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桥
萧云津二人再回到桃李街时，已经晌午时分。
周一端起早已凉透的早点，出了院门。
“那——那个！叔叔！”
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隔着河道传了过来。周一远远望去，那位把手指咬在嘴里，还不断咽着口水的孩子，正是清平巷的破衣少年顾顺。
接住周一投来的目光，少年很是不好意思的伸出了手指，指向了周一手中的白瓷大碗。
“你是想要这些？”周一遥问道。
破衣少年立即用力点头：“嗯！嗯嗯！可以吗？”
“那我得去问一下我家公子，你等我一下！”周一匆匆走进萧府。
再出门时，端着大碗的，已经变成萧云津了。
“你是想要这些凉了的点心？”萧云津隔河问道。
“嗯！我好早就闻见了！只不过这么些年，难得见你们早起一次。所以，我觉得今日可能会有些剩下，便想着可以讨些尝尝！”破衣少年饶是有些难为情，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萧云津蓦地一笑，他原本就对这个孤儿有些莫名的好感，二来，在他住进天都城的十二年来，还从未跨越过石板桥，更不曾去过那在城主口中，全是贱民的清平巷，心里尤为好奇。
就在锦衣少年迈出第一步时，周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萧云津身侧，一把拉住了萧云津的手臂。
“公子！”
周一摇着头，目光之犀利，直看得萧云津心头一颤，惴惴不前。
忽然，石板桥上传来一阵悠扬琴声，那个常年住在桥洞底下的老乞丐不知何时已经摆好了破碗，吟唱着：“勿以身贵而贱人，并无上下，亦无左右……”
“周一，你看那老乞丐都知道的道理，你怎会不知？”萧云津淡淡一笑，随即一步跨上了石板桥。
紧接着是第二步……
第三步……
……
直至萧云津的脚步落在了乞丐身旁，他下意识的侧目瞟了老乞丐一眼。
婉转的琴声中，老人双目紧闭。
可仅是一眼，萧云津猛的察觉到一阵刺入心底的冰凉，一股莫名的恐惧之感油然而生，竟是将这锦衣少年看得愣在了石板桥的中央。
“小公子，老朽唱的如何？可否赏口饭呢？”老乞丐嘴角上扬，轻声问道。
“咔哒——！”
一声清脆，一枚铜钱落在了破碗之中。周一一掌拍在了萧云津的肩头，笑道：“公子，去吧！我会打点的！”
破碗之中，那枚铜钱依旧“嗡嗡——”转个不停，好似一道符箓，最后稳稳的落在了破碗的正中。
刚刚的冰凉之感顿时消散，萧云津不敢多留，匆匆向着清平巷冲了过去。
“萧公子，多谢了！”
顾顺满心欢喜的接过了白瓷大碗，顺势的鞠躬，竟是看得萧云津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勉强的连连回应：“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顾顺再起身时，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三枚亮到反光的铜钱，他说：“我知道这点儿钱不够，可还有些钱，是要留到过年的时候给爹娘买黄纸的！”
萧云津满脸惊愕，他悬着手，一时间不知是不是该收下这点儿于他而言，算不得皮毛的三枚铜钱。
“我顾顺也不是什么吃白食的人！这算作定金！开了年，我会找份工，到时候全部还你！”顾顺昂着头，甚至还有点趾高气昂。
萧云津再不做推辞，欣然收下。
“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家吃的东西啊！真的太好吃了！”顾顺正在大快朵颐，可萧云津的心思还留在石板桥上。
他下意识的回应道：“热的时候更好吃，赶明儿早你到我家去，我请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顺大喜，他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了萧云津。
萧云津心头一颤，眼前这个年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那双眸子，是这般的清澈，仿佛盛放着万里山河的风光。
“喂！大公子！你要不还是先回吧！这里遍地都是鸡粪、狗屎的，免得脏了你的脚！”顾顺抱着大碗就往家中跑去。
与其说是道别，破衣少年的这副模样，反倒有些躲着的意味。
萧云津很是好奇，可这遍地污秽，着实让他无从下脚。
于是，锦衣少年远远的望向了破屋，从门缝中，他看得清晰。
破衣少年洗干净了双手，随即将白瓷大碗放在了一处灵位之前，又搬来一张板凳，深深地扣起了头。
“公子！该回了——！”
石板桥上，周一声音温柔。正好萧云津也觉得此地腐臭难闻，二话不说，便踏上了长桥。
只是这次再路过老乞丐身旁时，那股离奇的阴冷感觉并无涌来。直到萧云津踏上桃李街的土地，周一方才迈开了步子，缓缓走了过来。
“周一，那老乞丐，好像有点古怪！？”萧云津轻声问道。
“王爷当年交代过，不必与天都城的人过多往来。反正咱们是要走的！”周一回道，“回去吧！汤应该炖好了！”
萧云津早已饥肠辘辘，一头冲进了屋子。
此刻，石板桥上，老乞丐的琴声再次传了过来，他唱道：“过慧易夭，过慧易夭……！”
————
饭桌上，饱餐后的萧云津开口问道：“周一，刚刚我在清平巷的时候，看见你和那老乞丐在说着什么，和我说说呗？”
周一收拾着碗筷，应道：“他说早年自己是个风水先生，会算些卦！其他倒也没什么！”
“算卦？有意思！”
萧云津竟是来了兴致。
向来喜读圣贤书的萧云津，原本应是对这些风水之说、周易卦事毫无兴趣。周一才随口一说，想着蒙混过关，却不料事出反常。
“过慧易夭？！”周一喃喃着。
“你自个儿说什么呢？”萧云津说道，“改日你请他来家里看看，府上的这些装饰摆件，我早就看倦了，也该换换样子了！正好给他些山水赏钱，也算得上是功德一笔。日后咱们离开此地之后，还能落下点儿好！”
周一的身子猛地一颤，他忽然想起先前在石板桥上，与那老乞丐的对话。
“老先生，山水手法，自我周一眼里，可是行不通的！”
“小先生好眼见！可在下斗胆问上一问，你家公子府中山水之术，可能见得人？”
……
【作者题外话】：江湖之事，无奇不有，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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