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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闹大,对质御书房!(一更)


  皇帝手里抓着一只杯子,动作戛然而止。

  他佝偻着脊背,缓慢回头,梦呓般呢喃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跪在地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的大着胆子抬头,重复道:“晟王殿下回宫了,此刻正在御书房候旨。”

  皇帝听得一阵一阵的发愣,脚下步子蹒跚了两步。

  “陛下!”陶任之连忙上前搀扶。

  皇帝昨晚本来是先在安排给萧樾设局的事,一直没睡,下半夜刚要休息,又查出了他的熏香被人做了手脚,于是当场暴怒,直接天翻地覆的折腾起来,现在算下来,已经有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他本身的身体状况就不容乐观,这时候脑子里的思维都不怎么清楚了,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发虚。

  陶任之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皇上,要传太医么?”

  皇帝挡开他的手,自己站着,又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转头,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那个侍卫道:“晟王怎么回来的?”

  显然,不是被抓回来的。

  那侍卫道:“晟王爷自己拿了令牌入宫,直接去了御书房求见。彼时太子殿下正带着几位内阁大臣在理政,问他什么事,他却说自己被人陷害,急于讨要一个清白。太子殿下毕竟是王爷的晚辈,虽然知道陛下在养病,但确实……所以就让奴才过来问陛下一声,此事要怎么处理?是您过去?还是……让晟王爷先回,改日等陛下龙体康泰之后再召见。”

  皇帝听了这话,就听了笑话一样的讽笑出声:“他没跟太子说是什么事吗?”

  那侍卫道:“晟王爷说一定要请陛下过去做主,不过奴才过来之前偷偷跟知情人打听过,据说是晟王爷被身份不明的人掳劫出宫了,还险些遇险,这事情不小,怕是……拖不到明日去了。”

  宫里现在到处都在传,晟王有谋逆之意,纵容自己的手下闯宫杀人,皇帝已经直接将他做逆贼处置,下了圣旨叫御林军追捕,甚至于封锁城门的消息已经传到九城兵马司了。

  按理说,不管怎么样,这晟王殿下此时都不该自投罗网的回来的。

  可是——

  萧樾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的回来了?

  昨天晚上的毒,皇帝心里早就认定就是萧樾下的,再有今天坏了他的事,解救萧樾出宫的那伙人,他也只当是萧樾的。

  现在萧樾回来了,不管他是做了何种安排,又是出于何等的目的,在皇帝看来都是理解不了的。

  但显然,萧樾敢回来,就必然是有图谋的。

  “好!他肯露面,总好过让朕天上地下的到处去找他!”心里略一斟酌,皇帝勉力的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道:“摆驾御书房,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是!”陶任之一边挥手打发了那侍卫下去,一边快步出来,叫了宫女进去伺候皇帝更衣,又忙着安排辇车。

  御书房这边,萧昀本来是在替皇帝看奏折的,本来这两天北燕的使团就要离京,再加上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赶着商议的,他其实没叫人过来,可就在傍晚时分,内阁的五位阁老就约好了一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都是被萧樾哄来的,萧樾让人分别去他们当值的衙门传信,只说要商量后天沉樱离京时候的仪程。

  大胤遣嫁皇女去北燕和亲,代表的就是大胤的脸面,严格说来,确实是各种规制都要仔细揣摩安排的,几个人是不知道萧樾已经被皇帝扣在宫里的事的,所以谁都没有怀疑,直接就进宫来了。

  而他们前脚进了御书房,才刚跟萧昀表明了来意,萧樾就到了。

  萧昀当然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被他这皇叔摆了一道……

  可是萧樾的事,虽然暂时还没闹到街头巷尾去,宫里却已经早就跟着炸开了锅,几位阁老进宫这一路上也听了个大概,这时候再说没这回事?这是把人都当傻子耍吗?

  何况——

  现在宫里盛传的是晟王萧樾谋逆,先是毒害皇帝,后又勾联党羽,杀入皇宫救他逃走了……

  这样的大事,也不可能撇了内阁,让他们全部当不知情的去装聋作哑。

  所以,萧昀就算明知道是被萧樾摆了一道,也只能是把人都留在了御书房,叫人立刻去给皇帝传信了。

  这会儿大家都坐在那喝茶。

  几位阁老是好奇的很,事情到底是如何的,可萧樾在等皇帝过来,绝口不提,他们也不好贸然先问,就一个个耐着性子等。

  等到一盏茶喝完,内侍刚给换了新茶,皇帝也就到了。

  “陛下驾到!”陶任之在外面扯着嗓子唱到。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萧樾也没拿乔,跟着站起身来。

  皇帝被陶任之扶着从外面进来,进门的第一眼看见萧樾就是目色一寒,直接一挥手道:“来人!把萧樾给朕拿下!这种乱臣贼子,朕不将他千刀万剐不能平愤。”

  他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话音未落,外面已经十几个侍卫冲进来,剑拔弩张的就来拿萧樾。

  跟着萧樾进殿的是尉迟远最得力的两个手下,虽然外臣进宫不得带兵刃,但两人都是暗卫出身,就是赤手空拳也先将冲在最前面的四个侍卫给掀翻在地,然后一左一右的挡在了萧樾面前。

  皇帝哪里想到萧樾敢公然在御书房内跟他动手,一时间眼睛瞪得老大,反而忘了反应。

  倒是旁边的兵部尚书张阁老是个火爆脾气,立刻怒喝:“晟王,御书房重地,你敢公然抗旨?”

  萧樾看都没看他一眼,对他的斥责也不在意,只就目不转睛的与站在门口的皇帝面对面道:“张阁老你暂时不明真相就先不要言语了,本王没有对陛下不敬,只是就事论事的本能反应而已。陛下你进门就给臣弟栽了个乱臣贼子的罪名,臣弟若不反抗,乖乖束手就擒了,岂不等于是心虚默认,平白的让天下人误会么?这么大一个污名栽下来,臣弟可吃不消,自然没办法认了!”

  说着,这才环视一眼旁边全都神色防备盯着他的五位阁老,反问道:“推己及人,若是本王现在随便指你们在坐的都是乱臣贼子,并且还喊打喊杀的立刻就要叫人拖出去砍了,诸位也是要挣扎一下的吧?”

  他这道理是说的没错,可是在御书房里公然和皇帝叫板动手的——

  这真的是千百年来的奇闻一件了。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一时也无从反驳。

  门口的皇帝这才回过神来,气得脸色铁青的道:“你……”

  “陛下!”萧樾先发制人的直接截断他的话茬,压根就不想听他的废话和叫嚣了。

  说真的,他对皇帝的耐性,真的在这几次的周旋里已经消磨殆尽了。

  之前一直跟他打太极耗时间,一来是因为周太后夹在中间,不想她为难,二来也是因为南梁那边他在做的事情还没安排好,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皇帝闹翻,反而是把可趁之机留给外人。

  他面容冷峻的盯着皇帝:“不管陛下是要控诉臣弟弑君还是叛逆,都总不能只凭你的片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的,现在太子在这,臣弟也把各位阁老都请来了,不管您要栽臣弟什么样的罪名,臣弟不怕拿到明面上,让朝臣和天下的百姓知道,您也不要遮遮掩掩的,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杀人灭口了。既然来了,就请您上座,坐下来,咱们把证据证人都摆出来,仔细的论一论其中的是非。这里有各位阁老做见证,若是陛下的指控全都证据齐全,您再将臣弟拖出去砍了也不迟,不是吗?”

  皇帝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只凭着从武昙那里盗窃来的一个小瓷瓶做罪证就指萧樾弑君,这样的证据太薄弱了……本来他也不是不能安排假的人证出面指证的,可不巧的是昨晚真的有人要害他,他惶恐和盛怒之下就只顾着查真凶了,反而是浪费了整天的时间,并没有后续的把证据都填满。

  现在萧樾当面与他对质,还口口声声都在暗示他构陷?!

  皇帝勃然大怒,往前踉跄了一步,面目狰狞的指着他嘶吼:“你敢在御书房这样嚣张跋扈的与朕说话,这就是谋逆!来人……来人……”

  横竖萧樾现在人就在宫里,他就是动强把人拿下了,还能叫他有机会翻盘了不成?

  皇帝已经是不顾头脸了,就这么无理取闹的嚷了起来。

  在场的众人看着这样仪态全无,风度全无的皇帝,个个大惊失色。

  而下一刻,就在大家以为将要有大批的御前侍卫冲进来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周太后冷厉威严的一声怒喝:“都给哀家老实在这里站着。”

  话音未落,沉樱已经扶着她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万安!”众人连忙行礼。

  周太后的面容冷肃,嫌恶的看了眼手里提着刀剑的侍卫们,冷冷的再呵斥:“皇帝病糊涂了,你们也糊涂?御书房重地就亮兵刃?全都给哀家滚出去,每人领二十个板子,以作小惩大诫!”

  侍卫们全都变了脸色,心中叫苦不迭,可面对周太后,又没人敢于反驳,只能咬牙领命:“是!”

  皇帝是没想到周太后会来,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

  怔愣片刻之后,皇帝就回过神来,气急败坏道:“这里是御书房,是儿子带众臣议政的地方,母后还是先回后宫休息吧,等儿子处理完这边的事,自然会去给母后请安!”

  周太后面无表情:“今儿个一早天没亮你叫人去请哀家,说晟王下毒弑君,这件事是你请了哀家出面做主的,现在既然你这里要说的还是这件事,那哀家怎么都要倚老卖老的做这个主,在这里听一听看一看你们最终要如何掰扯的。”

  早上皇帝去找她,是想逼着她借她的口处置了萧樾,这样,周太后是萧樾的生母,只要她开口以弑君之罪判了萧樾,自然可以压服了天下所有的人。

  他本来以为可以的,毕竟他被人下毒是确有其事,而且他又认定就是萧樾做的,这么多年,周太后已经为了他无数次的妥协了,没理由到了今天这一步反而在这么明显的证据面前再退缩。

  而虽然周太后当时没表态,确实也没透露出要保萧樾的意思,并且下令将萧樾软禁宫中了。

  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萧樾的人都敢闯宫劫囚了——

  他一向有主见,杀伐决断的母后怎么会突然倒戈,变换了态度了?

  皇帝始料未及,反应过来就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母——”

  开口想要说什么,周太后已经面色肃然,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道:“哀家要在这里旁听,你们以为不妥?”

  皇帝虽然是皇帝,并且从他登基之后,这八年间周太后已经淡出了朝局住到行宫去了,但是这些阁老,最年轻的四十六岁,都是从头见证过这位太后娘娘一路腥风血雨走过来的,皇帝登基之前,先帝缠绵病榻,她也曾辅佐理政多年,论手段,论气魄……还是颇为叫人信服的。

  几位阁老对她,怎么都念旧恩的,再加上这件事确实听着扑朔迷离,很有的掰扯——

  周太后不在这镇场子,回头皇帝和萧樾再对上,他们个个都是炮灰!

  “太后娘娘既是国母,又是陛下和晟王殿下的生母,既然事关江山社稷又关乎晟王殿下的清白和陛下的安危,太后自然理应在场。”丞相杨廉之代为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皇帝左右看了眼,一瞬间,突然就有点泄了气。

  也不是他不能强行逼着周太后回后宫,而实在是——

  众人皆知他上位全是他母后一手扶持,如果他当众弄得母子翻脸,这本身就是要被诟病的。

  “父皇,您身体不好,还是先落座吧!”萧昀一见这个场面僵持,就适时地上前打圆场,扶了皇帝往里面的御案后头去落座。

  皇帝见了台阶,自然是下了,蹒跚着步子,跟着他坐到了案后。

  而萧昀——

  在别人目光齐聚全都紧盯周太后的时候,他却是在周太后一行进门的那一刻就第一眼看到了装扮成宫女,低眉顺眼跟在周太后身后的武昙。

  武昙这时候已经换了宫里宫婢的衣裳,和周太后带进来的另外三名宫婢站在一起。

  别说几个几乎没怎么见过她的阁老了,就是皇帝——

  在全神戒备针对萧樾和防范周太后的这个当口,也没认出她来。

  萧昀是不知道武昙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宫的,但是她既然混到了周太后的身边,显然就是和今天萧樾的事情有关的。

  所以——

  周太后是被武昙游说,给劝过来帮萧樾解围的?

  萧昀心中迷雾重重——

  他虽然跟周太后接触的不多,但也听说过不少有关他这位皇祖母的事迹,知道她是个很有主见,不容易被人说动的人。

  这个武昙,何德何能,居然能劝得她搅进皇帝和萧樾之间的这滩浑水里?

  萧昀嫌弃又带着恼怒的注视,武昙自是感觉到了,不过她无意跟这个人较劲,所以就一直耷拉着个脑袋,死活不看他。

  沉樱扶着周太后到最里面的椅子坐下。

  萧樾当仁不让,自己坐到了对面的第一位。

  武昙站在周太后身后,这才趁机偷眼去瞄他。

  萧樾借着低头看茶碗的机会,也稍稍抬眸,眉目之间闪现一点光亮,算是个隐晦的笑容。

  武昙收在眼里,悬了半日的心,莫名的,突然就会因为他这小小的一个眼神而雀跃。

  看他游刃有余,看他镇定自若……

  那她还担心什么!

  突然之间,就泄了气,再次低头下去,百无聊赖的在袖子底下玩手指。

  当然,满殿的皇帝这些人,谁都没在意这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周太后落座之后,萧昀也强行让自己的视线从武昙身上移开,从皇帝身边退下来,一边挨着周太后的下首落座,一边道:“众卿也坐吧。”

  “谢陛下!谢太后娘娘!谢太子殿下!”五位阁老谢恩之后,也依次找了座位落座。

  周太后似乎是特别的不耐烦,当时就开了口:“今天一整天,从早到晚你们兄弟俩都闹哄哄的,哀家的耳根就一刻也没得个清净,有什么话,今天就都在这里说开了吧。皇帝,你那边都抓了晟王的什么罪证,先一一列出来吧。”

  皇帝一听她开口还是先让自己先说,而没有出面维护萧樾,对她的立场突然就又多了几分信心,虽然心里还是窝火,也还是暂且忍了,冷冷的道:“夜里四更,朕朝阳宫寝殿的人从儿臣用的熏香里验出了剧毒,后经追查,又从疑凶的身上搜出了带有晟王府印记的装有同样毒药的瓷瓶一只。”

  此言一说,殿内就是一片哗然,几位阁老互相看看,全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震惊的神情。

  皇帝冷哼一声,却只斜睨了萧樾一眼,继续道:“后来朕传召晟王进宫问话,一开始他矢口否认,后母后仁慈,将他暂时扣在长信宫内令其反省,再后来……”

  说着,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厉色,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后来他就认了,这里有画押的供词。”

  周太后听着,一直未动声。

  “可是招供之后,却有他晟王府的内应混入了长信宫,假传圣旨,杀人劫囚,带他闯出了宫去。”皇帝一边继续往下说,却全程只在看萧樾的反应。

  他是料定了那份供词是萧樾不知道的,一直在等着萧樾跳起来反驳,没曾想,萧樾却始终是静坐喝茶,居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在座的张阁老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陛下恕罪,能否容臣看看这份供词?”

  说着,已经拿了那供词在手。

  在场的另外几个人也坐不住了,也纷纷起身凑上去看。

  皇帝心里虽然因为萧樾云淡风轻的反应而犯了嘀咕,这时候却压根不想分心多想,只就乘胜追击的厉声喝问:“晟王,你以为你矢口否认就能瞒天过海了吗?是因为朕勒令封锁了京城你出不去,这才冒险回来,打算赌一赌运气么?”

  萧樾一直没说话,等那边几个阁老看过供词之后,脸色就全都变了,纷纷表情纠结的转头看他。

  萧樾是在这时候才放下的茶碗,他还是守着臣子的本分的,站起来冲着皇帝做了一揖,然后才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份供词的事,咱们容后再说,先说有人进宫‘救’我一事,陛下一口咬定那些是我的人?可是那些人拐带了本王出宫之后却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

  说着,就转头看向了周太后:“是母后不忍本王冤死,才派他们营救的!”

  此言一出,又是满殿哗然。

  周太后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而案后的皇帝已经拍案而起:“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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