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挑衅


  端木纭和端木绯从遥平镇回到杨合庄时,已经是金乌西沉,晚霞满天。

  端木纭终究还是典当了玉佩,用换来的银子买了些药材和点心。

  姐妹俩一下马车,就见紫藤匆匆上前,屈膝禀道:“大姑娘,四姑娘,府里来人了!是太夫人身边的游嬷嬷,已经在庄子里等了快一下午了。”

  两姐妹面面相觑,就随紫藤一起去了堂屋。

  堂屋中,下首的圈椅上坐着一个身穿栗色暗纹褙子的老嬷嬷,头发一丝不乱地梳成了一个圆髻,戴着一对翠玉扁方,此刻正悠闲地捧着茶盅饮茶。

  见姐妹俩说笑着走来,游嬷嬷微微蹙眉。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目光淡淡地看着端木纭和端木绯,也没给二人行礼的意思,直接破口斥道:

  “大姑娘,四姑娘,太夫人让两位姑娘留在这庄子里是为了好生反省,不是让两位姑娘没事就到处溜达闲逛!”

  “如此早出晚归,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两位姑娘是该好好跟着奴婢学学规矩,免得以后在外头丢了尚书府的颜面!”

  听她言下之意,她竟是贺氏派来教姐妹俩规矩的。

  “游嬷嬷,”端木绯截着游嬷嬷的话尾巧妙地打断了她,一脸天真地说道,“我记得祖父说我们端木家是诗书礼仪之家,家训是‘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四姑娘,你既然知道端木家是诗书礼仪之家,就该好好学学何为上下尊卑,三纲五常。”游嬷嬷神情倨傲地看着姐妹俩,“如此才不枉费老太爷对您和大姑娘的一番教导!”

  游嬷嬷意有所指地训斥着,她们两个小辈就敢如此对太夫人出口狂言,简直就是不孝、不敬,连长幼尊卑都不懂!

  端木绯皱了皱眉,转头问端木纭:“姐姐,上下尊卑是什么意思?”

  游嬷嬷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轻蔑,心道:果然是傻子,竟然连上下尊卑都不懂……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这位四姑娘哪里是不懂“上下尊卑”,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不分尊卑呢!

  端木纭一唱一和地说道:“蓁蓁,像游嬷嬷这般,区区一个奴婢就敢对主子大放阙词,主奴不分,就是不懂‘上下尊卑’!”

  端木纭的唇畔泛出一抹冷笑,不客气地接着道:“二婶母平日里管家辛苦,祖母年纪大不耐烦理会那些琐事,才会纵得刁奴猖狂。奴大欺主,按府里的规矩,自当掌嘴五十!”

  “我可是老夫人身边的,谁敢打我?!”游嬷嬷瞳孔猛缩,沟壑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了高傲轻蔑之色。

  端木纭冷冷地扫了游嬷嬷一眼,她的回应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子,直接扔了出去。

  “来人,给我掌嘴!”

  银锭子骨碌碌地光鉴如镜的青石板地面上摇晃了几下,然后静止不动,闪闪发光。

  庄子上的月例不高,粗使婆子一个月也就100文,这么一个足足五两的银锭子,足够她们好些年的月例了。

  一个婆子眼睛都绿了,想也不想地冲了过来,敏捷地把银锭揣到了怀里,一把抓住了游嬷嬷的右臂,同时招呼着另一个婆子钳住了游嬷嬷的左臂……

  “你……你们想干什么?!”

  游嬷嬷这下真得慌了,在嘶吼声中,她被两个婆子拖到了外面的屋檐下,跟着就是那板子甩在皮肉上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啪啪啪!”

  游嬷嬷起初还一边咒骂一边哀嚎,渐渐地,就没了声息……

  等板子声停下后,游嬷嬷的脸颊已经又红又肿,看来鼻青脸肿,甚为可怖。

  游嬷嬷又气又怒又恨地瞪着两姐妹,她是太夫人贺氏的亲信,在府中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这几十年来还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你们等着!”

  游嬷嬷口齿不清地丢下了一句,然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了。

  看她这愤恨的模样,回去后肯定要找贺氏狠狠地告上一状。

  “大姑娘……”张嬷嬷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唤道。

  端木纭却是不以为意,坚定地说道:“张嬷嬷,我们没有错,自然也不用一个不分尊卑的老奴教我们什么规矩!”

  这游嬷嬷仗着是祖母的亲信,未免欺人太甚,竟胆敢如此斥责起她们姐妹,这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她们是仆,她是主呢!

  就算她们是孤女,也不能由一个奴才欺凌到头上!

  看着端木纭清澈坚定的眼眸,端木绯的嘴角逸出一朵璀璨的笑花,心情明快,这个姐姐的脾气委实对她的胃口。

  “蓁蓁,”端木纭揉了揉端木绯柔软的发顶,“今晚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补补身子。”

  端木绯乖巧地点了点头,自告奋勇道:“姐姐,我来给你打下手。”

  她两眼弯弯如新月,看得端木纭心都要化了:她的妹妹是最乖巧的!

  “蓁蓁,你想吃什么?”

  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晚膳,言笑晏晏。

  张嬷嬷虽然心里担忧,但见姑娘们满不在意,也只能幽幽地长叹一口气,心事重重。

  夜幕渐渐降临,时间弹指间就过去了两日,姐妹俩凭着典当玉佩的银子过得很是自在。

  然而,张嬷嬷却是愁眉不展,两位姑娘如此在庄子里长住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就在她又一次长叹中,二夫人小贺氏来了。

  小贺氏是太夫人贺氏的嫡亲侄女,如今管着府里的中馈,神态举止间自有一股当家主母的气派。

  小贺氏正是芳华正茂的年纪,她穿了一件姜黄色盘金彩绣绵褙子,身形略显丰腴,白皙的圆脸上眉飞目细,笑起来看着很是和气,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那么和气。

  “纭姐儿,绯姐儿,你们祖母说了,你们俩在这里也反省了几日,想必知错了。你们祖母一片慈爱之心,让我来接你俩回府。”

  前几日端木纭和端木绯教训了游嬷嬷,气得贺氏大发雷霆,本来打算把这对姐妹留在这杨合庄一年半载,没想到前两日简王世子回京,在复命的同时,向皇帝提起与北燕大战中,牺牲过的几个将领,有些唏嘘。

  皇帝为了收拢安抚军心,特让皇后宣那些武将的妻女,尤其是几家遗孤进宫,以示恩典,其中也包括端木纭姐妹。

  所以,贺氏只得匆匆让她来把人接回去。

  端木纭却是眉头一皱,听着小贺氏满口“反省”、“知错”云云,心里不太痛快。

  那一日,分明就是端木绮先推了妹妹端木绯下水,自己才以牙还牙,可是此刻在小贺氏口里,却是要把错全都归到她们姐妹的身上!

  那岂非代表妹妹被端木绮推下水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错的人成了自己。

  岂有此理!

  端木纭正要开口,一个婆子步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大姑娘,四姑娘,简王府派了人来,说是世子爷听闻王爷旧部的孤女在此,特来问候。”

  闻言,小贺氏秀美的脸庞再也端不住了,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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