何人。更不会依靠裙带关系,躲在他人的羽翼之下。”
徐延德冷笑道:“爹爹你瞧瞧,你这女婿多么有骨气,这是拿话噎咱们呢。”
徐光祚喝道:“延德,闭嘴。无论如何,他是你妹夫。你何必冷嘲热讽?咱们是一家人。”
徐延德悻悻住口。
徐光祚对张延龄道:“延龄,你莫要多心,延德嘴巴快性子直,你莫介意。谁说你张家拖累定国公府了?你可不要这么想。”
张延龄微笑道:“岳父大人,小婿不聋不傻不瞎,什么都看得见,也感觉得到。但小婿其实并不介意这些,因为我本也没指望从别人手里得到些什么,所以也并不觉得失望。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做人太功利,太自私,绝非什么好事。这世上的事情谁知道会怎样?焉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你们笃定我张家要倒霉,我却不这么看。跟我张延龄作对的,都要倒霉。不信您便等着瞧。”
徐光祚咂嘴摇头,这回连他也彻底相信张延龄是昏了头在胡说八道说气话了。
“岳父大人,小婿临走之前提醒您一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杞人忧天。莫看外庭现在闹得欢,很快他们就要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此刻的情形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岳父大人此刻要做的恰恰是利用这个机会清肃勋戚之中的吃里扒外之徒,将他们踢出去,让勋贵内部更为团结干净。这反而是件好事。”张延龄沉声道。
“爹爹,你听听他说的什么?他说外庭要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呵呵呵,这可真是笑死人了。”徐延德忍不住又道。
徐光祚皱眉道:“延龄,你说这些有什么根据么?”
张延龄道:“没有任何根据,岳父大人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总之,信不信由你们。小婿告辞了。”
张延龄拱了拱手,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徐延德的声音道:“爹爹,这小子说的都是疯话,你可莫信他。真是可惜晚意了,偏偏嫁给了他,真是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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