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 惊天之谋
江斌人虽看似粗豪大气，实则心细如发心眼极多。
他本是边军将领，也有些战功，但是靠着这些微末功劳，想要飞黄腾达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果断的利用刘瑾希望将手伸进军中的机会，钻营搭上了刘瑾这棵大树，成为刘瑾收的无数义子中的一个。
这也确实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机会。
刘六刘七叛乱之时，刘瑾乘机建议调边军平叛，江斌得以率军参与平叛。虽然在平叛作战中江斌其实表现的很拙劣，甚至被张延龄打了军棍，降了职。但是当时的刘瑾深得朱厚照信任，在他的大肆渲染之下，江斌成为了英勇作战平叛杀敌的功臣。倒是一起来的吴浩背了黑锅。
之后刘瑾乘机以京城安危为名建立外四军加强京城拱卫兵马，得到了朱厚照的首肯。外四军建立之后刘瑾举荐江斌为外四军统领，一举让江斌获得了极大的权力和地位。刘瑾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他自己能够在京城拥有一只属于他的兵马，但这客观上让江斌进入了权力的核心。
江斌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他见风使舵以及逢迎的本事可谓是炉火纯青。成为外四军统领之后，利用刘瑾的引荐见到皇上之后，便很快获得了皇上的欢心。
他生的相貌堂堂，倒是有一番英雄气概。朱厚照又喜欢行军打仗的那些事，对能打仗的将领格外有好感。江斌投其所好，不光将自己的小妾冒充自己的妹妹送给朱厚照，甚至还利用朱厚照的玩笑话假戏真做的拜朱厚照为义父。就这么一步步的取得了朱厚照的信任。
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在张延龄铲除刘瑾的时候，本来江斌是根本脱不了干系的，但是他审时度势毅然决然的反水，亲手擒获刘瑾，割烂了刘瑾的舌头让刘瑾什么也说不出来。江斌成功的蹭到了这个大功劳，神奇的洗白了自己。并且还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奖励，掌握了锦衣卫。
就连张延龄在那种情况下，也选择了不去深究江斌和刘瑾的关系。虽然张延龄知道江斌这个人有问题，但是江斌表现的极为谦恭，又正的朱厚照宠信，张延龄也只能作罢。
可以说，江斌发迹的过程之快，无人出其右。一名边将，短短年余时间里便迅速成为皇上身边的宠臣，成为掌控锦衣卫和外四军的实力人物，那岂能用简单一个运气来形容。善于抓住机会，善于钻营，善于见风使舵，关键时候的抉择都是极为精准的。
眼下，面对杨廷和说的这一切，江斌虽看似愤怒无比，但其实他的内心里已经开始了激烈的盘算。他知道，杨廷和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定是有着他的目的的。他的话中透露了讯息，他说自己不值得跟他合作，那意思便是说，他想要跟自己合作做什么事情。这件事跟自己的处境有关，也定和他杨廷和的处境有关。否则何来合作之说？
对于杨廷和透露的自己的大汉将军统领和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即将被剥夺的消息，江斌其实是相信的。其实不用杨廷和提出来，自己这段时间也已经感受到了危机感。
外四军被张延龄强行从手中夺走，一定是再也回不到自己的手里了。张延龄的敌意，皇上的冷淡都已经越来越明显。以前自己见皇上根本无需通报，以自己的身份可直接进宫，不管皇上在干什么，自己都可以直接见到他。
自己随时可以陪着皇上，陪他做任何事，哪怕是皇上在办那种事，自己都可以在旁旁听。皇上一度对自己无话不谈，推心置腹。
但是现在，自己进宫见皇上需要张永的通禀，多次被拒绝。很明显皇上已经完全的疏远了自己。不管他是否是因为受到了张延龄的压力才不得不这么做，但自己失宠已经成为事实。
正因如此，这段时间江斌才沉溺于酒色之中，麻醉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些事情。因为只要一想这些事，他便心中恐惧之极。自己就像正在往悬崖边滑落的人，没有一个人能够救自己，没有一人肯拉自己一把。偌大的京城，他江斌也曾经门庭若市，但是现在那些人都像是嗅到了什么风声似的不见了踪迹。
这段时间，江斌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什么叫做无依无靠。京城官员，勋戚皇族，自己曾经在某个时段认为他们是一群废物，认为自己可以骑在他们头上羞辱他们。到头来才发现，这些人根连着根，盘根错节的交融在一起，互相都有照应和拉扯。而自己，看着像是一棵参天大树一般，但其实无根无基，风一吹就倒了。
目前，江斌不但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局面恶化下去。而且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倒台，张延龄第一个会拿自己开刀。杨廷和说的没错，自己会像只癞皮狗一样被扒皮抽筋，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和伸出援手。
江斌曾想着，等张延龄回来之后，前去向张延龄磕头认罪，通过巴结张延龄来获得他的原谅。但江斌知道，张延龄这个人自己怕是巴结不上。张延龄此人心狠手黑，睚眦必报，这条路怕是走不通。
江斌试探过，不久前他曾特意找机会和徐延德接触，想通定国公府的关系，进行曲线的迂回。但徐延德压根没搭理他，他邀请徐延德赴宴的请求被无情的拒绝。江斌知道，自己不光是得罪了张延龄，其实连整个勋贵集团都得罪了。
当初自己羞辱了团营，这帮人都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在这种情形下，杨廷和会不会是自己那根救命稻草呢？他说要拉自己一把，这难道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么？不管怎样，杨廷和现在还是内阁首辅，外廷的势力庞大，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倘若杨廷和当真能拉自己一把，自己难道拒绝这次机会？
当然不能！
江斌缓缓的坐下了，伸手抓过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
那酒浓烈无比，如一团火从喉头滚落肚子里，烧的他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
杨廷和冷笑道：“不能喝酒便不要喝，没得糟蹋了这好酒。这家小店夫妇二人一年才酿一百斤酒，喝一口便少一口。你当珍惜。”
江斌吁了口气，缓过劲来，沉声道：“杨首辅，你说你要拉我一把，不知怎么拉我。”
杨廷和放下筷子静静的沉默着。江斌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态度变得期待而恭敬。
“江大人，你肯信我了？”杨廷和道。
“当然，杨大人的话，江某早就信了。况且，江某自家知道自家事。如今的情势……江斌确实焦头烂额。”江斌道。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江大人，挽救你的办法自然有，但是就怕你没这个胆子去干。”
江斌皱眉道：“有什么事是我江斌不敢做的？只要能救我，我什么都敢干。”
杨廷和点头道：“说的也是，你江大人在宫中都敢杀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江斌一愣，警惕道：“什么？杨大人胡说什么？”
杨廷和冷笑道：“别装了。你命人杀了一个叫张小宛的女子，让人把她吊死在了赏花亭中，你以为这事无人知晓是不是？”
江斌看着杨廷和，忽然呵呵笑了起来，沉声道：“杨大人，那张小宛是你送进宫去的是不是？所以你知道。听说，还是杨大人的情人。杨大人可真舍得。”
杨廷和面色变冷，突然挥手在江斌脸上抽了一耳光，啪的一声响，江斌微一错愕，下意识的便要抽兵刃。
“这一巴掌是替小宛姑娘打的。你不服气？想要杀我？”杨廷和冷笑道。
江斌吁了口气，松开刀柄，脸上露出笑容来到：“打得好，是我的不对。我上了张延龄的当。他借我的手杀人，我事后才想明白。早知如今，当初我不该坏了首辅大人的好事。”
杨廷和冷笑道：“看来你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得清楚。”
江斌道：“我江某人可不是傻子，事后我想的清清楚楚，只可惜晚了。上了张延龄的当。”
杨廷和缓缓斟酒，慢慢的喝了一口，沉声道：“江大人，你可知道，今日这局面的症结在何处？你是怎么落到今天的地步的？”
江斌沉声道：“还用说？我得罪了张延龄，他要置我于死地。”
杨廷和道：“说的没错，张延龄已经只手遮天，连皇上都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他要当权臣，他要掌控一切。我们所有人的生死，都将被他捏在手里。这便是一切的症结所在。便是因为有了他，你才会落到这步田地。而我外廷，也将被他压制。”
江斌咬牙道：“然则杨大人有什么好计策？是否是趁着他不在京城，联合朝中势力，弹劾他，定他的大罪。对了，他私造火器已经是公开之罪，这个罪名足以定他个大逆不道意图谋逆之罪，你觉得如何？”
杨廷和呵呵笑了起来，指着江斌道：“你可太可笑了，弹劾张延龄？你以为皇上那里这件事还行得通么？皇上已经完全被他控制了，皇上已经是他的傀儡了，你看不出来么？皇上为了保全皇位，不得不任张延龄随意拿捏。弹劾？怕是折子递上去，弹劾的人便要被下狱治罪。”
江斌皱眉道：“那岂非无法可想？”
杨廷和缓缓道：“当然有办法破局。江斌，我今日叫你来，便是有一个釜底抽薪之策想要告诉你，和你合作行事。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和我一起做。此事若成功了，别说张延龄了，你想谁死，谁便得死。你会得到你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地位。你我可以掌控大明全局。”
江斌惊愕的看着杨廷和，沉声道：“那是什么计策？我倒是很想闻其详。”
杨廷和微笑道：“当真要听？可是我怕你听了之后会吓得尿裤子。”
“杨大人，我诚心诚意请教，你今晚羞辱我多次，我连你耳光都吃了，可没翻脸。便是对你推心置腹。你莫要再羞辱我。”江斌冷声道。
杨廷和依旧微笑着，低声道：“这件事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做的。你现在还可以选择不听，立刻起身离开这里，咱们就当没见过面。一切还来得及。但你一旦听了，便没有回头路了。你，当真要听么？”
江斌心中颇为犹豫，一时不知杨廷和是故弄玄虚，还是当真事关重大。杨廷和虽然笑着，但他的声音阴森之极，令江斌感觉到极大的不安。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恐怕是件惊天动地之事。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想到目前自己的处境退无可退，索性豁出去了。
“我……要听。”江斌咬牙道。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这计策。江大人，你最好再喝一杯，壮壮胆子。我陪你一杯。”杨廷和为自己和江斌各斟了一杯酒，举杯对着江斌示意，一口抽干。
江斌咬咬牙，也一口抽干了酒。
杨廷和点点头，附身凑到江斌而旁低低的说话，只说了几句，江斌整张脸便立刻变得煞白，眼神中满是恐惧。啪嗒一声，他手中拿着的酒盏摔落在地，登时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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