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赵夜阑吃了几口, 对上一群嗷嗷待哺的眼神,道:“你们为何不动筷?”
何翠章挠挠头,憨笑道:“我们吃得太快了, 每次都让大人你吃不饱,所以刚刚我们商量了一下,这次一定等你先吃完,我们再动手。”
“那你们觉得, 你们这么看着我,我就能吃得下去?”赵夜阑问道。
“那我们转过身去?”
“不必,吃吧。”赵夜阑淡淡道。
燕明庭笑了起来:“行了,都别装矜持了,赶紧动手,我已经吩咐过厨房, 给你们每个人都加鸡腿, 今晚管够。”
“将军威武!”
大家齐呼一声, 端起碗就开始大快朵颐。
此前赵夜阑只觉他们吃没吃相,发出的咀嚼声都过于刺耳,今日倒有几分心情去观摩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发现钟越红一个姑娘家吃饭的速度也丝毫不比其他人差。
许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钟越红解释道:“不跟他们抢, 就没有吃的了。”
赵夜阑不经意勾了下嘴角:“确实。”
钟越红一愣,其他人也惊讶地看向他:“赵大人,你刚刚冲我们笑了?”
赵夜阑:“有吗?”
“有!”何翠章兴奋道,“我们都知道, 大人你不待见我们,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
“对呀!”
赵夜阑讪讪一笑, 这群人却跟打了鸡血似的更是兴奋了。
“”什么毛病?
燕明庭一直不说话, 只是望着赵夜阑和他们笑。
下人将一大盘鸡腿端上来,一群人纷纷去夹,其中最大的一块被燕明庭先下手为强,然后放进了赵夜阑的碗里。
“这块给今晚最辛苦的功臣,没意见吧?”
“当然没意见了!赵大人你多吃点,不够我再把我的这个也给你!”何翠章说。
“你都咬过了,还好意思给别人?”钟越红道。
一群人哈哈大笑,赵夜阑轻轻一笑,低头看了眼大鸡腿,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用过饭后,时辰也不早了,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大家陆续告辞。
钟越红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坐在椅子上,双手不住地在大腿上摩挲,欲言又止,时不时看一眼赵夜阑。见他要准备回房了,这才猛地站起来,鼓足勇气:“赵大人。”
“说吧,什么事?”赵夜阑就等着她开口了。
钟越红看向不远处的燕明庭,燕明庭耸耸肩:“行,你俩慢慢聊,我先回房去。”
待只剩下二人时,钟越红才面色微红地说:“我娘将裙子给我了多谢大人。不过我知道娘给的那些银子压根就买不到这么好的衣裳,还差多少,我补给你。”
“万一补不起呢?”
钟越红一怔:“那衣裳还能退吗?我还没有碰过。”
“退不了,是照着你的身量定做的,别家的小姐不穿这些。”赵夜阑又道,“不用补了,这点银子不算什么。”
钟越红半晌才郑重道:“多谢大人,往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赵夜阑颔首:“知道了,回去吧。”
“还有一事。”钟越红从袖子里掏出一副小型弩/箭,“之前将军命我找找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武器,始终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于是就改良了这个,你看看合不合适?”
钟越红因身体差异,更喜爱轻便型的武器,善用九节鞭、弩/箭之类灵活的道具。只是军营里的弩/箭射程虽远,分量却有些重,不适合随身携带。她最近闲着无事,便自己去制作体型更小的弩/箭,一只手便能掌握,冲力大,缺点是射程短了点,但用于防身是足够的。
赵夜阑意外地接过来,反复查看着弩/箭,匣内已装有短箭,他对着远处的高墙射/过去,手臂轻微一震,箭就如风一般窜了出去,砰地一声,牢牢地插/在墙壁上。
“不错。”赵夜阑欣赏地摸了摸弩/箭。
“大人若是喜欢,我回头再多做几把备用。”钟越红喜道。
“多谢。”
“不必言谢,我只是照将军吩咐的而已,之前也尝试做过其他类型的武器,都被将军否决了。”
“他什么时候让你做的?”
“你们大婚第二天。”
赵夜阑微讶,想起洞房之夜,他拿着短刀威胁不成,燕明庭嫌弃完他花里胡哨的短刀,就说会给他重新弄几个趁手的武器,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上心了。
赵夜阑回到房中时,燕明庭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她是不是因为裙子的事想感谢你,还不好意思当着其他人的面说?”燕明庭枕着双臂,悠哉悠哉地问道。
“嗯。”赵夜阑关上房门,忽然问道,“你的警觉性高吗?”
“什么意思?”
燕明庭一扭头,就见他抬起手,袖中露出一截黑漆漆的东西,下一刻,一支箭就直直地刺了过来。
他翻身跃起,那支箭直直插/在方才躺过的地方,他将箭拔起来,检查道:“这是越红给你的?”
“嗯。”赵夜阑经过他身边,目不斜视地从他手里将箭拿走,“谢了。”
燕明庭微微一怔,原地立了许久,才原地踱了两步:“嗐,客气什么,咱们这关系”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射过来。
燕明庭:“”
忽然就后悔了怎么办?不会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来一箭吧?
转眼便是科考放榜的日子,高檀去买完果子,在榜单前找了半天,然后冲回去报信:“大人,那个王桂生真的中了!”
“嗯。”赵夜阑淡定饮茶,接过篮子,找了半天,全是水果,没什么异常,便让他去洗干净了再拿过来食用。
自从进了将军府,他便要求线人尽量少传递消息,以免被燕明庭发现异常。燕明庭在一开始抓过他两回樱桃,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后来就没再注意这个事,总归是打消了一些疑心。
高檀将洗好的苹果放在桌上,小声问:“那这王桂生是不是就会是状元了?”
“说不准,但他现在能进殿试,必定能考进一等,就看是状元还是榜眼探花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示好了?或者等他高中状元后再去?”
“为何要示好?”
“可是大人你之前找他一起用饭,不就是为了拉拢他吗?”
“那就更不能示好了,此人心气高,本就对我心存芥蒂,在他春风得意时,去结交他的人必定踏破门槛,我若再去,只会让他认为我是别有居心,有意攀龙附凤。”
“那难道就不管他了吗?”
“谁说的。”赵夜阑微微一笑,“我不找他,他自会来找我的。”
“他来找大人你做什么?”
“也许是仰慕我的才华,或者是想要与我结交呢?”赵夜阑笑。
高檀越来越弄不懂了:“可是大人不是说他对你心存芥蒂吗?又怎么会仰慕你,还来主动结交呢?”
“因为阮弦。”赵夜阑道。
高檀没有再问了,反正也听不懂,干脆去院子里找丫鬟仆人们一起玩耍。
今日下朝的时辰很晚,燕明庭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赵夜阑坐在堂中饮茶,新一年的明前茶已经送到,他无事时便会泡上两盅。
“今日怎么这么晚?”
“别提了。”燕明庭将佩剑往桌上一搁,坐在位子上叹气,“皇上今年开了武举,本来是兵部负责的事,今日在早朝上又让我做主考官。”
“朝中目前除了兵部那几个老家伙,武将就只有你和你的副将们,他确实不放心。”赵夜阑道,“不过重新恢复武举,对百姓来说是好事。”
“是好事,我也希望能鼓励更多的人来习武,只是皇上既让我做主考官,还让我给禁军分点人手过去,又让我去负责春猎一事,他当我是三头六臂吗?”燕明庭不爽道。
赵夜阑打趣道:“原来你也想偷懒?”
“也?”燕明庭看向他,倏地一笑,“也是,赵大人在府里悠闲度日,可偷了不少懒。”
赵夜阑挑眉笑了笑:“这种事,习惯就好,一旦闲下来,就不想动起来了。”
“要不我去告老还乡,不当什么大将军了,咱们好好出去游玩一圈如何?”燕明庭诱惑道。
赵夜阑好笑道:“岂是你想走就能走的,这么多烂摊子,你想交给谁收拾?”
燕明庭深深叹了口气。
赵夜阑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想笑,忽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刚刚说春猎?”
“是啊。日子定在清明后,届时文举武举的最终结果就出来了,皇上想借着恩荣宴,再邀请群臣一起参加春猎。”燕明庭点了点桌子,“你去不去?”
赵夜阑道:“既然是群臣都可以去,我为何不去?”
“去是可以去,只不过有件事你得先办了。”燕明庭隔着桌子凑近他,神秘地说道。
“什么事?”
“你先为我画副像,比鲍伦脸还大的那种。翠章他们这几日总说我的画像不如鲍伦好看,气死我了。”燕明庭愤怒捶桌。
赵夜阑直接拒绝。
“你刚刚不是说很闲了吗?就帮我画一副呗。”燕明庭哀求道。
“休想。”赵夜阑不堪其扰,起身准备走人,衣袖却被燕明庭抓住。
“赵大人,求求你了~”燕明庭努力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冲他眨了眨眼。
“放开,别拦着我。”赵夜阑表情复杂。
“你要去哪?”
“去吐一吐我的年夜饭。”
“”
几日后,便是清明。古有诗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连绵不绝的雨给这节日添满了更为浓重的寂寥孤独感,大雨不停歇,又为出行增添了一丝阻力。
燕明庭要去给家人扫墓祭祀,瞧着这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墓地又在山上,便让赵夜阑留在府里好生呆着,他自己一人轻装出行,独自去拜祭家人了。
下午回来时,却发现赵夜阑不在府中,找到覃管家问道:“赵夜阑人呢?”
“他和小高出去了。”
“没带其他的人?”
“嗯。”
燕明庭焦急地走到大门口,大雨倾斜,不知道这主仆俩跑哪去了,虽然知道高檀武功高,又有自己安排的四十八人暗中保护,可是一想到上次下雨时赵夜阑的情况,他心里就跟火烧了似的,着急上火得四处乱窜。
门外街道上人很少,匆匆跑过的人撑着把伞,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放了些香烛,应当是着急去扫墓。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拿起伞就冲进了雨幕里,沿着街道跑了一阵,最后来到了赵府。
赵府的侍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将军?你怎么来了?”
“赵夜阑回来了吗?”燕明庭急切道。
“回来了,一早便回来了。”侍卫赶紧送他进去。
谁知老远就闻着一股药味,他往厨房里看去,高檀正在煎药,他快步走上前:“你在煎什么药?”
“将军,你来了!”高檀眼睛红红的,好像一下找到主心骨,语无伦次道,“刚刚大人又晕过去了我们是早上过来的,路上好大雨,雨伞根本遮不住,大人他淋湿了,然后又去拜了拜就晕了,大夫刚走不久,药马上就好了。”
燕明庭个大概了解了情况,拍拍高檀的肩膀:“别慌,我去看看他,你继续看着这里,药好了就端进来。”
“好。”高檀抽抽鼻子。
燕明庭转身去到卧房,直奔床前,赵夜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脸颊却有些红,额头全是汗,眉头紧紧皱着,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呓语。
燕明庭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忧心忡忡地给他掖好被子,却被他一脚踢开,神色痛苦地翻了个身。
燕明庭又去拿块脸巾,打湿冷水拧干,然后把人掰正过来,将湿布搭在他额头上。不一会儿,对方又开始踢被子。
“将军,药好了。”高檀小心端着药碗进来。
燕明庭坐在床边,把人扶起来,揽着他的上半身说:“你来喂。”
高檀刚要喂,又被燕明庭拦下,夺过勺子,吹了吹,这才喂给赵夜阑。谁知赵夜阑却吐了出来,本能地抗拒喝药。
“赵夜阑,听话。”燕明庭道。
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反正后面是把药喝进去了,高檀总算松了口气,小声说:“大夫说喝完药,就让大人静养休息,盖好被褥去去汗,不能再着凉。”
“嗯,你先下去,这里交给我,把门带上。”燕明庭道。
高檀点点头,退下。
燕明庭将人放平,刚盖好被子,赵夜阑就踢开,皱着眉嘟囔道:“热。”
燕明庭开始脱外衣:“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都先跟你申明一下,我只是想帮你。这外衣在路上淋湿了一些,所以才脱的,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你要是不同意,现在就跳起来打我。”
片刻后,他爬上床:“好,看来你同意了。”
燕明庭将人搂进怀里,对方身体滚烫,像是个火炉,难怪嫌被子太热。
赵夜阑无意识挣扎了一会儿,燕明庭轻轻拍着他的背,轻言细语道:“不热不热,睡一觉就好了。”
赵夜阑渐渐在他的安抚中安静了下来,下意识抱住了他。
燕明庭身体微僵,手继续拍着对方的后背,瘦弱的身躯仿佛随时都能轻易折断。他垂眸看着赵夜阑的脸庞,伸出手指,抚平他睡梦中都紧皱着的眉头,声音轻的不能再轻:“你做的都是什么样的梦?”
回应他的是一声呓语。
他没听清,凑近耳朵:“你说什么?”
随后,燕明庭听见他嗫嚅着喊了一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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