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朱雀的羽翼(其三)
在东国北部的以灯峰郡为首的七个郡属,当地人民受到在此扎根近两百年的周家的影响,广泛地把四神兽之一的朱雀奉为神祇。人们认为,朱雀象征着精神力和生物之间的链接。
张望晨的眼睛明亮起来,“你先说。”
“不,你先说。”
张望晨转身看了一眼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张著和洪开泰等人,笑了起来,“好吧,我先说。温红提到这个村子里有11户,共计40人;我在她提到之后顺便数了一下地上坐垫的数目,也的确有40个,只不过……”
“——只不过有一个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跪坐的痕迹。”李芳念顺势接过话头,“因为在火焰的映照下,其他的坐垫都没有恢复平整的形状,有一片阴影,所以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实在太过显眼。”
“就是这样,看来我们想的确实是一件事情。”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夜晚的村庄死一片的寂静。
“所以,”卢安希突然开口了,“你们在怀疑袭击者是这个村庄里的人?”
“不是,但是其实也是。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李芳念扶了一下眼镜,“这个村庄里的村民有着东国的信仰,而他作为一个东国士兵,会不会被这个村庄里的某个人收留了,并在前一天参加了同样的仪式,只不过经过刚才的一系列变故,他躲藏在别处,没有参加,因此临时归属于他的坐垫空缺了。”
“这可是……跳动得太大了的一个想法,比我的想法超前了一大截。有什么实际依据吗?”
“没有,完全靠猜的。”
张望晨犹豫了起来,舔了舔嘴唇,李芳念的猜测并不能验证,但有一说一,从逻辑到动机都比较充分。他用手搓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放低了声音,“张著,洪开泰,钟如玉,赖光,你们守在这里,监视着这幢房屋,剩下的人跟我走,大声说话,聊什么都可以,兜一圈再回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他把气枪和钢珠都交给钟如玉,带着李芳念,卢安希和孔时文大张旗鼓地又沿着来时的小巷走了过去,一路上有说有笑,当然,音量被控制在不打扰其他人的范围之内。
“所以,你是觉得那个人躲在村长的屋子里?”卢安希说话的分贝和张望晨、孔时文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李芳念扶了扶眼镜,“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当然,我也是有我的根据的。就像解谜游戏,当你为了一个机关试遍物品栏的所有道具,如果其他的都排不上用场,那剩下的一个不管多奇怪,总是正确的。”
孔时文露出了费解的表情,“等会儿,就像什么,什么游戏?”
“啊……就是,我们平时玩的……那些类型。”
孔时文耸了耸肩,“随便吧,如果他并不在那里,我们今晚可能不会很好过。那个饭桶大队长带着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如果今晚找不到这个人,那今晚我们可就,呵呵……”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我的推测了,不是吗。”
张望晨把食指放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绕过几个弯之后,他们已经回到了原地,张著率领的几个人正在眼前的墙角鬼鬼祟祟地张望。大概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张著转过身来朝着张望晨用力挥手,让他过去。
“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张望晨压低声音问道。张著竖起了大拇指,“这妹子绝了,她猜得没错,屋子里现在又有火光了,八成是有人躲在里面。”
“……这样称呼身边的女生不太友好吧。”
李芳念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犹如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两人背后,吓得张望晨腿都软了。
“啊,那个啥,张著,你检查过没有?”
“啥?”
“就是那个……”张望晨连打手势带比划,“门。这房子还有其他门吗?”
“这可没有。我……”
“我去看看,去去就回。”张望晨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地从端着枪的钟如玉身边走过,躲在路灯的阴影里绕过了路口。不得不说这个监视点选得真是不错,路灯的光线尽数照着屋子门口,如果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由于逆光不可能看见墙角处探身出来的人。
他刚刚走进侧面的小巷,忽然想起刚才没发现房子里有火光。他正在疑惑张著是不是看错了,只听身后传来了很轻微的动静,他急忙转过身,张著正在朝着他疯狂地打手势,大概是说有人从门里出来了。张望晨连忙紧贴墙壁,慢慢地走近巷口。
他听见了脚步声,咳嗽声,锁门声,还有金属物体在铁皮门上撞击发出的声音。突然,这脚步朝他移动了过来,并且越来越近了。
张望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和那个人撞个满怀,下一秒扣动扳机,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张著的方向把手臂重重地放下。
与此同时,那个人已经走到了巷口,与张望晨只有几步之遥。他一愣神,随即把枪口指向张望晨,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响,枪手像是被打到了右肩,手里的自动步枪脱落了,靠着肩带挂在身上。
张望晨已经冲到跟前,伸手去抢那人的枪,但那人反应过来,不仅用右手把握把抓住,还用左腿踹向张望晨的脚腕,把他踹得侧倒在地上。但是张望晨的左手也从护木上松开了,在倒下的时候把弹匣拽了下来。
借着一点亮光,张望晨终于看清了这张因为挂满了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否也是这样?但是他没有时间再思考了,枪口重新对准自己,张望晨瘫软在地上。
“你——去——死——吧!”
眼见就要扣动扳机,又是一声爆响,一颗钢珠打中了枪手的后背,他往前一仰,一声枪响后,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擦出了一道火花。张望晨好像又活了过来,忍着耳鸣死死抓住那人的胳膊,他的本意是不想让他换子弹,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直接被一脚踢开,弹匣也脱了手。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枪手恶狠狠地从张望晨的身上跨过去,朝着巷口的方向扣动扳机,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脸错愕地低头看去,才发现弹匣在地上。他气急败坏,抓着枪跑向另一端的出口。
“队长!队长!你没事吧!”
张望晨抓着洪开泰的胳膊费劲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最后赶来的钟如玉的肩膀,“你又救了我一命。”
“但是,那个人要跑了!怎么办?”
张望晨捂着被踹过一脚的腹部,把地上的弹匣捡了起来,这个弹匣并没有压满,只有一半的子弹。他长舒一口气,“他八成没有子弹了,要追上他!”
他一路小跑走出巷口,但是已经没有了踪迹。”左面,”背后赶来的李芳念喊道,”左面有脚步声!”
那就是左边了,张望晨想也没想地朝着左手的方向跑了过去,这里没有路灯,他忍着痛,借着朦胧的月光一路狂奔,果然在过道尽头重新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站住!不要跑!”
张望晨转身跑了过去,眼看马上又要丢掉踪影,远处忽然飞出来一个人影(真的是飞出来的),把枪手撞倒在地上,枪手勉强地爬起来,又被另外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用手电筒狠揍一顿,彻底爬不起来了。
张望晨终于坚持不住了,喘着粗气坐倒在地上,他的队员从背后赶来,把他扶了起来。这时他才发现,那些把枪手制服的人全都是燕国的军人,正是负责保护他们的陆军分遣部队。
“报告长官,他的枪上没有弹匣!”
“在我这里。”张望晨喊道。一道手电筒的光朝他这边照了过来,“你是青年军哪个部分的?”
“化学检测部队第一分队64小队,中士队长张望晨。”
“啊?”手电筒的光往上挪了一点,“我怎么感觉听过这名字?”
“你忘了,排长?这个张望晨好像是团长昨天跟咱们说过的,那个用自己半条命换了三个特种部队的小鬼。”
张望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此时村长也带人赶来了,看见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手上被绑住绳子的枪手,一下子愣住了。“你们……你们这是要抓他去枪毙?”
“老乡,怎么了?”
村长似乎已经失态了,死死地抓住那个排长的衣服,“千万不能枪毙他呀!哪怕留他一条活路也行啊!”
排长被弄得莫名其妙,“老乡,你认识这个人吗,还是说有其他的问题?”
“这个年轻人,是我们村里的……我认得他……”
“哦,那就是内奸了?”排长看向张望晨,“小同志,你们是从哪里把他赶出来的?”
张望晨把经过简略地复述了一遍,排长听得直冷笑,“老乡,你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窝藏内奸,你知道吗?”
“不是内奸,不是内奸……”村长抹起了眼泪,”他是东国人,我们村都是……我们是十年前因为战乱拖家带口穿过国境线搬到这里来的……我认得他,我也认识他的母亲,他很早的时候就当兵了,在那之后我没见过他……他母亲死的时候也没有……”
“所以你就是因为认识他,不仅没有举报他,还把他藏在这里,他要是能逃出去,难道能不再杀人吗?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他这样的人,才会让你们全村都搬过来?”排长转身看向枪手,“你是哪个部队的?”
抢手的头低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士兵走了两步把证件递给排长。
“东国陆军第六军特种旅……哼,你的同伙都被我们消灭在梅花沟了,你居然还跑了出来。天知道你们杀害了多少青年军!”
张望晨的心揪紧了,他对此知道的不多,只是听过其他的青年军分队伤亡要比他们的分队严重得多。
此时,村长还在抽抽噎噎,朝着排长哭诉,仿佛真的想把这个枪手解救出来。排长沉默一阵之后,忍不住又开口了,“你看看旁边的这些年轻人,你抬头看一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孤儿,在上一次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爹娘。是怎么失去的,难道不是像他、像我们这些手里有枪的人做的吗?我是粗人,我不懂什么善恶;我现在还没有杀过人,还没有,甚至没有为了保护咱们的国民而杀人,而我相信我应该用手里的枪保护不该丢掉生命的人。现在我要是按你说的,把他放了,你怎么会知道他会在我们的土地上干些什么,你怎么能相信他不会再让更多的娃娃失去爸妈,让更多的人和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再见得了面?你真的觉得你能够说服我,把他的绳子解开,让他自己解脱出来吗?”
村长停止了抽泣,在其他村民的陪同下先行离开了。排长似乎也并不想再找村长的麻烦,只是看着手底下的士兵把枪手押送走,朝着张望晨轻轻颌首,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张望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枪口两度对准了自己,而自己又一次被拯救,这些事情现在就像发生在昨夜的梦境里。想着那个排长刚才说的那些话,他回身环顾,只见自己的同伴还都站在原地,脸上满是沉重。他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说不出来,他的嗓子已经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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