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隐忧
陆清容微微一怔。
她不明白江云佩为何会有此一问。
番蒙人的情况,不就是烧杀抢掠,扰乱边陲百姓,打不赢就跑,打赢了就抢完再跑,还能有什么别的情况?
“**姐指的是?”陆清容不解。
“靖远侯世子出征前,可有跟你提起过这次番蒙人的动向?”江云佩想了想,又补充道:“比如他们有多少兵马,领兵的又是何人?”
陆清容直接摇了摇头。
蒋轩的确没跟他提过这些。许是他本就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特别交代的,许是他怕自己知道太多反而愈发担心,总之关于番蒙人的近况,他从未过多提及。
见陆清容竟然毫不知情,江云佩反而略显踟蹰。她的夫君和大哥都去了漠北,这固然让她加倍担心,平日里的牵挂无处倾诉,这才一见到陆清容就顿生同病相怜之感,说话难免无所顾忌,此时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唐突,又犹豫起来。
陆清容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内心的不安胜过一切:“**姐可不能这样吞吞吐吐的,如此这般,怕是我回去都该寝食难安了!”
这话倒也不算太夸张。
江云佩拉着陆清容,走到院子东侧的回廊处坐了,看清四下无人,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也是听我大哥零散着说过一些,据说这次在大齐边境抢掠的番蒙人,多达数万。而且与之前相比最为不同的是,以往他们只以抢夺财物为主,并不恋战,对上我大齐的兵马,大都选择闪避逃窜,但这次却像在挑衅一般,每每碰见,别说没有撤退,反而迎头而上,一副势不两立的架势。之前对待漠北驻军是如此,后来迎战徐翼大将军的援兵亦是如此。”
“这是为何?”陆清容微微蹙眉,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安,“听着倒像是和大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正是如此。”江云佩解释道:“你或许不知道,十几年前镇北将军的在漠北那场大捷,生擒了番蒙大将军,并将其带回了京城,没多过久便被处决。而这次带领番蒙人大军进犯的首领萨托,便是当年那位将军的弟弟,据说这二人自小失了双亲,长兄幼弟,兄弟之情犹如父子一般……总之这一次他们当真是报仇来了。”
江云佩说得自己都有点心慌,她不想惹陆清容心烦,但又没办法把这些只憋在心里。
听到此处,陆清容突然想起了她初来大齐朝那年,身体还只是个周岁孩童,当时与母亲和姐姐们一同随父亲去河南,离京路过德胜门之时,见到了姜元昭凯旋回京的盛况。她的确记得队伍之中曾经有过囚车,至于后来的处决之事,由于她离京多年,倒是并不知晓。此时那个蓬头垢面却凶狠异常的身影突然从脑海中涌出,记忆中那狠厉的眼神,让她忍不住身上一激灵。
陆清容已经有些了然。
倒是江云佩仍有不解:“这些事都是从我大哥那里听来的,我却有些不大明白,既然是要报仇,难道不是该来京城找镇北将军吗?毕竟那才是正主。或者他们在漠北挑衅生事,就是为了让朝廷再派镇北将军出征,以便可以在战场上报仇雪恨?若是这样,这次去的仍旧不是镇北将军,他们又当如何?”
江云佩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当初江凌不愿给她多解释。
陆清容却只是摇头。
“恐怕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陆清容轻叹一声,“番蒙人虽属蛮夷,却同样需要师出有名,还有什么比一雪前耻更能煽动军心,让人充满斗志的?”
江云佩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这只是个说辞罢了,他们并不是真的想报仇?”
“或许吧。”陆清容说得含糊,继而问道:“你可有听到其他什么?”
江云佩摇头:“自从确定了要同靖远侯世子去漠北,我大哥便没再提过这些,怎么问都不肯说了。”
“那武定侯世子可有说过什么?”陆清容问起崔琰。
“他从不跟我提及朝堂之事。”江云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陆清容不再追问,轻声劝道:“**姐也不要太担心了,大齐与番蒙交战多年,其中的血海深仇不知道有多少,这都再寻常不过了。咱们这次兵力不弱,人数占优,且粮草充足,纵使番蒙人的气势再凶猛又如何!当年镇北将军能把番蒙大将军生擒了,这次他这个弟弟萨托,也照样逃不掉!”
江云佩跟着点头,觉得终于有人能与她分享这些心事。
陆清容信心百倍地说着,那些忧虑则被尽数藏在了心里。
此时她心中的担心更胜以往。
之前一直以为番蒙人是打赢了徐翼将军所率领的援兵,同时自身也伤亡惨重,这才没有占领边境的疆土,大举撤回。
现在看来,如若江凌之言确有其事,番蒙人是为了报仇而来,那这个“撤退”就不知道尚存几分真实了。
极有可能的是,这撤退只是表面上的假象,说不定他们此刻正在某处等着大齐兵马的到来!虽然出征的并不是镇北将军,但恐怕番蒙人不会不知道蒋轩和姜元昭的舅甥关系……
现在想想,皇帝派了蒋轩出征,简直是一举多得。对内,能借助靖远侯府以及镇北将军府的气势,更好地稳定军心,控制镇北铁骑;对外,更是能激起番蒙人深藏多年的仇恨,以便同他们决一死战!原本番蒙无论是人力、财力、物力都无法与大齐抗衡,怕就怕他们一旦潜入漠北深处,便难以再被找到,到时候消耗了大量物资,却落得个无从作战的结局。如今挂帅的是蒋轩,则一切都不同了,有他这个明晃晃的诱饵在,即便番蒙大军是真的要撤回,恐怕也会在半路上改了主意……
陆清容在深感皇帝精明算计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替蒋轩的安危担心。
既是旗帜,又是诱饵,同时还要统领大军,蒋轩的处境何其凶险!
陆清容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表面上却尽量不露声色,看到江云佩面色逐渐缓和,便与她一同回了紫藤阁的厅堂。
厅堂之中的陆芊玉,和陆芳玉独处没多久,便已经有些不自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四妹在的时候,她就不大敢在这个大姐面前随意说笑。
对陆芊玉来说,她和陆清容的亲近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无法更改的习惯,即便陆清容出嫁许久,这习惯仍未改变。
此时的陆芊玉,一见她们进来,立刻过去抓住陆清容的胳膊:“我让大姐留在府里用中饭,她就是不肯,说是想儿子了。这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家里又有奶娘在,还能饿着了诚哥儿不成?我明儿个就要嫁出去了,日后咱们姐妹再想聚在一处可不容易。你快帮我劝劝她!”
陆清容看了看一脸无奈的陆芳玉,勉强笑道:“你这一股脑把话都说尽了,我还能想出什么劝说的话来?”
陆芊玉呵呵笑着,难得没有反驳,却埋怨起她来:“刚才我还没来得及喊住,你们就出去了,这才什么时辰,母亲今日过了辰初时分才出的门,此时不可能回来的!”
陆清容和江云佩但笑不语。
陆芳玉则在心中感叹,陆芊玉这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日后嫁了尹子昊,估计也不会有太大改变了。想来,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你们两个不会也想走吧?”陆芊玉突然问道。再不擅长察言观色,她也发现陆清容和江云佩回来之后,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们倒是没什么事。”陆清容不再杞人忧天,转而打趣起来,“喜宴最是折腾人,到时候恐怕你一整天也没机会说话,今天我们先陪你说个够!”
陆芊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慌张闯入的荷叶打断了。
“二小姐,不好了!”
“怎么了?”陆芊玉皱眉问道。
“刚才大奶奶差人回来说,三爷……在光隐寺动手打了人!”荷叶急忙回道。
众人闻言大惊。
陆清容知道,她口中的大奶奶正是她们的大嫂范氏,而这三爷则是说的煦哥儿了。
只是煦哥儿还不满六岁,就能动手打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芊玉同样费解。
“奴婢也说不清楚……”荷叶急得险些哭出来。
眼看这个荷叶说话不很利索,陆清容直接吩咐:“大奶奶派了谁回来,让她进来回话!”
等到那个叫素梅的丫鬟进来,方才说起这事:“早晨到了光隐寺,主子们烧香过后,大夫人去听高僧讲经,大奶奶带着三爷在后院等候,一个不留神,三爷就和后院里一个看着也就三四岁的孩子动起手来,等大奶奶赶过去,那孩子正趴在地上哭,说是三爷打了他,后来那孩子的母亲也来了,要让三爷给他们认错,但三爷怎么说都不肯低头……偏那家人不依不饶,不紧要咱们赔偿,还非要三爷认错不可,这事便僵持在那里。大奶奶让奴婢先回来取银票,正好碰到了荷叶姐姐,也就没瞒着……”
素梅说得倒是清楚,却仍旧让人难以置信。
“被打的孩子是哪家的?”陆清容突然问道。
“是礼部郎中贺大人家的公子,叫什么……岚哥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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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京城都知道,连家二房的大姑娘若生脸盲得厉害。
今儿梳个堕马髻她认得你,赶明儿另梳个,她就记不得了。
但有一位,裹成熊,她也总一眼就能分辨。
因为他们初见于彼时最狼狈不堪的时候,却重逢于最好的年华……”
——《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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