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宫闱乱三十三
尉迟序父亲是汉人, 母亲是突厥人,他们生活在凉州,尉迟序有点像“老来子”, 因岳满,也便是尉迟月比他大上十三岁,尉迟序是个意外,生尉迟序时,他母亲已经四十岁。
父亲是木工,从小就给他们打木剑玩, 尉迟月大尉迟序很多,长姊如母,尉迟序自幼受在尉迟月的教导, 一家过得不说富足优渥, 也算平安喜乐。
然在他五岁时,凉州被突厥攻破,灭顶之灾临门,父母被突厥兵杀死,不得已,长姐背剑参军,而他被姐姐托付给友人, 远下江南避难。
尉迟序学字读书,度过这段亲人南北两分离的日子。
对于这些,尉迟序只是简单概括, 至于“平安喜乐”“长姐如母”之类的设定,是宁姝自己在脑海里加上去的。
尉迟序挑根柴禾, 丢到火堆里, 火光给漆黑的眼瞳度上一层淡金。
却没什么温度。
“后来, 家姊被迫入宫,却宽慰我她是自愿,我年岁尚小,便信了,十来年,其间多有书信来往。”
那些书信还在宁姝那呢。
大约是十六年前,也便是先皇后快“生”下宁姝时,她寄送的信里,夹杂研磨好的红蕊以及红蕊的种子,将西北尤家发现红蕊的经过,一一道来。
那时候尤家发现红蕊的效用,以服用后神智不清为效用,可用来拷问一些要犯。
用现代点的话术,类似于“吐真剂”。
先皇后托友人帮忙看看,红蕊之间的效用,是否相互联结,以及,红蕊是否还有别的用法。
这些她在宫里不方便做。
友人乃江湖闻名的神医,酷爱研究奇珍异草,那年尉迟序十余岁,也被拉着一起尝试多种办法。
毕竟一开始,谁也没想到红蕊效用会如此,等到友人发现的时候,尉迟序已经服用过多红蕊,无法逆转。
而通过节气时节,尉迟序的反应,友人反推栽种出莲种。
“归根结底,莲种也是红蕊,但你可以理解为,最高级别的红蕊,它的存在,能引起红蕊护龈,压过所有红蕊的效用,达到控制红蕊。”
神医乃天才,研究红蕊花了一年时间,也相信自己能治好尉迟序的病,还是皇宫的要求要紧,随后,他们二人,兴高采烈地把莲种送回长安。
只可惜,东西终究落到皇帝手里,而尉迟序因身中红蕊不好去找先皇后,亦或者近乡情怯等心情,终究没有与她见上最后一面,连她身体的不适,都不清楚。
因为长姐的信,报喜不报忧。
宁姝跟随尉迟序的记忆,回到过去,她盯着火光,伸手哈哈手指。
尉迟序从回忆中抽神,道:“后来我靠神医的药,压下红蕊病发。”
只是这两年,神医的药逐渐失效,红蕊对他影响才越来越大。
他看了眼宁姝,声色沉沉:“一步步走到今天,所为只莲种。”
一来,莲种能治愈他的疾病,二来,也是他与长姐的牵绊。他三言两语就说完过去,虽然短暂,但无处不透露行至今日的艰辛。
“你不是我的外甥,”尉迟序又说,“当初家姊给我的信件里就提到,因自己无后,前朝总是折腾,皇帝却不肯再宠幸别的女人,于是她干脆假孕,以堵悠悠众口。”
实则抱养信赖的下属的孩子。
而那下属后来卷入红甲卫换统领事件,遭莫见雪报复,不得不回到西北,再后来,他一家与尉迟序碰上,尉迟序方知原委,以防万一,将他们安排南下避难。
其实,在发现红蕊真实作用后,先皇后还不肯定要不要用,最后,可能因莲种被皇帝用在陆宁姝身上,也可能想要她人走茶凉后,手上那支白甲卫对陆宁姝依然忠心耿耿,于是,让所有白甲卫士兵服用红蕊,改名红甲卫,交给陆宁姝。
这期间的曲折,跨越年的限度,现如今,已经不能考究先皇后当初具体动机,依稀能辨出,她对红蕊带来的事态变换,无能为力。
红蕊,到底是开bug一样的道具。
宁姝问:“那,依母后的心性,假若我到十八岁,莲种依然不能成熟,五千多红甲卫,乃至更多服用红蕊的人,都会直接死亡?”
尉迟序捏捏鼻梁,一会儿才道:“不会。”
“其实,按我与师父测算,莲种最多能存活二十年,你体内的莲种,是被催生,与你融合在一起,最多十七年,等莲种死亡,对红蕊再无影响,而红蕊也会慢慢失去活性,彻底失去作用。”
这也是神医当初没能根治尉迟序,却不慌不忙,不告诉先皇后的缘故之一。
宁姝:“……”
但是,听起来,好像她只能活到的岁数啊。
等一下,按照这莲种霸道的程度,她真的很有可能被一起带走啊!
尉迟序他们不知道,是他们没样本,而且他们不清楚这里是游戏,可别小看这游戏的尿性,按最坏的结果猜想,她最多就只有一年能活!这比红甲卫保护她的时限还要短。
也还好她和尉迟序打好关系,不然这一翻年,她再不完成任务脱离世界,就要触发be线!
坑真的是太多了,但尉迟序也是个挂比。
见她脸色稍稍一变,尉迟序低眸,再撩起眼皮子,说:“当然,你现在离开挟制,不必担心。”
又说:“如何?我这也是把过去都告知你了。”
宁姝眨眨眼。
她和他的关系,肯定要打理好,但随着进展,怎么处理这个关系是个问题,亲近了影响和主线完成度,不亲近又怕这挂比以后不帮忙。
唉,她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两个男人有烦恼的女人吧。
她眼巴巴看着尉迟序,又开始攀亲戚:“那,我还能叫你舅舅吗?”
尉迟序:“不行。”
宁姝:“?”
尉迟序:“别人会以为我们不伦。”
宁姝:“!”你代入得也太快了吧舅舅!
尉迟序被她一惊一乍的微表情笑到,他抬起手,揉乱她的头发,终于收起逗弄心思,说:“我与白鹤联系上了,有你剩下的那些血,也足够接下来的行程。”
红蕊的影响会越来越小。
宁姝声音就有点飘:“你要走了吗?”
尉迟序:“你还挺高兴。”
这不就解决她的问题了嘛,宁姝:“咳,这是为你能摆脱红蕊高兴。”
尉迟序静了小片刻,才说:“我走了之后,你们去找庆王?”
宁姝伸手在火堆前烤:“是啊。”
目前看来,也只有这条路,别说陇右道草帽,江南冀北地区,都反了,消息已经传到他们这。
她不懂,莫见雪如果像最开始那样是为权,怎么要搅得大周天翻地覆,他以为他曹操再世么,还能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
时代早变了呀!
而尉迟序问完那个问题,四周彻底安静下来,木屋里虽然还是冷,但是比外面好太多了,烤着火也觉得越来越舒服。
不一会儿,尉迟序就看身旁的人,脑袋和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她睡着了,身体一软,“噗”的倒在草地上。
他斜看她。
老实说,她的回避,让他多少有点不快,但难不成因他表达喜欢,她就得以十足的心回应这份喜欢么。
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种为了一点恩惠就上脑子的。
太机灵了。尉迟序想到假如有一日宁姝对他撒娇说软话,那一定是有事相求,而不是她本性如此,想这么做。
他倒是越来越了解她,只是她好像对他了解还不够。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理解却有点难。
此时此刻,看她睡着了,又因为冷,身子团在一起,比醒着的时候乖巧不知道多少。
尉迟序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挪到她身边,阴影笼罩着宁姝,他仔细盯着靠在稻草上的她,忽然,握住她微凉手腕,传入一道内力。
内力化成暖流,涌进宁姝身体。
女孩面颊粉扑扑,琼鼻樱唇,密匝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压着眼睑,睡得比谁都香甜。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的,眯起眼睛,用指腹按着、勾搭眼睫玩耍,一会儿,见她被打扰到皱眉,他就收手,等她眉毛伸平,又把手凑过去。
如此反复。
系统在一旁围观,直呼恶劣,非常恶劣!
待得鹰戈找到这亮着光的木屋时,便看尉迟序靠着宁姝身边,一只手时而戳戳她脸颊,时而捏捏她鼻子。
鹰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将军这是做什么!”
但宁姝没有被吵醒。
尉迟序没有回头,他捏捏宁姝脸颊,只对鹰戈说:“照顾好她。”
鹰戈带着一身寒气,走到两人中间,隔开尉迟序,他冷声道:“不用你说。”
只是,以宁姝警觉,不应这么大动静,还昏睡不醒,他立刻反应过来,不悦:“你对她做了什么?”
宁姝这段日子太累,撑到方才还不肯睡,身体很吃不消,于是尉迟序做了点手段,往火堆里洒一点蒙汗药粉末。
这一点粉末烧完后,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但对宁姝而言,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尉迟序没必要跟鹰戈解释,只道:“她睡着了。”
鹰戈把身上披风解下,盖在宁姝身上裹好,才一把横抱起来,女子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叫他一下屏住呼吸。
他要离开木屋前,身后男人道:“此番你们南下,不要再北上了。”
天下乱了。
这回,鹰戈没有反对,只步伐顿住,他点点头,终是好心了一句:“那么,大将军小心。”
毕竟是宁姝的“舅舅”,如果他死了,宁姝会记得他很久。
他不希望如此。
只不过,终究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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