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131%


季青琢撑着伞,  离开了东山皇族的遗址,她在思考着该去何处寻找沈容玉。

        她抱着怀里的葬雪剑,又将伞伞重新收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准备先回雪梁域。

        季青琢料定现在玄云宗并没有完全公开对她与沈容玉的敌意,  又或者……那黑影邪魔只是凑巧守在了东山皇族附近。

        正道行事,  必然事出有因,要打着一个光鲜亮丽的称号行事。

        她想起当初江千客要杀她,也是反复确认之后,才下了杀心,  现在玄云宗那边应当在寻找证明她是荒蚀的证据。

        季青琢之前无法保证自己是否就是荒蚀,  但既然沈容玉说她不是,  那她就觉得自己一定不是。

        她抱着葬雪剑的手隐隐颤抖,她害怕自己真的是,  毕竟,  当初那个实验基地里随便一个因为基因而狂躁化的同伴被来到修仙界,  都有可能是荒蚀的化身。

        季青琢抬手,  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她的眼睛还不记得是如何伤的。

        她决定先回雪梁域医治眼睛,  顺便将沈容玉的葬雪剑修好,玄云宗那边的消息应当还没有过来。

        雪梁域洞府里的那些小家伙暂时交给段雨桐照看,这段时间她倒是不用担心,  如果可以的话,  她还是想安安静静地留在那里。

        她一个人来到了融心谷,  将装着明目草的宝箱交给了辛原,  辛原见她一人前来,  很是惊讶。

        辛原一边用明目草现场调制着药剂,  一边问季青琢道:“沈道友呢,  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过来。”

        季青琢抿着唇,她闭着眼说道:“他被邪魔抓走了。”

        辛原惊得手里的药杵都掉落在臼里:“是什么邪魔?”

        “是欲,原形是蛇。”季青琢伸出手,将药臼里的杵拿了起来,重新放回辛原的手里。

        “我记得沈道友有出窍期的修为了……”辛原喃喃自语。

        “那是渡劫巅峰的邪魔。”季青琢的声线淡淡。

        她很冷静,因为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如此理智的一个人,惟有面对沈容玉的时候,她才会展现出脆弱情态。

        季青琢也渴望着有人能保护她,救她出火海,然而,她几乎从未相信过这种渴望。

        希望来到无妄的地步,便是幻想。

        但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一定从那实验基地里逃走了不是吗?

        她是自由的。

        “这邪魔岂不是和……荒蚀一样强大了。”辛原的声线带着颤抖。

        “荒蚀有血摩罗伞,这才是他强大无匹的根源,他没有。”季青琢的语气还是淡淡。

        “但血摩罗伞失落,谁也无法保证它不会落入邪魔的手里。”辛原提出自己的顾虑。

        从某种程度上说,辛原说对了一半,血摩罗伞——沈容玉现在就在黑影手中。

        一旦修为来到渡劫期以上,这些修士与邪魔的差距不过在伯仲之间,影响最大的还是法宝与阵法。

        荒蚀的地脉星辰阵与血摩罗伞,是他手下的两大利器。

        “季姑娘,你的眼睛再上加入明目草的最后一次药膏就能好了。”辛原对季青琢说道。

        他低着头,给季青琢的眼睛抹上药膏,他的声音倒是十分冷静:“你的眼睛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只是需要明目草帮助破碎眼球进行最后的弥合。”

        “嗯。”季青琢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的手放在身侧,紧紧攥着,将眼睛治好之后,她就不知该往何处去了,沈容玉……究竟被掳到了何处?

        “你要去救沈道友,就金丹的修为?”辛原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嗯。”季青琢不会说谎,她老实承认。

        她没有求助融心谷,是因为融心谷的医修根本没有能力去对抗邪魔。

        “治伤可以,若要对抗邪魔,可要回你的门派去了。”辛原交代季青琢。

        玄云宗……季青琢的眼睫轻颤,她如何能回到玄云宗去……

        他们会去东山皇族的宝库取药,这个消息会被黑影知道,大概率是玄云宗那边传出去的。

        季青琢无法相信玄云宗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她在现实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师父。

        辛原为她耐心缠好了绷带,嘱咐她明日才可以将这绷带拆开,待再睁眼的时候,她就能看见了。

        他将剩下的明目草收下了,这是沈容玉答应给融心谷的报酬,季青琢嗫嚅着道了声谢,便先离开了。

        现在,她听不到系统的声音了,沈容玉也不在她身边,她必须掌控自己的方向。

        葬雪剑与邪魔对敌的时候,被鬼雾污染,原本纯白如镜的剑身被划破一道,露出漆黑的剑身,灵气尽失,季青琢要先将它修好。

        这融心谷附近,有能力修好葬雪剑的,只有杨老板了。

        季青琢走出融心谷的时候,天上下了雨,正是盛夏季节,这雨来势汹汹,倾盆而下。

        她在融心谷外的青石小径上,将伞伞取了出来,她不知道伞面上的图案是沈容玉亲手用鲜血绘制掩盖,亦不知现在他掩上的图案已经消失。

        伞面上的图案可怖,季青琢看不见,她只是撑着伞走入雨中。

        大雨绵延,雨点如织,又密又厚,街道上的人都躲到了屋内避雨,隔着一段距离,也无人发现季青琢手中伞上图案。

        她在去融心谷之前,回洞府里换了一身衣服,现在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在如网织般的雨中行走,步履轻盈,脚下踏出一点点漂亮的水花。

        暴雨如瀑,浇灌在她头顶的伞面上,发出噼啪响声,这血摩罗伞,伞骨为人骨,伞面为血肉,是极其可怕的一件法宝,此时他被季青琢拿在手中,就像一把寻常遮风挡雨的伞。

        季青琢来到了杨老板开着的店外,她侧着身,躲进了门口的雨棚下,将伞伞收起,手又抖了抖,将伞上的雨珠抖落。

        此时,天上惊雷响起,晦暗非常,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是那道尖利的雷声将她吓得身子抖了抖。

        季青琢对太大的响声很敏感,突然听到这炸雷的声音,她会害怕。

        伞伞被收起来的时候,伞面上的可怖图案也被收起,看不清晰,她就这么拿着伞来到杨老板的店里,对方也没有发现她手里的伞伞有问题。

        “杨老板。”季青琢闭着眼,听到了铁匠铺子里传来的叮叮当当响声。

        杨老板将手里的短剑放入水缸里,锻打好的剑在水中发出“嗤——”的一声,冒出青烟。

        “季姑娘,怎么是你,沈道友呢?”杨老板惊讶问道。

        每一个认识季青琢与沈容玉的人,在看到季青琢孤身一人的时候,都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是啊,沈容玉呢?季青琢现在还看不见,他怎么会让她自己一个人?

        季青琢站定在原地,她从暴雨中走来,周身没有一处被淋湿,她没有回答杨老板的问题,只是将自己怀里抱着的葬雪剑双手捧到了杨老板面前。

        “杨老板,他的剑坏了,可以请你修一下吗?”季青琢轻声说道,她的用词很礼貌,语气也很疏离。

        她不擅长与外人打交道,但现在沈容玉不在她身边,她只能自己试试了。

        杨老板有些惊讶,只将那坏了的葬雪剑接过来,他给季青琢倒了杯热的麦茶,让她先坐下。

        这么一个小姑娘,什么也看不见,冒着大雨也要来修剑,想来也怪可怜的。

        杨老板猜沈容玉出了什么事,但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商人而已,若是邪魔之乱再起,他只能逃跑。

        现在能给她做的,就是修剑了。

        杨老板还挺欣赏沈容玉的,他有礼,谈吐得体,是一位好修士。

        在玄云宗外市集与沈容玉重逢之前,他对沈容玉的印象也只是玄云宗里拥有一把好剑的修士而已,他总觉得沈容玉有些不太真实,完美得像假人。

        但是后来他领着季青琢过来了,他对这小姑娘照看有加,在杨老板看来,沈容玉就像一个完美的假人活了过来,终于有了自己在意的东西。

        这让他看上去真实不少,亦让杨老板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至于季青琢么,她若是想要别人喜欢她,她看上去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获得他人的好感,但她偏偏要展现自己最笨拙,最真实的一面。

        杨老板知道季青琢是聪明的,聪明到不似真人的程度,她能拿捏锻造法宝的火候,掌握人心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一念之间。

        但她偏偏如此真诚,笨拙又可爱。

        她的身边是有种不真实感的沈容玉。

        性格如此大相径庭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却又如此和谐熨帖。

        现在季青琢缺了她的另一半,看起来形单影只,但周身流露出的气质却令杨老板有些心悸。

        他开始为季青琢修剑,抬手将葬雪剑从剑鞘中抽出,原本如镜般明亮的剑身上有一道刺目的划痕。

        这划痕是黑影亲手击破的,他太强了,连葬雪剑都破坏了。

        “是邪魔所为。”杨老板说道,“这剑这漂亮啊,但剑身是……黑色的。”

        按道理来说,剑身的与剑表面的眼神是一致的,但沈容玉的剑与他本人一模一样,用漂亮好看的外壳包裹着,内里却是邪恶不堪的。

        季青琢不介意这个,反正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她捧着手里的麦茶,问杨老板说道:“可以修好吗?”

        杨老板锤打了两下这把剑,剑身上如镜般美丽璀璨的碎片剥落,他有些慌了,再查看一下剑身的材质,他更加震惊,瞪大了双眼。

        “季姑娘,这葬雪剑表面的颜色,不是它原本的颜色。”杨老板沉声说道。

        “这些落下来的碎片,你摸一摸。”杨老板将锻造台上落下的碎片递给季青琢。

        季青琢接了过来,摸了摸,她感觉到自己指腹拈着碎片传来的刺痛。

        这些碎片是……

        “是镜子的碎片。”季青琢的声音轻轻淡淡,但又细若游丝,仿佛轻轻一扯就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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