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溪谷（其一）

由于航海技术不发达，熠星人对星球的地理环境知之甚少。根据现有的资料，东国和燕国都处在熠星一块纵贯南北半球的、被称之为“光大陆”的陆地板块上，且均在北半球，大陆西面和东面均为海洋，燕国则在东国的北方。两国国境线主要由数个的大型湖泊及其之间相互连接的河流自然分隔，东国北方靠近国境线的阳山据称是熠大陆最高的山峰。

自古以来，东国人驾驶船只在海洋上探索的水平距离被相信不超过1000千米，且一直没有看到陆地，向南沿着海岸线的航行最终也只能证实东国南端的国境线是闭合的。而在民间则一直流传着熠大陆的极北，即燕国北部国境线有着一片土地，能够与其他大陆联结。遗憾的是，由于极寒天气，大多数对燕国北部国境线的探索都无功而返，唯一一次有意义的探索是第一次：证实熠大陆的北面是一片永不解冻的海洋，以及在科考队到达的最北处用巨石堆起了一个便于被人发现的人造景观，而这里后来发展成了燕国最北的市镇金苗城。

——《熠星简史初版》，第六卷

张望晨看着满天的乌云，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高兴。他拍了拍前面的张著，拿起一个餐盘，旁边的炊事员给他扔了两个馒头进去。“你说，今天早饭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不？”

“你猜？”

正说着，炊事员又给张望晨舀了两勺到餐盘里面，张望晨手一歪，连忙低头看去。一开始他还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等到看明白之后他笑得合不拢嘴，“张著，你瞧瞧，这应该是我这几天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早饭了——没有蒜泥的蒜泥白肉，还有水煮白菜。”

“这还能算好？食堂的总比这个强吧？”

“不是，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昨天咱们可是吃了两顿的压缩饼干啊，今天早上居然有肉吃了。”

“得了吧，我不觉得这么几片肉能比包子好吃到哪儿去，”张著随便舀了一勺稀饭，“你看看，大米粥，不对这不能叫作粥，这是大米稀饭。白馒头，白肉，白菜，白米稀饭，这简直是一穷四白。”

张望晨摇了摇头，在锅里不停地搅和，费尽心思多舀了一点大米，“你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了，就当改善饮食总行了吧？今天中午估计还是压缩饼干，好好珍惜这顿早餐吧。”

他端着还算稠的稀饭，无视身后其他人鄙视的眼光走开了，两个人端着架着铁碗的餐盘来到帐篷附近，其他人正坐在地上。洪开泰吃得很快，正在用手抹嘴，“这吃完也不顶饿啊，为什么就不能来一个煮鸡蛋呢？”

“再来个白水煮鸡蛋，张著就要抱怨这是‘一穷五白’了。”张望晨慢慢地坐了下去，昨天那一下摔得他现在还腰疼。蔡道扶了一下眼镜，“程空那边说什么了？”

“除了今天没有卡车，以及今天检查完下一片区域后步行到达驻扎点，没说什么特别有用的。”张望晨把半个馒头塞进了嘴里，“还有一些有意思的点，比如今天的驻扎点会更远，还有就是的午饭是肉罐头加压缩饼干。”

听到午餐也有肉，众人顿时来了精神。餐盘里空空如也的钟如玉舔了舔嘴唇，“肉罐头啊，好东西。那肉罐头多大啊？”

“你可别抱希望，我去瞅过一眼，一个罐头最多8块肉。”

“那，起码每个人能分到一罐，不，至少半罐吧？”

“你可能太乐观了，”贾诺捧着餐盘路过，“我刚才听说的消息是一个队伍只有两罐。”

贾诺并没有停留，马上又朝着他的帐篷走去。张望晨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洪开泰气不过，直接把餐盘往地上一丢，“奶奶的腿，这不是欺负人嘛！”

吃完早饭过后，他们收拾好东西，然后在程空的指挥下步行离开村子，前往附近的一片山谷。按照程空的说法，卡车“已经全部用来运送士兵到前线了，柴油又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反正他们很快就要到达需要检测的区域，走出这片区域就又到了集合点村庄，张望晨心想坐不上卡车就坐不上吧。

他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沟，结果到了才发现这是一片河谷，河水湍急，两岸平缓，两边被山脉夹着，两山之间的距离目测超过了3千米，怪不得要安排这么多小队并行检测。因为编号靠后，张望晨的小队被安排到了西面的山上，这就意味着他们相比河谷里的那些队伍要走更多的山路，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众人一片哀嚎。

不过今天刚好是阴天，天气倒是挺爽快，几乎都没有出汗。张望晨感到稍微有点累的时候，居然已经启程两个小时了，他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于是招呼大家在一处稍微平缓的草地上坐一会儿。

“枪挺重的，拿着还舒服不？”

“不舒服是一回事，带着放心是另一回事。”钟如玉嘿嘿一笑，“不过咱们倒是也没什么机会试试这把枪，这一开枪全国都能听见。”

“试不了枪，那就希望不要有什么开枪的机会吧。”卢安希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

张望晨坐得不舒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现在是10点多一点，咱们速度还挺快的。要是能按这个速度走下去，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我觉得我们能比昨天更快。”

赖光点了点头，“快是好事情，但是问题是你就算下午3点赶到赵村，炊事班也没在那边啊。”

“怎么，你难道下午3点就饿了？”

“我估计是这样，”赖光扬了扬手里的压缩饼干，“实在太饿了，现在就想吃。”

张望晨还没说话，不知是谁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蔡道和孔时文看向了二人中间的钟如玉，钟如玉见到自己被揪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个……其实我已经吃了一块。”

“呃，不是我的肚子响了吗？”洪开泰惊讶地说，“莫非你也？”

张望晨看着饿鬼附身一般的三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概12点的时候张望晨把小队带到一片树林里，和大部队会合，很多学生席地而坐，正在狂吃压缩饼干。张望晨看着周围的情形，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不得不同意张著的观点，早饭的油水太少了。

“我张著有一个梦想，今天晚上要吃红烧肉。”

“你以为你想吃就能吃啊，”赖光把包装纸攥成一团，发起了牢骚，“那我还说我想吃烤鸭呢，我这辈子都没吃过几回。”

“赖光，我想问你一件事，”卢安希喝了口水，还没等赖光发话他就发问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饱？”

“确实是。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人在饿的时候心情会变差。”

赖光脸上疑惑的表情逐渐失控，他长叹一声，“你们啊，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这个时候，程空带着一个拎了一个鼓鼓囊囊大袋子的学生走了过来，在张望晨的身边停了下来，“队长呀，你们的队员吃饱了没有呀？”

张望晨连忙站了起来，“报告大队长，队员们把压缩饼干吃完了，但还不是很饱。”

“是这样啊，行吧，”程空让身后的人把袋子放了下来，“拿两个罐头啊，肉罐头吃得饱。”说罢，他又转身面向树林里休息的众人，“大家注意一下啊，知道大家早上没有吃饱，我们这里专门准备了肉罐头，每个小队可以拿到两个。大家吃饱了好好干，啊，今天的路还长着呢。”

人群中传来一阵讪笑，程空倒也不在意。那个拿袋子的人把袋子放下来之后，转过身去擦了擦汗。周围似乎没人能看到这边，张望晨真想多拿一个罐头藏起来，但转念一想，程空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可能连保证的罐头都凑不够就带过来了，于是把到手的第三个罐头又轻轻放回去，把前两个放到身后。

程空带着那个拎袋子很辛苦的学生继续在人群间移动，张望晨正准备拆开罐头，孔时文先拿走了一个，“各位，我挺饿的，先走一步啊。”他很麻利地拆开罐口，然后用自己的筷子夹出来两片，递给了旁边的钟如玉，钟如玉夹出来两片马上就吃掉了，蔡道和卢安希分掉了剩下的四片，卢安希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张望晨确实很想多吃一点，但是转念一想，还是把罐头拆开和舍友平分了。

天气逐渐转好，云层间开始透出阳光。程空转了一圈之后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了，结果现在又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催促学生们准备动身，早上以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现在被一扫而光。

蔡道看着程空背着手无所事事地走来走去，脸拉了下来，“我觉得啊，这个程空是来故意捣乱的。看他和我们年纪差不多，谁知道怎么当上这个大队长的。”

张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孔时文则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这还不简单么，随便操作一下就行了。哎呀，在这种好天气可以坐着车到处跑，看看风景，在看看我们这些人干得怎么样，然后连汗都不会流一滴，可真是羡慕啊。”

张望晨正想附和，突然看见有几个背着枪的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们穿着款式与学生差不多的迷彩服，肩上挎着自动步枪，带着钢盔，领头的人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望远镜，不断地来回张望。程空把背着的手放了下来，朝着那些人一路小跑过去，“同志，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陆军第五师特务旅的，”为首的人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人，大概三十岁，他说着便朝着程空敬礼，姿势非常标准，程空连忙回了一个拙劣的礼，“这一段时间的任务是在你们执行监测任务的地区巡逻。”

“长官好。我们是战时青年军的化学检测部队第三分队……”

“放松，别紧张嘛，我们知道你们的番号，”留胡子的人笑着拍了拍惊慌失措的程空的肩膀，张望晨和其他的队员好不容易才憋住不笑。“我们看见你们都聚集在这里，就是来确认一下你们的情况。你们是刚刚吃完午饭吗？”

“是的，我们准备出发。”

“现在就出发也太早了吧，”那个人抬起头看了下天空，太阳此时又隐藏在一大片厚厚的云层里了，“叫他们也稍微休息会儿嘛。我看看，你们的检查地段是这片山谷，”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地图，“然后你们的目的地是赵庄对吧？”

“是的，我们打算在6点左右集合……”

“嗯，我看看，14公里的路程，差不多吧。那你们继续休息，我们先行一步，去赵庄了。”说罢，那人朝着程空点头示意，向身后一挥手，几个人从人群的边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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