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沈容玉侧着头, 拉出的脖颈线条修长,在窗外洒进的月色里,他的脖颈处有深深浅浅的阴影, 勾勒出骨骼的轮廓。
他定睛看着自己耳后的昙花印记,延伸出的花瓣尾端纤细, 配上血红的色泽,在月下有了些妖冶的美丽。
这确实是季青琢的作品, 因为他腰上佩戴着的昙花玉佩虽然线条简陋,但大致也是这个形状。
沈容玉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他为何几乎所有的衣物都与昙花有关?
或许只是喜欢,没有来由。
镜中, 他的长睫微颤,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衣袖随着风拂动, 此时周遭的一切都安静极了。
须臾之间, 他消失在了原地,屋内寂静,秋日下的月光冰冷。
——
季青琢在沈容玉离开之后便收拾了一下, 准备睡觉,她在刚回白水岛的时候,已经喂过又又了,所以不用再去沈容玉那里。
她低头, 将铜盆里的热水扑到自己的脸上, 屋内温暖, 所以她将自己的狐裘摘了下来,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方才作画, 她因为紧张, 面上汗涔涔的。
季青琢洗了个澡,觉得自己好多了,她看向绘上了自己所画昙花的伞伞,有些开心。
似乎是什么愿望被满足了,她本就很容易被填满的心仿佛被包裹住了,安心熨帖得很。
临睡之前,季青琢小心翼翼地将伞伞搭在了自己的床边,而后便爬上床榻,睡觉去了、
她裹着厚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将脑袋埋到被子里,只露出后脑勺来,似乎只有这样的睡法才能让她安然入睡。
许久,在安静的夜里,有道身影飞掠过月下,直直朝着季青琢的居所而去。
安静卧在院中一角睡觉的毛毛被脚步声吵醒,它抬起头来,看了沈容玉一眼,发现是熟人,便又低头睡觉了。
沈容玉提着手里的葬雪剑,推门,直接走入季青琢的屋内,月光自他身后洒入屋内,将他的身影勾勒得伶仃修长。
他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季青琢,漂亮的长睫垂落,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季青琢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好玩的物件,留着,逗一逗她,看着她的反应也颇为有趣。
但是,季青琢竟然可以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用她的血,沈容玉无法理解这件事,但他极其厌恶被掌控的感觉,现在……季青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他……不能接受。
既然不能接受,那杀了便是。
他提剑,来到季青琢床前,看着她。
季青琢睡得熟,而且她从来不做梦,所以此时她的呼吸均匀,呼吸声清浅。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被角,在睡梦中,她也是如此没有安全感的姿态,似乎谁也不能给她一种令她安心的力量,而她又极不相信自己。
即便睡着觉,她的表情也是呆呆的,薄唇紧紧抿着,紧闭的双眼上,长睫安静垂落,像栖息的蝶。
沈容玉只看了一眼,目光描摹过月光落在她面颊上的光影,他没有再犹豫,只出了剑,葬雪剑在月下寒光一闪,如镜的剑身映出季青琢的安静睡颜。
但是,在剑光即将落下的时候,沈容玉的动作顿住了,他抬手,准备将季青琢裹着全身的被子拉开些许。
或许不需要对着脸斩下,他想顺着她的脖颈,用剑剖开她的身体,她的魂灵或许不在了,但他可以将她制作成没有思想的、独属于她的偶人。
沈容玉拉开季青琢身上盖着的被子时,季青琢感觉到了凉意,她打了个喷嚏。
她没发现沈容玉来了,只是安静睡着,面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但她在沉睡中感觉到了沈容玉的气息,由于杀意展露,所以他没有再伪装,连掌心都是冷的,在沈容玉冰冷的手将她身上被子拉时,季青琢便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红色气流,生长在无边无际的血海里,那死死缠着她的红色气流。
季青琢侧过脸,就像在修炼空间里一样,蹭了蹭沈容玉的手指,这只是条件反射的动作,红色气流只要靠近她就会如此回应他。
沈容玉的手指贴上了她的面颊,她的脸或许是染了风寒,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热得发烫。
他的长睫微颤吗,手指顿住,忽地转了个方向。
或许……不需要用剑,那剑嗜血,将她的血肉都吸收了,便什么都剩不下来。
掐死好了,不会留下伤痕,到时候制作偶人也不需要掩盖伤处。
自推门之后,看见季青琢,他已经改了两次主意,次次让步。
然而季青琢几乎什么都没做,她这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就能将他原本聚集起来的杀意碰撞得溃不成军。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她的脉搏鲜活搏动着,在他的掌心突突跳着,与她相贴时,后脖颈上的昙花印记似乎开始发烫。
沈容玉穿着的还是他刚从小池里上来时披上的宽大外袍,丝绸的质地,洁白如月光,松松披着,脖颈后的衣领也散开,往下垂,露出那鲜红的昙花印记来。
季青琢的床边有一面大镜子,此时,他倾身去触碰季青琢的脖颈,镜中他的脖颈上,细长黑线伤痕模糊不清,但那红昙却隐隐亮起——在他碰到她的那一瞬间。
因这印记发烫,所以沈容玉的指端下了些力气,他用力按在季青琢的脖颈脉搏上。
季青琢还是没反应过来,因为修炼空间里的红色气流也是这样紧紧缠着她的脖颈,有的时候她呼吸不过来,会发出轻轻的喘息声,那气流就会放松些许,甚至还会像表达歉意一样,轻轻啄吻她的脖颈。
当然,季青琢不需要这样的道歉。
她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在感觉到沈容玉的手逐渐收紧的时候,她很困,不想醒过来,只是抬手,如在修炼空间里一般,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他。
血海里,她抱住的是刚刚幻化出口的红色气流。
今日在这月色里,她抱住的是,完完整整的沈容玉。
季青琢迷迷糊糊地抱着他,唤了声:“小玉,不要这样。”
她想,这个红色气流总算有个人形了。
季青琢抱着他,轻轻往下一拽,沈容玉便覆压在了她的身上,他的另一只手肘屈起,撑在她耳侧,这才没完全压下来。
在季青琢那带着些许热意揽上他脖颈的时候,沈容玉的眼眸微暗,掐着她脖颈的手松开了。
他想,若是将她杀了,把她做成真的偶人,那没有思维的偶人情态应当与现在的季青琢一样,面无表情,又呆又傻,就连说出的话也慢吞吞,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法给他什么回应。
那么杀了她,留着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木头是死是活,都是一样。
他用这般离谱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后脑下那朵红昙持续亮着。
沈容玉松了手,杀意顿消,杀她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她逃不出去。
可是,就在他将季青琢揽在他脖颈上的手摘下来,撑起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季青琢却醒了。
他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就算季青琢再迟钝,她也该醒了。
季青琢眼睛还没睁开,吸了吸鼻子,那清幽的魂香已沁入鼻间,她猛力吸了吸鼻子。
她睡得迷糊,只下意识唤了声:“小玉师兄?”
沈容玉敛眸,他被季青琢拽到了床上,所以他们现在的姿势……颇为不妥。
而且,他又该如何解释他突然出现在了她房中呢?
沈容玉没有说话,只直起了身子,跪坐在季青琢身旁。
月色斜斜自门外洒入,他散开的发丝垂落,贴在他白皙如冷玉的脸颊侧边,白丝绸的衣物落了下来。
季青琢睁开了眼睛,她侧过头看向他,她还没反应过来,刚被吵醒的她脑子是一坨浆糊,什么也想不明白。
“小玉师兄?”她坚持唤他,“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呀?”
季青琢的声音很轻,软软的,不是因为她本身性格软,而是因为她太懒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连说一句话,似乎也要耗费她不舍得花的精力。
沈容玉知道她好骗,他将身侧的葬雪剑推开了些许,只面不改色说道:“想起今日还没修炼,便来寻你了。”
他习惯戴上虚伪的面具,所以合理的谎言张口就能说出。
季青琢眯起了眼,夜风自门外吹开,她眼神不太好,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模样。
她困极了,打了个哈欠,发现沈容玉只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袍,露出他冷白色的肌肤来,肌肉线条分明。
分明是极美的一个身体,但他的身后,是可怖的伤痕,与妖冶的红昙。
季青琢没想那么多,从沉睡里醒来的她思考能力本就迟钝,她想的只是——
“好呀,那就修炼吧。”她答应了。
而后,她半支起自己的身子,将自己用体温已经暖得很暖和的厚被子拽了出来。
她将被子扑到了他的身上,沈容玉的身形往后仰了一点。
“盖着被子吧。”季青琢说,“穿这么少,莫要像我一样染风寒了。”
沈容玉的舌尖微微翘起,他又想说些什么。
季青琢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瓣动了动,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可以说我是傻子。”季青琢把被子往沈容玉身上推。
沈容玉倾身,他的身子笼罩下来,将月光挡着,留下一片阴影,额前的发丝也落了下来。
谁能想得到,他一开始来此,是要杀她的呢?
季青琢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但是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只低着声,如往常一边说道:“修炼。”
“好。”季青琢应了声,她落到他的怀里去。
灵气自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涌入,季青琢的一身意识上飘,离开自己的躯体。
她似乎听到沈容玉说了句什么,但她没听清,因为意识已经离体。
沈容玉的薄唇轻启,他对意识模糊的季青琢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傻,就这么死去,可比清醒地留在我身边,要舒服多了。”他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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