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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忧思


(今天没办法更新新章节了,  只在本章加了点字数,还请大家见谅)

        崔老爷与崔家少爷听见消息赶紧过来,崔太太不便抛头露面,但她实在放心不下,  便把轿子停在衙门不远处。

        陆泓莫名其妙被捉走后,  崔家人就猜到了背后主使。

        如今见陆泓遍体鳞伤的模样,崔老爷格外心疼。

        崔老爷本就是个率性人,  他极少掩饰自己的情绪,  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的火气有多大。

        陆泓把赵大等人所做之事皆交代完,  同时不忘说:“他们人多势众,  我又被下了私刑,  所以不得不

        从地上捡来器物反抗,有几个人被我伤到了腿,  倒不知现下如何。”

        他之所以说这么多,  主要怕事后追究到木槿身上。

        木槿本就被自己连累,用刀废掉赵大和他手下的双腿属于无奈之举,  陆泓必须提前把后头的危险给扫除掉。

        另一边,  坐在轿子里听仆婢回话的崔太太知晓陆泓的伤势竟如此严重,在旁边吩咐:“赶紧把郎中叫过来。”

        崔老爷近年不喜过问俗事,  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皆由崔太太做主,  是以崔太太做这等事格外驾轻就熟。

        她总觉得衙门里的郎中不如自家的府医可靠。

        崇文崇武也赶了过来。

        崔家角门偏僻,  刚开始发出的动静不容易被人察觉,  等后头打斗声大了、加上木槿呼救,崔家人

        并崇文崇武才意识到不对劲,  待他们过来,哪还有木槿等人的踪迹。

        崇文崇武与陆泓顶多点头之交,他们径直冲向木槿查看她的伤势。

        木槿说:“不碍事,  不过刮破了层皮而已。”

        下半年温度高,她至今身着单衣,不过流了一点点血出来,渗在衣裳上格外奇怪,所以才显得严重。

        如今已经过去六天,那一丁点伤口早就结痂,衣服上的血迹渐渐变暗,倘若崇文崇武没提这茬,木槿自己恐怕都要忘记身上的伤口了。

        崇文见木槿行动如常,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经历过逃荒路上重重艰难险阻,甚至有好几回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情形,对这等小伤委实不在意。

        崔家人却不同,纵使在灾荒年间,前头照样有家丁护院顶着,见到人受伤流血只当作十分严重。

        待查看完陆泓的情况,崔太太赶紧派手脚麻利的婆子拿着药替木槿处理。

        木槿:“太太不必担心,不过是点子擦伤罢了,待我家去撒上点药就成,不碍事的。”

        崔太太却不肯。

        人是在她家伤到的,她就必须让人养好了再家去,否则传出去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样。

        让婆子将木槿带进去换洗上药后,崔太太又吩咐郎中给木槿开帖药来,今日暂且从药房熬了就是,明日再放到厨下去熬。

        木槿知道自己伤的不重,但为了安崔家人的心,她老老实实让婆子替自己上了药。

        合上衣裳,她便对崔太太告辞:“如今您家恐怕有不少事需要料理,我便不打搅了。”

        崔家这等大户人家冒出歹人,恐怕并非为了劫财,而且陆泓还险些丢掉性命,后头必定跟着许多麻烦事,她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别给对方添乱子要紧。

        崔太太却不肯放她离去。

        上完药之后,婆子先过来回禀崔太太:“背上破了层皮,女人家家的,恐怕得好生养着才不会留疤。”

        “天可怜见的。”

        在崔太太这等养尊处优的管家太太眼里,破皮已经很严重。

        崔太太受过最重的皮外伤还是小时候调皮被磕到腿,在她看来,女人家家受皮外伤的可真不多。

        崔太太对心腹婆子说:“二郎年轻尚未成家,与王娘子差不离大,我就怕有闲话传出来。”

        木槿和陆泓忙着逃命,压根没有精力在意所谓名声,逃出来之后可就不同了。

        至少知情人都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在外头呆了六天,传出去可不好听。

        婆子看着崔太太长吁短叹,安慰道:“二郎一贯守礼节,王娘子瞧着也是个本分的,太太不必担忧。”

        崔太太没有明说。

        她之所以在全家忙到脚不离地之际留下木槿,不光担心木槿的皮外伤,同样有拖延时间让自己想对策的意思在。

        毕竟二郎尚未成亲,若真传出些有的没的就不好了,总不能委屈二郎娶个寡妇。

        再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陆泓在小厮的服侍下擦洗完换好干净衣裳,眼下正同老师说当初的情形。

        “我本就受伤,后头又被赵大用了私刑,整个人昏昏沉沉,只以为活不成了,多亏王娘子的帮扶才侥幸把命给捡回来。”

        在山洞时,他连睁眼都困难,已经做好了交代后事的准备,实在没想到能活着走回来。

        崔老爷点头:“王娘子对你有大恩,往后自当照扶她。”

        话音刚落,崔太太进门来了。

        刚才陆泓在擦洗处理伤口,崔太太到底不好过来,听婆子禀告说完事了才终于进来。

        陆泓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崔太太眼里跟半个儿子差不离,她实在担心陆泓的伤势。

        当时在衙门时,陆泓险些没撑住晕倒,含上片参片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如今参片的药效尚未过去,陆泓总归有回话的力气。

        底下人早就同崔太太禀告过陆泓的伤势,她看着陆泓身上缠绕的绑带,忍不住抹眼泪。

        后来,仿佛想到了什么:“二郎,你同王娘子两个人在外头如何相处的,你且同我说说,免得有不该传的给传出去。”

        陆泓的母亲不在身边,崔老爷一个男人家家自然不会关注这个,此事还得要崔太太来。

        陆泓说:“王娘子品行端正,且我二人忙着往外逃命,从不曾越矩。”

        话说到一半,陆泓猛然想起他以为自己将要死去之际死死拽住木槿的衣袖不撒手,他的脸突然变得胀红。

        那时候被孤独死在荒郊野外的恐惧所笼罩,陆泓压根没想到男女大防,等师母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多么孟浪。

        崔太太看着陆泓的表情,又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看二郎的模样,总归有不便说的地方在。

        陆泓很快便再次昏睡过去。

        崔太太和崔老爷心里却不踏实。

        作为过来人,崔太太一眼就瞧出陆泓答话时的别扭。

        崔老爷到底不如妇人想的仔细,他说道:“除却家中姊妹,二郎再没有与年轻女子相处的时候,与王娘子在外头相处难免觉得别扭,你恐怕多虑了。”

        陆泓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影子,平时从未见过他有任何孟浪之举。

        不说旁的,就拿崔老爷家的几个小姐来说,自打长大之后,陆泓也是恪守规矩从不避开长辈与崔家年轻女眷往来,他们对陆泓的品行还是信得过的。

        崔太太叹气:“方才翎儿缠着问我二郎如何了,我当真怕他跟王娘子私底下相处五六日生出旁的事来。”

        陆泓十来岁的时候,家中给他定过一门亲事,是吴尚书家的小姐。

        等陆阁老辞官,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

        崔老爷崔太太看着陆泓长大,对他的品行再放心不过,恰好女儿也有意,便想着将女儿许配给他,谁成想竟闹出这等事。

        “你且放宽心,二郎是我亲自教出来的徒弟,他的品行是信得过的,王娘子看着亦是个体面人,定不会不守礼节。”

        崔太太叹气:“王娘子当然不像那等孟浪的,不过人人都能瞧出二郎是个有前程的,就怕……”

        与木槿短短几次接触,做了许多年当家主母的崔太太很容易就能瞧出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然而崔太太见惯了迷失在富贵中的男人女人,就怕木槿也生了攀高枝的心思。

        “我先将王娘子安顿在府里两日,等瞧着没旁的事,再让她家去。”

        崔老爷:“你看着办便是。”

        木槿不知道崔家人的打算,如今正同崇文崇武说话呢。

        崇文年纪大、性子稳重,虽然能瞧出他担心,到底没有让所有人瞧出来。

        崇武却不一样,他直接呜呜哭出来。

        原来在木槿被赵大绑去后,崇文崇武听见动静赶紧往角门走,结果只能看见地上凌乱的一片,不出意外刚刚经历过打斗。

        兄弟二人担心木槿出意外,紧紧跟着崔家人找寻他们的下落。

        崇文急到嘴巴上起了燎泡,崇武亦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木槿问道:“我们出来六天没有回去,你们可给家里头去信了?”

        崇文点头:“妹妹放心,我给爹娘写信说咱们在崔家留几日,免得二老担心。”

        崇文认识的字有限,写自己的名字最熟练,说是写信,其实就是让崔家的下人帮忙传上几句口信,末了在纸上添上自个儿的名字好让爹娘相信罢了。

        崇武对姐姐平安归来感到满心欢喜,崇文却有旁的担忧。

        妹妹与陆泓孤男寡女在外头呆了足足六日,陆泓是个男子,受流言蜚语影响的程度有限,妹妹却不同,本来寡妇门前是非就多,即使自个儿行的正坐的直,照样需要小心再小心方不会传出闲话来。

        倘若有一句不该说的被别人听去,寡妇的名声就毁了。

        在西边的话,不会有人愿意与毁了名声的寡妇往来,宗族同样不再庇护她;明州城则更为严重——

        在明州城,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出来,即使并没有确切证据说寡妇通奸,乡里人照样会逼寡妇自尽以免坏了男人们的名声。

        织女镇的里正就特地同王宝兴提过他们的风俗。

        说起织女镇前头的贞节牌坊时,里正眉目间是遮挡不住的得意之色:“我们织女镇里的人最最守礼,尤其是周遭的妇人,家里打小就教给她们男女有别的意思,长大以后个个贞洁温顺,老兄我将你当自己人,便实话同你说了,放荡的妇人在我们明州城是活不成的,你要约束好宗族里的妇人才成。”

        里正与王宝兴说这些不光为了炫耀,还有警告王宝兴既然在织女镇定居,就要恪守织女镇里头的规矩,如果王宝兴不对她们严加约束,里正就会亲自管教。

        若非木槿每回去明州城都会带着家里两个兄弟一同前往,恐怕织女镇早有人传出闲话来了。

        崇文原本没有多么在意此事,直到木槿与陆泓在外头单独相处数日,即使他相信妹妹的清白,其余人呢?

        原本织女镇就因为陈寡妇教给木槿手艺、木槿又带着东小庄所有的年轻妇人一道干活而不满已久,倘若真被让人抓到把柄,恐怕不会有木槿的好日子过。

        木槿看见崇文若有所思的模样,问:“兄长你可是碰见难事啦?”

        崇文崇武别是在她失踪几日被欺负了吧。

        崇文犹豫着开口:“你……你当初和陆公子没有越矩吧?”

        木槿知道崇文是担心自己,倒不曾怪他多想,老老实实答道:“我们当初被贼人捉去,他们对陆公子用了私刑,后头亦想羞辱我,不过我趁机撒了陆公子给的迷药将歹人迷晕过去,终于侥幸逃走。后头我们满心想着逃命,哪有功夫想有的没的。”

        崇文转头一想也对,归来时陆公子只剩下半条命,实在没有余力做有的没的。

        “只要别让旁人知晓就成,免得污了你的名节。”

        这种事对妇人而言实在算不得光彩,假如遇见有坏心思的人将事闹大,就算有东小庄的人护着,织女镇也不会轻易放过木槿。

        木槿说:“陆公子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在意名声,想必不愿意同我这个寡妇有纠葛,他和崔家老爷太太肯定会用十二分的力气阻止谣言传出来。”

        崇文却听不得木槿妄自菲薄,在他眼里,妹妹虽然守寡独自拉扯两个孩子,但品行能力都是顶好的,虽说因为门第差距过大与陆泓并不般配,然而却不能被旁人嫌弃。

        崇文:“但愿陆公子和崔家能多费些力气,免得污了你的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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