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独自生活的第七天
因为跟着陆锦瑶看的多了, 姜棠的经验也多了。怎么做生意、定价几何、利润多少……这些姜棠自己心里就能估算出来。
不同的东西卖给不同的人,商品的定位要搞清楚。
就比方说馄饨好吃,但去靠近皇城的朱雀街是卖不出去的, 还会有护城军把你把你赶出去。像锦棠居的大多数点心,只卖给有钱有势的世家贵族, 在她住的街上是卖不出去的, 哪怕是最便宜的点心。
像刘大嫂就舍不得花三十文钱买一斤芋头糕吃。
而码头、工地的人,干的都是力气活, 一天十几个大钱,自然不会花十文钱买一碗馄饨。
对他们来说不仅仅因为贵, 还吃不饱。
姜棠卖的混沌个大, 但对于做苦力的成年男子来说仍旧不够吃, 他们会吃更充饥的面饼和馒头。
但吃这些春夏还好, 天暖和的时候就着水就吃了, 但一场秋雨一场寒, 过了今儿,恐怕更冷。
吃馒头和烧饼,不光硬嚼不动,而且顶着冷风吃,很难下咽。
吃了的确能填饱肚子,但没什么味道,不解馋。
姜棠觉得面条最好, 能做的种类多。哪怕最开始只卖一种, 后头也能慢慢多起来。
一斤面能做一斤四两的面条,吃得多的人一顿也就吃二三两面, 那一斤面就能卖六七碗。一斤白面五文钱, 一碗面的成本不到一文钱, 加上芝麻酱酸豆角这些,不到两文。
街上的素面一碗一文钱,但里面绝对没有二两面。
要去码头做生意,价钱不能定高了。两文钱一碗可能还会有人想着热乎好吃买一碗,但要三文一碗,若她有一家老小等着吃饭,自己背井离乡过来抗重物卸货,她宁愿吃馒头也不会吃面。
两文钱一碗面,利润有三四成,已经不少了。
只不过,由谁来卖能让她以后最省心是个难题,姜棠来这儿十多天了,对附近邻居的了解并不深。
送过两次东西,每家都有回礼,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各家各户的格局跟她家差不多,没有大院子,多少显得有点杂乱,有的人家里的东西都堆到外头去了。
光看外面看不出什么来,事关品性,姜棠打算问问刘大嫂去。
雨还没停,姜棠撑了把伞,又端了一大碗热干面,去隔壁刘大嫂家。
刘家正在做中午饭,早上的肉汤炖土豆和白菜,院子里零星飘着点肉味,还没姜棠带过来的热干面香气浓郁。
刘大郎正擦卖馄饨的板车,做吃食难免给上头溅上油点和面汤,看着很不干净。时间久了就不好擦了,趁着今天没出摊,他直接借着雨水把车擦擦。
刘大郎只比姜棠小四岁,看见姜棠过来挠挠头不知道喊啥,喊姐姐差了辈分,喊姨和婶子也不太合适,就腼腆地笑了笑。
姜棠敲了两下门,“你娘在家吗,我做了点吃的送过来。”
刘大郎道:“在的,就在屋里,你直接进去就好了。”
姜棠把碗给刘大郎,自己进了屋。
下着雨,屋里黑漆漆的,刘大嫂从厨房出来,不由地一笑,“妹子过来了,咋又带东西……你吃了不,家里刚做上饭,不是啥好菜,你不嫌弃就一块吃点。”
刘大嫂在外头说的婆婆买了两斤肉是说着玩的,下雨天出摊的都少,哪儿有卖肉的呀。
刘大嫂跟姜棠相处时间长了,也知道几分姜棠的为人。年纪不大,不跟那些嫂子婶子一样,拿眼缝看人,也不爱说人的闲话。
看着单纯,但也不单纯。
脸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但到底在没在笑,刘大嫂也不知道。
这也是为何她觉得姜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气度和普通人不一样。
姜棠:“我在家里吃过了,吃的面条,觉得味道还不错就给嫂子带过来一碗。”
刘大嫂擦擦手,“你来屋里坐会儿,我让我婆婆做饭。”
刘大嫂去隔壁屋喊了一声,这才带着姜棠进屋。
因为屋里太黑,她还点上了油灯。
屋里打扫的很干净,但姜棠没细看,眼神规规矩矩的,刘大嫂给姜棠找了把椅子坐,又去倒水找东西吃。
对她来说姜棠不仅仅是邻居,还是东家,是带她赚钱的人。
姜棠坐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我过来是想跟嫂子打听打听附近这几家。我初来乍到,对这边也不怎么了解,就怕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犯了别人的忌讳。”
刘大嫂心里估摸着,姜棠可能是想做别的生意,才这么问,不然谁闲着没事儿打听别人家的事。
而且姜棠也不是多事的人。
馄饨生意不错,刘大嫂知道有多赚钱,若不是她没那个精力再支一个摊子,她肯定跟姜棠毛什么荐自己。
只不过再摆摊子,要卖什么呢,难道还是馄饨。
刘大嫂顺了顺思绪道:“我家左边的那家姓许,家里有十口人。他家人多,有两个外地的侄子,还有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刘大嫂和许王氏关系不错,但不建议姜棠跟他家合伙做生意,“他家人多,但是婆婆忒掐尖。你隔壁那家看着干净,但是主家有点邋遢。”
刘大嫂也不是说人坏话,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干净,东西不干净,也不放心往外卖不是。她家隔壁许家的老太太把外地的孙子都接了过来,方子给了他家,最后还不知道是给谁呢。
“你右手边第二家第三家人好还和善,第二家人口少,第三家的男人有本事,在护城军,是个不小的官,陈娘子温柔大方。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寻常家里过日子,为着柴米油盐发愁,还有各种亲戚朋友的走动,总之什么人都有。
刘大嫂有时觉得,自己婆婆偏疼孙子还是不错的,至少疼的还是自家人。
像许家那样的,看着就心里堵的慌。
姜棠认真听着,她觉得找人合伙最好从身边找,重在人品,其他次之,不然给摊子惹了事,最后连累的还是她。
邋遢的那个就算了,刘大嫂做吃食都是包着头发,连板车都擦的干干净净。收钱和刘大娘分着来,碰过铜钱的手绝对不沾馄饨。
如果客人吃出了事儿,最后找的还是她。
许家姜棠是有留意过,因为他家孩子太多。两个胖一点的,其余三个小姑娘,看着干瘦。
许家娘子王氏是个很瘦小,看着极其温柔的人。目光像水一样,就是常被婆婆骂,一个人拉扯着六个孩子,估计也忙不过来。
这家也不成,有这么个婆婆就不成。
姜棠笑着道:“那多谢婶子了,我也是想着馄饨摊子赚了钱,钱在身上放着不踏实,就想把这钱投到别的生意上去。”
刘大嫂挠挠头,惋惜道:“我这是一个人不能掰成两半,要不然我肯定是第一个跟着妹子做生意的。”
这是刘大嫂的真心话,其实她也会想新的生意会不会赚更多的钱,万一别人赚的比她家多,日子比她家的好怎么办。
心里肯定不服气,明明她才是第一个跟姜棠做生意的人。
但说到底这是姜棠的生意,她不能因为姜棠不怎么管就把摊子当成自己的。
姜棠半带为难道:“我也是把嫂子当成我的亲姐姐,才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一个人在这边,除了银钱,没有别的可以依靠的。但银钱多了,更容易招惹豺狼,所以才不知如何是好。这选人上才更要慎重些。”
刘大嫂握住姜棠的手,心里怜惜更甚,“你要是做生意,右手边第三家成,第二家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家里是缺钱,但孩子咋办?你别带着人做生意好心帮他们,最后却结了仇。”
刘大嫂也是自己慢慢想才想明白的,姜棠找人做生意,找谁都成,不是非她不可。以后她把生意做好了,姜棠兴许愿意带她干别的。她要图现在这个小生意,直接跟姜棠闹掰了,以后的好日子也不会等着她。
这些想通了,再想好好做事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钱帛动人心,但刘大嫂觉得,是自己的注定是自己的,不是的注定不是。
姜棠点了点头,“谢谢嫂子,这些话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请人那边我自己回去也再斟酌斟酌,没别的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刘大嫂送姜棠出去,把人送到屋门口,她才紧张道:“妹子这回要卖啥,不会也是馄饨吧?”
要是卖馄饨,跟她摆一条街,她岂不是卖不了那么多了。
刘大嫂心里就不希望姜棠卖馄饨,方子是姜棠的,她想卖啥就卖啥。
姜棠摇了摇头,“不是,是给嫂子带过来的热干面。嫂子尝尝去,看看还行吗,不过这会儿应该坨了,味道没刚出锅好。”
刘大嫂听了这句话,这半天的心才安定下来。
等姜棠走后,刘大嫂才去看所谓的热干面。
三个孩子分着吃了半碗,还剩半碗,给她留的。半碗面,面条上面裹着褐色的酱汁,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香气十分浓郁。
刘大郎吃的少,大妮和二郎吃的多,嘴上都沾了酱汁,跟花猫似的。
刘大嫂:“赶紧去洗洗,别蹭的哪儿都是。”
刘大妮道:“娘,这个可好吃了,比你做的肉丝面肉包子都好吃。”
几个孩子生辰的前一天,刘大嫂会买小块肉,切丝做碗肉丝面,算作长寿面,保佑几个孩子长命百岁。
而且卖馄饨的这几天,按天结账,刘大嫂每天晚上回去了都会带吃的回去。
有时候是卤味,有时候是肉包子,有时晨起买一斤肉,一家人包顿饺子吃。
比那个还好吃,刘大嫂弯腰吃了一口……
已经放了好一会儿了,再加上今天下雨天格外地凉,面已经凉透了。
麻辣咸香,尽在一碗面里。
单就一碗面,就比放肉放鸡蛋的都好吃。
辣味很香,舌尖都麻了,吃的心里头暖融融的。吃到嘴里的时候酱香混着面香,一嚼是酸豆角和酸萝卜干,吃着酸辣爽口。
最好吃的是里面酥脆的炸黄豆,嘎嘣嘎嘣脆,这一碗面别看没肉,但是真的好吃。
刘大嫂把几根面吃完,剩下的没舍得吃,想给刘捕快留着。她心道,跟着姜棠做事是没错的,就这些吃食,去哪儿做生意都能赚钱。
一下午,刘大嫂收拾屋子趁着空闲把衣服洗了,晒不干但明天能继续晾。
而姜棠接待了好几波客人。
第一个来的就是刘大嫂隔壁许家娘子王氏和她婆婆,搓着手,坐在姜家浑身不自在。
红着脸,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来,还是她婆婆倒豆子似的,打听刘家生意的事儿,最后拉着她儿媳妇问:“你看我们成不?”
姜棠:“婶子,跟着我做生意也成,只不过要求多些。做生意和别的不一样,不能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说好话,讲情面。你跟我做生意,过来帮忙,每日卯时起亥时回去,做什么别多嘴问,按照我的要求来,一天给能你八文钱的工钱。”
“才八文……”许家的老太太喃喃道。
这也太少了,看刘家也不像拿八文钱的。再说了,地主家的驴都没这么干的。
码头的小工一天还十文的,都不用卯时起。
姜棠笑着道:“我初来乍到,婶子愿意过来帮我我感激不尽,我一个人,也没什么银钱,给的是少了点,但咱们都是邻居,相信嫂子一定不会介意。”
许家老太太道:“什么邻居,你这姑娘,刚才还说不能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说好话讲情面,转头就给忘了。这个忙我们帮不了你,这也太少了,亏刘家的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咱走了!”
她拉起王氏的手就走,但王氏面带挣扎,她婆婆拉她都没拉动。
“干啥坐这儿,还不走,快走!”
王氏红着脖子道:“我愿意干,一天八文也愿意!”
姜棠默默地喝了口热茶,不同的人不能以同样手段对待,若是真做生意,许家不能按照分成来,姜棠也不想用许家的人。
就像刘大嫂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这个老太太当家做主,王氏是儿媳妇,她若能做主,想着自己的孩子,以后自然还有赚钱的机会。
若是做不了主,就算赚了钱也进别人口袋里。
姜棠做小本生意,不想把自己的生意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最好的法子就是给的少,让许家人自己都不乐意干。
“不成!一天八文钱,家里几个孩子不用你照顾?谁管他们吃饭!”
王氏一脸隐忍,只能眼含歉意地看着姜棠,无论她说什么,许家老太太都不愿意,最后被她婆婆带走了。
姜棠没那个闲心管别人的家事,等人走后,又接待了两家客人。
生意的事也差不多定下来了。
选的陈家。
但对王氏,她没把话说死,只说有生意来了会想着大家,不同家里是不同的话术,这种事,是没人会凑在一块儿把家里怎么赚钱怎么分成告诉别人的。
不过到了傍晚,姜棠听见雨声里夹杂着几声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是下午来过的王氏。
王氏眼睛红肿,后头站着一个汉子,男人老实巴交地站着,一手领着一个女娃。
王氏手上拉扯着一个孩子,背上还背着一个,她哽咽道:“姜姑娘,我自己能做主,一天八文钱,我能干。”
王氏的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瘦。
站着的是三个女儿,背着的是儿子,相比于姜棠看见的她的两个侄子,瘦得多。
姜棠让了半步道:“你带着小的进来,其他人在门口等着。”
入夜了,姜棠不敢把人全放进来。
王氏吸吸鼻子,背着小儿子进门。进屋之后姜棠给她倒了杯热水,“先喝点热水。”
王氏把孩子放怀里,屁股只坐了半个。
这让姜棠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她最开始坐在陆锦瑶面前,也只敢坐半个屁股。
但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该怎么来还怎么来。
王氏磕磕巴巴道:“我现在能做主了,打算把两个侄子送回老家。我家就我男人一个赚钱,以前家里两个老人在老家,前几年搬过来,说是一块儿享清福……”
如果说刘大娘是懂事明理的婆婆,那许家的就是个恶毒老太太,专门盯着大儿子一家吸血。
王氏三个女儿,儿子才一岁多,以前老人家对孙女不好,把孙子接过来住,还能解释为老人家想要孙子,不喜欢孙女,可生了儿子之后仍然偏疼她侄子。
现在连赚钱都要管。
王氏看刘家日子好起来,心里疼的难受。
她的孩子她疼,她和夫君商量了,过阵子把两个侄子送回去,婆婆要是舍不得,就把两个老的一块儿送走。
孝顺是孝顺,但不能苦着她的孩子。
本来她夫君不乐意,王氏拿和离逼的。
她夫君是疼孩子的,就是太过愚孝。
王氏绣帕子的钱都自己攒着,还有一部分俸禄,大不了她和离之后出去租房子住。
“姜姑娘,一天八文钱,卯时起,亥时归,我愿意做。”王氏语气诚恳,不像作假,但姜棠已经找了人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赚钱你不来,有的是人做。
姜棠:“说实话,我不乐意请嫂子做工。”
王氏脸色一变,“姜姑娘,我一天少钱也成的……”
女子不容易找活干,要么去酒楼刷碗,一天赚的比这还少。
王氏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赚钱,根本容不下别的。
姜棠:“嫂子听我说完,我做的是吃食生意,不仅苦还累,嫂子孩子多,你婆婆不管带,家里还不安宁,容易影响到生意。做生意是想赚钱的,总不能因为你的家事耽误我的生意。”
王氏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姜棠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嫂子先处理自己的家事,这边有别的生意了再说。都是街坊邻居,什么事都好商量。”
王氏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姜妹子。”
姜棠把人送出去,乌金和点金跟着她送人,两只小狗盯着一家六口,人走了才放松警惕,但一有声音就把耳朵竖起来。
外头冷,姜棠舍不得让两个小家伙睡外头,就在屋里给他们找了个毯子。
于她而言,王氏的确可怜,有四个孩子养,都很瘦弱。可家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断干净的,姜棠想帮,但有心无力。
若是等许家家事处理干净,她可以让王氏跟着做生意,现在还是别了。
人还没送走,结果家里又欢天喜地和好了,到时候她的方子还是不是她都不知道。
热干面的生意姜棠给了陈家。
就是顾见山介绍的那个陈家,陈家娘子自己找上门的,分成和刘家的一样。等明儿去铁匠铺子那儿订个锅,买好东西,过两天就能去码头那边摆摊了。
姜棠想,并非所有人家都如刘家一般,以后想做生意,得托相熟之人介绍,哪怕远点也成。也得小心背后之人捅刀子,小心谨慎,方子是最重要的,捏紧才好。
做馄饨调馅儿姜棠一个人忙不过来,但热干面的酱汁她可以自己弄。
提前一晚上弄好,然后给送到陈家去。
一条巷子,陈家是第二家跟着姜棠做生意的。
九月二十四,一大早就推着跟刘家一样的推车,去码头摆摊卖热干面去了。
陈家娘子就在码头摆摊,这里摊贩多,热干面的生意还不错,从早上卖到了中午,客人都说好吃。
码头比街上还热闹,开来往往的商船靠着码头卸货,还有往来的客船。
客船上都是到京的游客,
陈家娘子远远看见一人,长身玉立,从客船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一行人卸了一车东西,然后才坐马车往城内赶。
陈家娘子摇了摇头,这里贵公子多的是,她还是老老实实摆摊卖面吧。
她夫君说,姜家的姑娘是他上峰的亲戚,要多加照看,现在看来不是她照顾人家,反而是姜姑娘照顾他们。
另一边,一顶马车往城内走。陈家娘子看过就忘的公子正是从滇南回来的顾见舟。
六月十六离开,九月二十四才回来。
走了三月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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