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一团浆糊
关于华乒总体的颓势，自有教练们去操心，而在3月中旬的这个清晨，黑桃q终于迎来了自己升超之后最受国内球迷瞩目的一场比赛。
是的，这场球牵动了国内无数球迷的目光，哪怕同一时间远在天府市的华国公开赛正赛32进16已经在四张球台上同时开打，依然有数量不菲的人把目光瞄准了江城市红杉体育馆内的这场球。
所以红杉体育馆今天开放了七千个座位, 比一个月前那场德比之战的票卖得还要疯狂。
毕竟德比之战只有江城市球迷买票，而今天这场比赛，居然涌入了大量来自辽省的铁杆球迷，都是专程来给龙队助威的。
范小凡乐得眉开眼笑，甚至觉得今天就算队伍输了都没事，因为票钱太好赚了, 他已经决定待会儿去某点中文网上给自己追读的那本书打赏一個黄金盟了。
实际上黑桃q和辽省重钢此时在乒超联赛的积分情况都很一般, 而这两支球队也都不能算是传统强队。
但它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业内人士一致认定这是一场非常有悬念的比赛。。
重钢的二单齐昊和三单薛辉都是x因素。
黑桃q的武力也是x因素。
同时, 王超和孙天龙两位王牌选手有着极其强悍的吸粉能力。
再加上华乒在资格赛上的糟糕表现，让很多观众感到失望，他们害怕看到更失望的局面，便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来这边看一场无论谁输谁赢都是自己人的乒超联赛。
双方教练递交名单，走下场的时候，范小仙和唐九洲目光对视，都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们都觉得自己算赢了。
唯有拿到两张名单的主持人，一瞬间瞳孔略微放大，又凭借良好的专业素养迅速恢复平静，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维持不住。
他心跳的有些厉害。
这几天他看过很多分析帖子，说的几乎全是“王不见王”, 绝大部分的业内人士都认为，双方队伍若是做的极端点，甚至有可能赛前秘密协商, 直接打明牌, 把双方王牌选手错开。
因为谁都输不起。
龙队若是输了, 丢掉的是七年不坠的威名。
王超若是输了, 丢掉的是从港区公开赛上保持下来的不败信心。
这对双方队伍的后续比赛都是不利的。
很快，第一场对阵公布：王超vs孙天龙。
仅仅一个对阵信息，就引发了现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大量的条幅瞬间拉了起来，人浪一浪接着一浪，拿着大喇叭的组织者们叫得声嘶力竭。
王超仔细的整理球衣，检查球拍，稳稳的走上了球场。
隔着球台，他和孙天龙对视，他看到孙天龙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也微笑回礼，笑容并不比孙天龙深一分，点头的幅度也绝不比孙天龙大一分。
他是端着架子的。
在场下，孙天龙值得他任何程度的尊敬，但现在他们是对手，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就不该有任何示弱的地方。
他今天不是来涨见识的，他是来赢的！
双方视线错开，再不交汇。
这是球场上的常态，也可以说是潜规则。
即便是再亲密的伙伴，一旦站在乒乓球台的两端，那么在比赛彻底结束之前，就不要有目光对视，不要有语言对话，不要有肢体互动，不要有任何形式和任何内容的交流。
据说这是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也是为了保证比赛双方的心态不被对方所影响。
但在王超看来，这里面其实还包含着一个意思：无论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我们现在都是生死之敌。
我们将用球拍完成不死不休的决斗。
……
裁判抛币，王超猜币成功，拿到发球权。
这是王超最近半年来难得的一次猜币成功，或许是因为龙队太强，连老天爷都觉得他需要有这么一点点的优势。
趁着猜币之后比赛开始之前的那一点点间隙，王超站在桌前闭上了眼睛。
这个动作引发了观众们的又一次欢呼。
是的，这就是欧洲那边传得神乎其神的“亚洲邪术”，这邪术从T2开始风靡，最终席卷全球，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
但实际上当然没那么玄乎，王超只不过是觉得今天的现场太吵了，有些心情浮躁，于是闭上眼睛平静一下心情。
他知道这是有一点点涉嫌拖延发球违例的，但他也相信这点小小的拖延无伤大雅，以龙队的胸怀，即便知道被自己占了点小便宜，也不至于计较。
而裁判，面对这样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对决，想必也不至于非要惩罚自己，破坏气氛。
果然，当裁判有些犹豫的看过来时，龙队对着裁判微笑摇头，示意没关系。
王超重新睁眼，眼眸幽深，已经把那一点点因为面临太强的对手而引起的激动情绪彻底压制下去。
他发了一个很常规的短下旋。
这代表他并不想玩什么剑走偏锋、出奇制胜，他这一场扮演的不是刺客，而是重装战士，他要跟龙队打正面。
当然，这不代表他忘记了自己曾经诡谲多变的打法。
正相反，是因为他知道，在龙队这个全世界经验最丰富、技术最全面、实力最强悍的人物面前，一切阴谋诡计，最终可能都只会害了自己。
龙队没有鹰眼，但王超绝不认为自己的假动作骗得过对方。
龙队没有怪力，但王超绝不认为龙队的一板正手位侧身爆冲自己能完美挡住。
龙队没有极速，但王超绝不认为龙队的步伐动作在自己之下。
所以他唯一能凭恃的，其实只有他身上真正具有的那一个天赋：入微。
他被蔡国栋亲口赐封天赋为“无双”，让世人惊诧震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谓的无双，不过是前世身为世界名帅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所有的眼光、经验、见识和球商。
而这具身体真正的天赋，不过是个入微而已。
所以第一个球，他就要跟龙队拼短下旋。
面对王超的发球，孙天龙理所当然选择摆短。
王超再摆。
孙天龙继续摆。
这个球平淡朴素，没有丝毫烟火气，两人甚至没有故意去寻求正手位与反手位大角度的变幻，而是稳稳的把球摆在对方球台中央靠近球网的最近点。
最简单的点，就是最无懈可击的点。
正手可以挑打，反手可以拧，唯有中间这个点，大家只能对摆，如果你想变招，那你先要调整脚步，调整姿势，而当你主动挑打或是拧球，那就相当于你先放出了胜负手。
除非你正手不顾一切的暴挑，反手不顾一切的霸王拧，但凡你留力，但凡你的进攻打不死人，那么这个近台球就会变成出台球，那么从理论上说，对方就有强势反击的可能性。
但暴挑和霸王拧都代表极致发力，极致发力就代表失误率提升，这不属于常规招数，而属于搏杀，选手如果不是打到刺刀见红、背水一战的地步，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这些东西说起来玄乎，在一场普通选手的常规对局中也很难表现出来，是因为普通选手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也缺乏足够丰厚的技术底蕴去利用那一丁点的优势。
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如果摆短没有缺陷，那就只能继续摆下去。
去年孙天龙两次遇到罗九，开局都是这么打的。
区别只在于，第一次相遇时，罗九只是匆匆尝试了一下跟孙天龙斗短，就选择了战术性避让，因为他发现自己斗不过。
而第二次相遇时，是在年终总决赛，孙天龙此前伤了元气，伤病未痊愈，被罗九趁势拿下。
开场第一球的局面，对于普通观众而言略显沉闷，他们没有多想，只是在等谁先起板。
但业内人士这一刻其实是略微诧异的。
世界公认，孙天龙台内小球处理天下第一，连拥有入微多年的罗九都不敢试其锋芒，王超是哪来的胆子，敢一上来就直接挑战孙天龙的最强技术之一？
他们都认为王超是在自取其辱。
唯有王超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在赌，赌孙天龙不肯冒险抢攻。
他与黑桃q众人所有的讨论中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孙天龙不想碰到自己。
所以王超现在觉得自己有心理优势，他认为是我方的排兵布阵起了效果，成功抓到了原本想避开自己的孙天龙。
所以他要逼着孙天龙硬拼，即便是斗短这种自己毫无信心的技术。
他对自己有信心，即便斗不过孙天龙，也可以支撑很久，而斗短这种看似云淡风轻的对抗，看似双方都不发力，但是在精确控制方面付出的精力和脑力，还要远超过酣畅淋漓的发力。
这对孙天龙来说是有负担的。
王超要的就是提升孙天龙的负荷程度。
这个球已经摆了八个回合，王超以为凭自己的稳定性至少还能再摆八个回合。
但在毫无预兆的情形下，孙天龙悍然发动了抢攻。
他步伐飞快，直接绕过小半张球台，身体前趋，手臂伸长，球拍前端从小球侧下方插入，手腕翻转，直接一个毫不犹豫的挑打。
这是一个绝对意义上的暴挑。
因为用力过大，孙天龙在手臂迅速扬起的同时，脑袋猛的低下去，动作酣畅，发力透彻，一去无回，随后身躯还有一个失去平衡后往前微窜半步的小动作，又被他迅速收了回去。
毫无疑问，这是个完全不考虑后果的搏杀。
搏杀必然是有风险的，也伴随着更高的失误率，但孙天龙毕竟是孙天龙，他这个暴挑完美无瑕，速度和力量都发挥到极致，还带变线，完全无解，直接把王超打死了。
1：0。
观众席上掌声热烈。
王超重新拿到小球。
这一刻他心中是有疑问的，他不明白龙队为什么会忽然打一个这样的球。
单局的第一分并没有那么重要，但问题是，龙队不该这么打啊……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强制性发力和极速绕台的动作，无论是对他的腿伤还是手伤都会造成影响吗？
他的手腕还能这样猛烈翻转抖动？不怕出问题？
怀着这样的心情，王超又发了一个短下旋。
他需要再观察一下。
双方依然是常规摆短，不知不觉又是六个回合过去。
王超在其间看到了一个非常细小的机会，龙队有一个摆短稍微冒高了一丁点，这个球王超是可以挑打的，但他放弃了，因为成功率不高，而且龙队的平衡保持得极好，他很确定，自己如果想一板子打死，唯有像刚才的龙队一样，不顾一切发力暴挑。
只要用力稍微小一丁点，龙队都肯定能抢救回来。
这才是第一局第二个球，王超暂时不觉得要走到如此激烈的地步。
但又过两个回合后，龙队再次发动了抢攻。
其实王超的摆短从表面上看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足够低，足够近，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就是过于追求落点和高度，导致没有加上足够的旋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不足，龙队认为有抢攻的机会，有成功的可能性，于是毫不犹豫抢攻。
依然是正手绕半台暴挑。
事实上，作为一名31岁的老将，龙队的反手拧在他的整个技术体系中的占比并不大，这是他与新世代球员最大的区别。
面对绝大多数球，他能选择正手就一定选择正手，而当一定要选择反手时，他也是以求稳为主，而不是直接从左路发动强势攻击。
这个暴挑再次成功，很漂亮的变线，速度极快，王超试图抢救，迅速后退一步，身躯往右边扑过去，手臂伸长尽量去捞，却最终仍是与小球差一丁点，就这么失之交臂。
但其实王超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在龙队绕台的同时他就在退，如果不是龙队这个球又用尽了浑身力量，导致速度实在是太快，王超完全是可以救回来的。
在小球飞出去的那一刻，王超抬头看了一眼，龙队依然是在极限发力之后身体稍微失去平衡，又被他迅速稳定住。
能造成这种效果，说明这又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彻底搏杀。
王超这一刻脑袋里面满是问号。
他想不通。
难道龙队不是最怕伤病的吗？
为什么他居然流露出了一股不顾一切、誓死决战的惨烈气质？
面对我这样一个18岁刚刚冒头的小将，他堂堂天下第一高手，居然毫不顾忌身份的，直接发动了搏杀？
王超的心往下沉。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也不知道龙队那边究竟有什么信息是自己考虑的时候遗漏了的。
但他确定，今天这场球，恐怕会比想象中艰难十倍，乃至百倍。
他曾经以为龙队会保存体力，适度竞争，然后在自己展现出强大的对抗性之后选择战术性避让，宁愿输球也要保证身体健康。
但现在的问题是，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展现强大的对抗性，龙队就已经直接拼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这是赤裸裸的针对啊……
王超忍不住往龙队身后远处看，他清楚的看到重钢俱乐部的主教练唐九洲坐在挡板后面，而唐九洲后面坐着的，赫然是秦华昌。
这一刻秦华昌居然还在和唐九洲低声交流。
王超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秦华昌已经真的不要脸了，他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真的连华乒内战不能指导的潜规则都不遵守了，想要对孙天龙进行场外指导。
但因为这里是乒超，而不是世界大赛，所以坐在挡板后面的是唐九洲，而秦华昌则会与唐九洲实时沟通意见，最终借唐九洲的口，把自己的指导意见转达给孙天龙。
即便是狡诈聪敏如王超，这一刻脑子里也一团浆糊，甚至有些委屈，他想啊想，想啊想，最终想到了一个唯一勉强合乎逻辑的解释：我得罪他了？
（昨天少更一章，竟有人谣传我四月份要摆烂，我不能忍，必须要把昨天那章补上，没办法，写得多就是可以这么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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