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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缘分


听孟栩然说这话的时候,  那些短暂相触的记忆如潮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揉杂了难以言喻的情绪,波澜汹涌,冲击力十足,  让薄明烟出现了好几秒钟的空白。

        两次蛋糕都给了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身边,与她十指相扣,与她心意相通。

        缘分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薄明烟感觉,她与孟栩然就像是绕出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从她经过和永巷顺手帮了某个小可怜那次,是相交的起点。

        后来,许多年前的小可怜历经漫长时间的坚韧成长。

        也一样,  在她无比狼狈的时候,  帮了她一把。

        也一样,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她捞了回来。

        岁月的长河川流不息,兜兜转转,  无论怎么绕,该有交集的人还是会再次重逢相遇。

        世界很大,大到装在小小手机里的亲人连一面都难见。

        世界很小,小到在幼年有过片面之缘的陌生人之间的羁绊,也可以变得深切长久。

        天色不知不觉地就暗了下去,街道两旁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  孟栩然抬眸望着薄明烟,她眼睛里揉进了对面的灯光,  被映得星亮。

        那些光点里,倒映出了薄明烟的身影。

        薄明烟缓着纠缠杂乱的情绪,她松开了牵着孟栩然的手,  而后,走近了两步,张开双臂将对方拥揽进怀里。

        从惊讶得不知道怎么呼吸,到惊喜得胸口起伏不定,薄明烟什么都不用说,仅仅一个拥抱,就足以让孟栩然的心跳和呼吸的节奏,全被撩乱。

        满腔的欢喜都快漫出来了,鼻尖却越来越酸,孟栩然的眼底水光潋滟,视线都被眼泪晕染得模糊。

        像那个夏天的午后,她在车里窒闷得喘不过气,挡风玻璃前的柏油马路被高温炙烤出热浪,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被泪水和汗水糊住,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视线里褪色,她好像变得轻飘飘的,飘向黑暗的深渊,直到她看见了薄明烟。

        站在阳光里的薄明烟,携着光坚定地闯入了她的世界。

        薄明烟柔软的指腹摩过孟栩然的脸颊,掌心托住对方的后脑勺吻过去。

        孟栩然长睫颤了颤,她闭上了眼睛,眼泪从泪痣上滑过。

        在爬山之前薄明烟吃了糖,她的唇很软,还残留着奶糖的甘甜。

        孟栩然想起了那两块奶油蛋糕,软软的,甜甜的,绵密又浓郁。

        余香绕心头,经久不能忘。

        -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晚上突然降了温,还下起了雨。

        雨滴刚飘下来时,两个脑袋空空手牵着手漫无目的地闲逛、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人还没什么感觉。

        等雨大了,才反应过来。

        一下雨,孟栩然这个娇气包就不乐意继续逛了。

        家里还有梅子酒没喝,孟栩然觉得前几天的日料店做得寿司还挺好吃,两人便去打包了寿司和刺身回去。

        回到家后,洗了澡换了更舒适的居家服,薄明烟将寿司和刺身重新装了盘,挤好了芥末和酱油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不想吃猫毛伴寿司,孟栩然把小满关在了房间里,随后将之前买的梅子酒翻找出来,拎着两个酒杯走过来:“不用开车了,可以喝了不?”

        薄明烟开了电视在挑电影,随意地瞥了一眼孟栩然放下的梅子酒,釉色酒壶很漂亮,她拿起来细看了看,瓶身上没有标注酒精度数:“这个酒多少度?”

        “忘了。”孟栩然眨了眨眼,眸子灵动地转了转,“不高,我喝一点感觉都没有。”

        薄明烟点了点头,信了她的嘴。

        孟栩然挑了一部电影,两人边看边吃边喝,梅子酒的味道很不错,喝起来像饮料,薄明烟一喝完孟栩然就给她满上,薄明烟注意力在电影上,也没留意。

        电影里的主角不是完美人设,做了很多错事,但后来慢慢弥补了回来。

        薄明烟想到问:“你担心我不喜欢你的黑历史,说的就是初中举报灭绝师太那件事么?”

        “那不过是其中一件,还有很多很多。”孟栩然把寿司塞进嘴里,被芥末呛得眼泪汪汪,她想去拿杯子喝水时,脚下一崴,滑坐到了地板上。

        “地上凉。”薄明烟想拉孟栩然起来,一动身,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像是酒劲上了头,她手下意识地抚上了额头。

        “有地暖,不凉。”孟栩然扭身,伏在她大腿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笑出了声,“满满,你是醉了么?”

        “你不是说你喝没什么感觉么?”薄明烟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觉得,酒劲有点大呢?”

        “是呀。”孟栩然奸计得逞地笑说,“我酒量好嘛,你是不是忘了?”

        薄明烟是忘了:“干什么故意灌我酒。”

        孟栩然解释:“这样万一你对我过去又好奇,又问我黑历史,我跟你说,你第二天就会断片不记得了。”

        薄明烟问:“那如果还记得呢?”

        孟栩然想起了上次某人没断片的事了,拿起剩下的一瓶的梅子酒,给薄明烟倒满一杯:“那一定是不够,来,再喝一点。”

        “……”

        薄明烟勾起了唇角,配合地把那杯喝了,故意逗孟栩然:“那如果我喝完了还是记得呢?”

        孟栩然用指尖戳她腿上的软肉:“那……那我施点魔法,你能不能不记得?”

        说完,她有模有样地“妈咪妈咪哄”,薄明烟偏开头,很低地笑了好一会儿。

        那瓶梅子酒喝完,薄明烟的脑袋几乎不太能转了,她问了些孟栩然问题,但具体问了什么,没一会儿就忘了。

        孟栩然嘀嘀咕咕说了很多,薄明烟倒是记得清楚。

        自那天以后,孟栩然被孟瑶接回了家,她身体很弱,性格变得很阴郁。她时常梦到自己被像只小狗一样栓着,她甚至羡慕路上自由奔跑的猫,也总是梦到自己在闷热封闭的环境里呼不上气。

        她讨厌直接害她遭遇不幸的奶奶,也讨厌间接让她承受一切的姐姐。

        为什么姐姐可以和父母在一起?为什么奶奶照顾姐姐的时候,姐姐没有被这么对待?

        她每天都在家里闹,她快疯了。压抑的情绪充斥着她心里每一个角落,她的身体几乎承载不住。

        她不想见到奶奶,见到奶奶她就闹着想死,所以奶奶一个人在老房子里住了很久,老人家摔了跟头,半身瘫痪。

        她也不想见到姐姐,所以也没有得到很多关怀的傅珺雪,在她回去后没多久就主动去了外地上学,后来更是直接出了国。

        直到做了心理干预治疗,孟栩然才逐渐好转。

        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对薄明烟的越加了解,孟栩然就越是觉得那样的自己,很恶心,她开始尝试变得更好,做个好人,但很清楚,曾经做的坏事是抹不掉的。

        孟栩然说:“我是不是很……坏。”

        静默了片刻,薄明烟揉她的头,没有对孟栩然当初的所作所为做出评价,她只是说:“这不是黑历史,这是人之常情。”

        “生而为人,拥有七情六欲,我们就没有办法做到完美。”

        孟栩然仰起头。

        似若桃花的眼睛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她想把里面的水汽洇下去,眼睛瞪得大大的。

        孟栩然向来是想哭就哭的,薄明烟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很久以前,和傅珺雪合租的时候,听傅珺雪说过一嘴,说能让孟栩然哭出来的事就都不是大事,就怕她明明想哭还要忍哭。

        薄明烟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蜷成小小一团的西瓜头、奄奄一息的一尾鱼。

        她倾身,抬起手在孟栩然泛红的眼尾抹了一下。

        “我的孟娇娇,需要多强大,才能活成如今小太阳的模样。”

        没有厌弃,没有恶心,只有心疼,快要浓郁得让人缓不过来的心疼,薄明烟沉静地看着孟栩然,低下头,很轻很柔地啄她的泪痣,亲她的脸颊,吻她的唇瓣。

        孟栩然被她亲吻得心痒难耐,搂过薄明烟的脖颈,深深地回应。

        热烈的拥吻里,溢着芥末的辛辣,眼泪的咸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孟栩然感觉自己也喝醉了,她脑袋很空,她的眼里,心里全是满满。但喝醉的满满,和她截然不同,她被她牵着,进了屋,惊跑了小满。

        她被抵在门上,脚都落不着地,几乎不能呼吸。

        薄明烟的五官看着凌厉,吻却是和她的性子一样温温柔柔的,但今天与从前不一样。

        就像是要将所有的情绪都与孟栩然共享,就像是要品尝孟栩然的鲜活,就像是也要让孟栩然感受她的存在一般。

        她吻得很重。

        -

        孟栩然微微张着唇,控制不住地从鼻间溢出轻叹,抬起腰的同时她仰起了下颌,脸部轮廓线紧绷着。

        随着声音落下,屋里暖黄的灯光应声亮起,是不伤眼的夜间模式,光线昏昧,但也足够让这一方被照得明敞。

        孟栩然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她眼里氤氲的水汽凝聚成一滴从发红的眼尾落下,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穹顶之上的镜面里倒映出旖旎的景象,隔着距离,不算特别清晰,但也不模糊,能看见架在薄明烟肩上,

        在半空中晃荡的她的腿。

        孟栩然脑中轰然,死死咬着嘴,一声不吭。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空调运作声混着,屋里屋外的雨水声。

        灯光刚灭。

        薄明烟又出了声,嗓音哑得厉害:“孟娇娇,喉咙不难受么?”

        问话的同时,她指尖蜷了蜷,打了个转。

        孟栩然猛地一颤,猛地抬起手捂住了嘴巴,指缝之间依旧溢出了一声闷哼。

        “你的喉咙想出声,你女朋友想听。”薄明烟握着她的手腕从她唇上移开,对上她勾着媚态横生的桃花眼,悠悠道,“你就该释放出来。”

        这是孟栩然之前对她说过的话,此时此刻,薄明烟悉数还给了孟栩然。

        像是要助力孟栩然释放一般,薄明烟比之前还要利索。

        孟栩然倒抽了一口气,蹙紧了眉头,哭诉道:“你……你这是打击报复!”

        她腿没了支点,感觉快散架了。

        薄明烟托住她,轻笑出了声:“真没有。”

        孟栩然寻着间隙,嗤了一声,显然是不信的。

        薄明烟不和她计较,问:“下次还灌我酒么?”

        “……还——嗯——”孟栩然话音一顿,闭上了嘴。

        “孟娇娇。”薄明烟俯身吻她的眼泪和泪痣,“说话。”

        “孟娇娇,装了声控灯,怎么不出声。”薄明烟轻啄她的唇,举止轻柔。

        薄明烟吻她的耳垂,贴在她耳边说:“不出声?”

        孟栩然眼波晃动,嗓音失控。

        “哎呀,你……你烦死了~!”孟栩然带着哭腔的声音钻进薄明烟的耳朵里。

        勾得薄明烟恶劣的心思在发酵:“不喜欢么?”

        孟栩然咬牙切齿,咬她的耳朵:“喜欢。”

        得不到答案,薄明烟就又会问她一遍。

        每回房间刚刚暗下就会又亮起,反反复复,无可遁形。

        平时话少的人在一个劲儿地逗着平日里话多的那个说话。

        孟栩然怀疑薄明烟就是故意的,她咬着后槽牙威胁:“薄满满!我、我警告你,你不要太、太过分了!我会讨回来的!”

        “有力气就讨。”薄明烟说,“你还没说,下次还灌不灌酒了。”

        下次……

        孟栩然想,只要她不说,就还有下次。

        声控灯几乎一直亮着。

        昏昏暗暗地在房间里铺了一层暖黄暧昧的氛围,和着空调的股股暖风,升温的气氛,屋外是降了温的倒春寒,整个房间却仿若是春暖花开。

        温暖,带着雨后的微微潮气。

        有念想在生根发芽,有痴妄绽放成了花。

        -

        前一晚闹得太凶,隔天薄明烟起来脑袋都是像灌了铅,晕晕沉沉。始作俑者也不比她好多少,腰酸背痛,把头埋在枕头里哼声赖着不想起床。

        两人磨蹭了很久才起床,一度想请假,但又不能请,一堆事要处理,差点迟到。

        小长假之后的公司热闹无比,大家玩乐的心还没收回来,工作的时候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着过年的事,从年夜饭吃了什么聊到大年初一的贺岁片。

        昨晚的劲儿还没下去,薄明烟喝着蜂蜜水,听着胡晶晶和ava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情人节的电影。

        一部暗恋片,说的是男主暗恋女主许多年,从幼年惊鸿一瞥怦然心动,到后面一路追寻着女主的脚步,默默陪伴,暗地里为她做了许多事。女主却毫不知情,以为快要摊牌时美满大结局时,却来了个反转,be了。

        因为这个反转,这部电影成为了过年的垫底烂片。

        情人节那天,薄明烟本来是有考虑要不要看那部的,但看了评分,发现是be,孟栩然连连摆手,她说:“我的泪腺不允许我看be。”

        于是她们看了那部笑出眼泪的动画片。

        ava怒斥:“主要是我又去刷了一遍,前面连个伏笔都没有,太生硬了,我仿佛被喂了shift!”

        刘阳插嘴:“是shit吧?”

        ava瞪他:“是shift,干嘛,你还真想让我吃那什么啊?”

        周围笑成一片。

        刘阳连忙举白布当白旗:“不敢。”

        胡晶晶感慨:“如果不是be的话,其实还蛮好看的,男主好痴情啊,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大学,一直都在默默无闻追女主,有人欺负女主是他揍的,女主没钱,是他找人给的,女主淋雨,是他找人送的伞。我的天呀,我也好想有一个人这么爱我,他简直就是暗恋天花板好么!”

        刘阳啧声:“也就电影这么拍,骗骗你们小女生的电影票和眼泪,你换现实,早换了不知道几个女朋友了。”

        ava骂他“下头”,提到女朋友这几个字眼,她转身想问薄明烟和女神的进度怎么样了。结果一侧头,就只看到了薄明烟起身离开的背影,去的方向是总监办公室。

        想着大概是小孟总找薄明烟谈事,ava收回视线,继续和胡晶晶聊下一个话题了。

        薄明烟去办公室时,孟栩然结束会议没多久,她被公司里几个老油条气得不轻,那些个老油条都是跟着傅长青创业的叔叔们的亲戚,孟栩然正打电话和傅长青抱怨。

        听到敲门声她挂了电话,摸了一把脸,绷得是一点情绪不外露,淡淡地应了声:“进。”

        见进来的是薄明烟,孟栩然原本还板着脸的,愣了愣,随即漾出笑:“你怎么来了?”

        薄明烟没急着切入正题,关上门问:“不开心?”

        孟栩然倚着办公桌低头捏着穿戴甲,“嗯”了一声,她一不高兴喜欢扒手指甲,小时候会扒得血淋淋的,后来不会了,但是习惯改不了了。

        薄明烟走过去把她圈在怀里,温声哄:“为什么不高兴?”

        孟栩然眨巴眨巴眼:“定的二十四节气系列,有人反对,说太多了。”

        薄明烟说:“那不做了。”

        “不行。”孟栩然愤愤道,“做衣服的是我,他一个动动嘴皮子的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的。”

        不说还好,一说就激动,又有薄明烟抱着,孟栩然憋着的情绪瞬间爆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要哭了。

        薄明烟抹她的眼角:“那他又凭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孟栩然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是哦。”

        “笨蛋。”薄明烟话音里满是宠溺。

        孟栩然瞪了她一眼:“你来找我干嘛?就是为了说我笨啊。”

        薄明烟喉咙底发出轻轻的笑声,啄了一下她的唇,孟栩然不能撩,一撩就上头,她后腰抵着桌缘,仰着头,汲取薄明烟的气息。

        拉开距离后,薄明烟说:“来问你一个问题。”

        孟栩然头抵着她的肩,细细喘着气,“嗯”了一声。

        薄明烟指尖绕着她的长发,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静默了许久。

        孟栩然闭了闭眼,又想到了那一天,她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她能看到颜色,但她总觉得世界是灰的。她的印象里,只有薄明烟的身影是彩色的。

        后来,她养好了身体,总要去桐山路的蛋糕店蹲薄明烟,但再也没有见过薄明烟。

        后来,她上了小学,有一天的科学实验课是用三棱镜分解太阳光。她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三棱镜,在彩虹色的光后面,她余光瞥见经过走廊的薄明烟。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从那一刻起,以薄明烟为中心,她的视线里,缤纷的色彩一点点晕染了开来。

        “大约,从我的世界有了颜色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毛毛躁躁地拉开,孟栩然含着泪的眼里轻轻抬了抬,冷光扫了过去。

        门口,顾渺的嘴巴长得能塞得下一个鸡蛋,过了好一会儿,她嘴巴闭上了,又张开:

        “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晚了,跪下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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