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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风雪夜一灭一生


“修炼无非两种导向,法和武。法修求解,武修求我,其他的种种不过是过程的手段。明悟法和武的精神,方能走得更远,我坚信我能成……”

在昏暗的烛光下,某人含糊不清地叨念着,因为严寒,还时不时地抖动。

“收入已经没有了,饭也没了,难道去偷?”

“不行,怎么可以,要是堕落至此我又何必……”

声音越发地低,直至消泯。

寂静,安谧地沉眠,屋外的白雪撩拨起死亡的悲凉。

长久,长久。

某人紧了紧被子,不由得咒骂万恶的资本剥削。

明明这里的修者文明发展到了足够优越的地步,偏偏社会势态还是牢不可破的封建社会,将暴力的美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即便这很蛋疼地合理,可对于穿越者而言,这就是两极分化极其严重的开局,能者会所嫩模,弱者地狱干活。

该天杀的宗门世家。

只能靠毛的思想暖和暖和自己了。

然而很快,这转醒过来的某人愣住,刚刚,他想了什么来着,啊,资本?资本是什么,毛又是谁?

还有,他怎么到这里来了?回忆里,似乎一片空白,只有低语的悲凉和不甘的悔恨。

风透过破烂的门板吹了进来,某人只得强撑着,将这凄凉的荒废窑洞内仅剩的那点手抄书籍点燃,缓解冷意。

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就剩孤身存世饥寒交迫而亡的原主做白日梦,用口粮换来的这支精制润木硬墨笔了。还好,原主做梦也明白做梦得有个基本法,还会换取知识。

明天得去求人收留了,用笔和字换个熬过这个冬天的机会,不然,十死无生。

狗剩啊狗剩,你爹娘给你起了个好养活的名字,你倒是做白日梦把自己作死了,便宜了也不知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的穿越者。

他为这想起来的念头苦笑起来。

要什么脸皮呢,他们嘲讽就嘲讽呗,想读书得熬,急什么急,更何况是你现在的这种处境,而且啊,丢点脸求熟人给口饭吃又如何,倔呀。

“不过,要是没你这,这要改命的勇气,我这魂穿大概率也穿了个寂寞,魂穿?啊,好像记不清了,好……好冷。”

一夜无话。

翌日,天光起,在暖和的窑洞里醒来的村民陆续出门整理薪柴,生火做饭。

王三水打理好自家的事后,想起村后头离村较远的狗剩,踌躇一会,还是决定走出家门过去看一下。那个死倔的劳苦命,怎么也是个认识的人。

好不容易漫过几乎过膝的厚雪带来到狗剩家,看着上头更加破烂的木门,王三水叹气,喊了几声,却没人应。

“难道人不在?也是,这么冷的天,这窑洞就是个摆设,哎,狗剩这倔种别舍不下脸就行。”说完,王三水打开木门。

内里有着丝丝热气,空气有些浑浊,直望过去,木灰堆后面一个裹着薄被子的身影僵在那。

“作死讷作死讷。”王三水连忙冲到木灰堆前,对着狗剩就是几巴掌,“醒醒,醒醒。”

见狗剩还是没啥反应,就将穿着的棉袄套在他身上,将他抱起。

视线晃动间,他见到狗剩手里捉得死死的润木硬墨笔。

“哎呀,没这个命呀你。”

这小小的村子里,人情谈不上多深,但也不薄。大伙不是凉薄的人,毕竟都是平民百姓,都不容易。

狗剩出了这档子事,附近能匀出些吃食的人家都带了些储备粮过来,只是人醒不醒得来还两说。

大半天过去,王三水从房间里出来,有些喜色地对村民说道,“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就是还有些愣,人都不认识,大伙两个两个的进去看看吧,记得把吃食留下,寡佬不准朝我媳妇那边瞧。”

“知道你金贵你婆娘,我就不进去了,省得你疑神疑鬼,搞得你家婆娘国色天香似的。”

“就是,你那修炼过,保养得好的岳母可比你家婆娘好看百倍,顶多也就那对瓜过瘾。”

“哈哈,这倒是真。哥几个走了,记得告诉狗剩,这次他狠,就算是死也没向王富贵家低头。看在这硬气份上,哥几个帮他一把,让他记得读书有成带哥几逛逛青楼。不求修者界的,一般的就好。”

几个单身壮汉起哄了几句,留下一大筐像是地瓜的粮食离开。这大大缓解了王三水救济狗剩的压力。

“什么玩意,挺不过十分钟就丢盔卸甲的蔫货。”王三水唾弃他们几声,和屋子里的其他人继续说笑起来。在都跟狗剩说过几句后,王三水就让他们各回各家,省得他们一坐就是一整天地打发时间,吵吵闹闹。而且,他还真有些不想他女人在外人面前呆太久,毕竟穷苦人,娶不起多好看的老婆。

县里人说这是修者的大好时代,可对于平凡人而言,这日子和几千年前无甚不同,一样的灵气充沛,一样的仙凡有别。

科学的修者嚷嚷着什么质能守恒,物质不灭,灵气作为物质质量略大于光子,小于电子,等等一堆乱七八糟搞不懂的理论。

那离王三水太远了,他知道灵气不是万能,有基本法则,但他是凡人,他的生活是定死的。

落到底层,譬如他所在的村子,就是这么一副模样,他能救狗剩一命,真是大发慈悲了。

改了名叫与剩的狗剩休息个十来天后,对这些事自然想明白,这让他有些震惊,如若是不太记得清的以前,憨憨一般的他大概是不懂的,是那依旧低语的原主的影响么。

与剩看着依旧紧紧握住硬墨笔的左手,沉吟了好久,直到王三水的媳妇雨娘递给他一张大烤饼,又回到对面木板床的被窝里才没再发呆。

雨娘是个还算漂亮的女人,生养得好,如果不是她母亲在王家出事,大概不会被下嫁王三水以作惩戒。她的两个漂亮姐姐运气倒好,能修炼,嫁的人家都是修者。

似乎是豪门贵族的狗血剧。与剩啃了几口饼,用不多的力气硬掰左手,现在能有点作用的就剩这支笔了。

“别掰了,你那支笔只是好看,不是法器,就算有人收,我们家也卖不掉,更不可能卖出好价钱,留作纪念吧。三水他口直心快,但是个好人,他不会赶你走的。”

难得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雨娘说了好些话,更是对他笑了笑,还以为被剥了姓氏的她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呢。

与剩低下头继续啃饼,这莫名其妙闪现的认知又来了。

“狗剩,你已经,很努力了。王家的那些大少爷的话,你没必要往心里去的,他们锦衣玉食,又怎么会理解我们的苦。”雨娘又说了几句,见王三水进来,也没掩饰什么。

王三水倒是叹了口气,抚摸着雨娘的秀发,也蜷缩进木板床的被铺上。

“雨娘一直闷在家里,也需要个说话的对象,狗剩,你就陪她说说话吧,只是在外面别乱说。”

与剩抬头看了王三水一眼,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很多,除了依旧时不时感染过来的原主执念,和他们两夫妻深夜里兴奋的动静让他有些不好受,其余时间他都能安心修养。

冻伤对于具备血脉特性的人而言,算不得大.麻烦,让他们畏惧的是灵气环境下进化的细菌病毒,处理不好就是要命的东西,仙凡一致。可对与剩而言,冻伤是很麻烦的,不能急,他只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尝试着调动左手,慢慢地找回知觉。

尤其是深夜寂寞难耐的时候,那就只能集中注意力,集中集中再集中。

“哪怕身为凡人,我也要修仙!即使我是如此卑弱,很难达到修行人长生久视的状态,但修者的状态,心态!我一定可以!我的渴望绝不弱于任何人!”

宛若饥兽的嘶哑,直冲脑门,穿透脑髓,在意识里,在精神中,在这仍是细胞态的灵魂内震荡不休,让与剩的气色瞬间雪白下去,耳内一片翁鸣。

这下好了,都不用烦了。

模糊的记忆里,残留的是折磨人的不甘和悔恨,失败的痛透彻心扉,和原主的情感执念来回荡漾,几欲窒息,他只能咬着牙硬挺,漫长地煎熬着。

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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