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站在黑暗的深渊中伸手,祈求得到救赎。
可这万千世界，有多少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弱者。
这时候，旁边一个拿着大扫帚的环保阿姨路过身边,听到她难过的抽泣声，忍不住搭了句话,“小姑娘，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虞稚一没想到在这陌生城市的街头还有人会关注到她。
她没说话，嗓子哑着难受,张口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还不如用哭泣的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环卫阿姨扫走了不远处的垃圾,把它们倒进垃圾箱。
“你看着地上的垃圾,扫一个就少一个,慢慢的把这些肮脏的东西倒进垃圾桶,街道就会变得越来越干净、漂亮。”环卫阿姨还挺文艺，大道理讲起来一套一套的。
虞稚一被她的话吸引。
大大小小的问题累计起来只会让心灵被腐蚀得更加严重,只有努力去解决，哪怕一次只能解决其中小小一项,慢慢的，那些事情都会成为过去式，那时候的她也会变得更干净、漂亮。
眼睛哭得红肿,她还是要擦干眼泪自己站起来，亲手为自己戴上伪装。
“小姑娘别哭了,真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就赶紧回家去吧,不然你家人会担心的。”
家人……会担心。
对，不然她不回去的话，哥哥和叔叔阿姨都会担心她的。
虽然失败了，但她想要回家。
有时奕的地方,才是她梦寐以求的温暖。
她说过，不想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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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素雅下班回家，见电饭煲里煮好的米饭和保温箱里准备好的食物，她还是很欣慰。
他们没想过让虞稚一做事，但小姑娘好像会因此而忐忑，干脆同意她每天在家做饭，让她在这个家里少些拘束感。
事实证明，小姑娘的厨艺很棒，几顿饭菜下来轻轻松松俘获他们全家人的心。
不得不承认，小姑娘做的饭菜就是比她以前做的香。
有时候她都忍不住打趣虞稚一，“吃惯了一一做的菜，我们现在嘴可挑剔了。”
宁素雅下班时间跟时奕放学时间基本是固定的，但时爸爸有时候加班就会在公司用餐。
宁素雅进门没多久，时奕回来了。
他进屋换了鞋，刚起身走了两步又到退回来，盯着鞋架上那双白色运动鞋多看了两眼，随后走过去，拎起检查了一下鞋底。
他很快确定一件事——虞稚一出去过。
从去医院拆纱布回来那天开始，虞稚一就不肯出门。
他见母亲刷过鞋底才摆放到这里，虞稚一在家穿着拖鞋，便再也没有碰过外出的运动鞋，今天这位置变了，鞋底裹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这就表明有人穿着这双鞋出去过。
“小奕，赶紧洗手，喊一一出来吃饭了。”
“妈妈，等会儿，你先吃着。”
他站在水池边将双手洗净，直接去了虞稚一的房间。
小姑娘安静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笔，桌上摆放的是英语课本。
她在抄写英语单词。
“一一。”时奕站在她身后。
虞稚一微微扭头，轻唤了声：“哥哥。”
时奕问：“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她乖乖答道：“背诵了一篇英语课文，还有几首古诗，现在在背单词。”
说完，她又伸手把摆在右上角的习题本递给时奕，“昨天布置的作业都做完了。”
时奕接过作业的同时看到了她的脸，眉头微皱，“怎么把刘海放下来了？”
“唔……这样好看一点。”
“最近天气还热，你这样会不舒服。”
“没事，我还没觉得热。”
在“热”那个字音落下前，他突然伸手，摸到她的额头。
虞稚一愣住，眼睛睁得很大。
时奕感受了一下，确定她额头没有出汗，但这并不代表他默认这个行为。
知道小姑娘性子温吞，委婉的表达她也会假装听不懂其中含义，干脆就直接问了，“今天出去过吗？”
“啊……我没……”
没等她否认，时奕沉下脸，犀利的目光扫过去，“想好了再回答！”
虞稚一秒怂，低头搓着手指头，小声回答：“出去过。”
“什么时候？”
“八点半。”
“挺会挑时间啊……”故意挑在他们走了之后离开，这平安回来还好，若是中途出点什么意外，那还得了？
“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做什么？”
“就，在附近走走。”
“出门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自己出去。”问出这些话的时候，他内心已经有些生气。
他气虞稚一还是不相信他。
谁知这次小姑娘反问了，“哥哥也觉得我现在这样不能出去吗？”
他紧紧咬牙，恨不得把人抓过来好好教训一顿，“虞稚一，你倒是最会气我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对不起，哥哥。”她突然转过身来，小手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的回答：“正因为我了解你，所以今天才会走出去。”
“因为我？”突然感受到一份浓浓情意，时奕有点受宠若惊。
“我不能因为别人对我不好就厌弃这个世界，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对我非常非常好的人，他们希望我更好的活下去。”
你是照亮我黑暗道路的启明灯，给了我拥抱世界的勇气。
“所以哥哥，陪我一起走出去吧。”
——
从那天起，每天吃了晚饭之后，时奕都会陪着虞稚一出门。
她仍然不敢把整张脸露出来，只是用刘海遮挡额头，脸上的伤痕就露在外面。
她走在前面，时奕总会离她三米之遥。
这是虞稚一的要求。
她说：“哥哥顶着这样一张脸跟一一走到一起，才更会引人注目吧。”
因为这句话，他一直保持着距离。他不在意别人的异样目光，但他希望虞稚一的心里舒坦些。
陌生的人一般都不会对路人太过关注，只要她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不会感受到别人的注视。
现在想来当时自己一个人出门也是大胆，明明对这个城市路线一点都不熟悉，她还是走了出来，居然还没迷路，真是万幸。
那时候她一个人，不仅要心里坚强，还得花费脑子记下路标和方向。
现在呢，有时候也可以放空一下，因为时奕说过一句话——
那天她走得太远，心里想着事情便能忘记路标，转头一看，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看着三米外的时奕，她既安心，又焦心。
安心的是，有他在；焦心的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时奕没逛过这个地方，万一时奕也找不到路怎么办……
这时候，守候在三米外的时奕迈步向前，来到她身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迷路也没关系，哥哥会带你回家。”
那一刻，安全感侵袭全身。
她想，这世界上大概再也没有比“哥哥”两个字更温暖的词语了。
时奕看了一下路标，今天走的有些远，已经开始流汗。
他看了一下指示牌，说道：“我们直接坐地铁回去。”
“好。”
先前一直在走路，现在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也算是另一种考验，毕竟回到学校每天都得面对几十个同学，还有几百上千名校友呢。
进入地铁时发现没有空位，时奕跟虞稚一站在一起，高高举起手臂抓稳拉环。
转弯的时候抖了一下，时奕自然的伸手揽住她的腰，以防她站不稳。
这时候，坐在位置上的女生慢慢举起手机，看起来是在玩手机，可角度不对。
时奕一记冷眼扫了过去，那人心虚的将手机放下。
这般模样，必定心里有鬼。但在时奕的眼神威胁下，那女生不敢再轻举妄动。
直到到达目的地站，时奕直接牵着虞稚一的手，护着她走出去。
正好路过小商店，时奕便顺口问道：“一一要不要喝水？”
“想！”这种事情可以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那你在这儿等等，哥哥去给你买。”
他跑去小商店，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给收银员扫码结账。
这时候，有三个结队的男生从小商店里走出来，看到前面一个背影苗条的长发妹妹，唆使朋友上前。
最皮的那个故意跑到虞稚一前面，扭头看了一眼。
虞稚一听到动静，也下意识抬头。
结果那人夸张的往后退了一大步，跑回兄弟身边说，“是个恐龙女，你们什么眼神，我都要长针眼了。”
“艹！”时奕低声冷斥。
一瓶未开盖的饮料直接砸那乱吼乱叫的男生背上，疼得男生哇哇叫。
三兄弟一看，顿时站在一起。
时奕没有丝毫畏惧，反手就将那男生擒住，抓着他的胳膊，往膝盖一踹，将他压低蹲在地上，“你们两个敢动一下，我保证把他手拧断！”
一看这三个就不是会打架的，被时奕这么凶狠狠的一下，另外两个都傻愣在原地，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虞稚一已经跑了过来。
时奕眼神制止了她开口，又用力拧着男生的胳膊，命令道：“给她道歉!”
男生想要反抗，结果毫无反击之力，只能憋屈的跟虞稚一说了句：“对不起。”
声音很小。
时奕不满，再次用力，“我听你刚才骂人挺大声的，现在哑巴了？”
男生疼的大叫，“对不起！”
“滚。”
虞稚一从来没见过这么“暴虐”的时奕，从来没有。
在她的印象中，时奕一直都是温暖如太阳的哥哥，守护着她的时候让人倍感安心。
刚才那一幕，着实让她震惊。但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关心时奕的安危，“你有没有事？”
他抚了抚衣摆的褶皱，又恢复了平日从容温和的模样，“哥哥没事。”
虞稚一松了口气，把刚才落在地上的水捡起来，便没再多说什么。
刚才那三个男生已经被吓跑了，这个事情应该画上句号。
她不会问时奕刚才为什么变成那样，因为她知道，时奕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她。
刚才他在听到别人说她坏话时，毫不犹豫将水瓶砸想那人的一幕虽然暴躁，但她仿佛看见了一名勇士，守护着自己。
令她敬佩、信任、且依赖。
时奕的心思更加细腻，处理掉那个人渣也不忘安慰她，“不要在意那些垃圾的话。”
虞稚一缓缓抬手，轻轻触碰脸颊上的疤，“我知道的，哥哥。”
她说：“我不在意，也不害怕。”
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回头，你都在我身后。
——
回家之后虞稚一跟往常表现无异。
时父加班回来，时奕听到动静，从虞稚一的房间走出来。
“爸，吃过饭了吗？”
“吃了吃了。”
今天的时奕格外勤快，关心问候不少，还特意给他打水洗脚。
时父瞄了一眼乖巧的儿子，忽然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小奕，有话直说，可别嚯嚯你亲爹啊。”
既然亲爹都挑明了，他大大方方往父亲面前一站，“爸，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你说？”
“借我一些钱。”
“怎么？你小子不是从来不缺钱吗？”
时奕不仅不缺钱，还挺会赚钱，平时不给零花钱都能过得潇洒。这可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借钱”两个字，想必事情不简单。
“你要做什么，还需要跟我借钱？”
“跟一一有关。”他沉吟道：“一一受伤的时候，碎片扎进去的有些深，若要等疤痕淡化，时间太长了。她等不起，我也不想看她总是因此而难受。”
就好像今天在小商店外发生的一幕。
这一次是他当场听到别人对她的语言羞辱，尽管他用武力制服那个男生，让他跟虞稚一道歉，但有些事情不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的。
甚至，他道歉一百次都无法抹平虞稚一心里受到的伤害。
小姑娘总是跟他说“没事”“我会努力”“我会坚强”，那是因为她拥有一颗玲珑心，想要穿透阻碍，向上发芽。
但她将来面对的只会是更多大难题。
他知道，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面对，然后人的内心是坚强又脆弱的，受到伤害的时候会感到疼痛，那是不可控的。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先前是时机不对，但现在我想把这个计划付诸实践。只不过我需要一点实践资金……”他想帮她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时父懂了，儿子问他借钱，给别人家的小姑娘医治。
平心而论，虞稚一这事儿他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但他没法大大方方毫无芥蒂的拿出一笔钱花在被人家的孩子身上。
“小奕，爸爸一向都很支持你的决定，但这个事情……一一的伤痕落在脸上，想要彻底解决祛除，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几万块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花在自己孩子身上，父母会舍得。可花在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和法律关系的人身上，只有圣人才能做到甘愿付出吧。
“爸爸，我是在跟您借钱。”
时父最后被儿子说服了，同意借钱给他。
看到面前这个心智成熟的儿子，他忽然问道：“小奕，她到底是哪里好，值得你不顾一切的为她付出这么多？”
时奕眉心微皱，好似在努力回想曾经的记忆，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说不清她哪里好，但我很明确的知道一点……”
“我特别心疼她，心疼到，想要把自己拥有的全部温柔都给她！”
*
十二月份的时候，高一二班多了一位新生。
“原本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不过因为某些特殊情况迟到了半学期来报道，到时候大家多多照顾新同学。”在新同学到来之前，班主任给班上同学提了个醒。
高一年级的寝室，室长姜觅尔被老师喊去，接待一下新室友。
姜觅尔在寝室等着新室友，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年轻妇女跟一个戴着口罩的女生提着东西走了进来。
“你好，请问这里是高一年级二班的寝室206吗？”女孩声音细细的，飘进耳里有些发软，很好听。
姜觅尔楞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的是的。”
姜觅尔是个乐于助人的体育委员加好室长，勤快的帮她们把东西放下，又指着靠门的那个床说：“这个床一直没人住，我们之前收拾了一下，你的东西都可以放这边了。”
“谢谢。”
虞稚一带来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必备的衣物和日用品，就是一些文具。被套是学校统一购买的，不需要自己准备。
她跟宁素雅很快就把床位收拾好，姜觅尔偶尔搭把手。
虞稚一话不多，宁素雅倒是跟姜觅尔聊了起来，“同学，你们这寝室一直都是三个人吗？”
“对，一直有个空床，原来是等着你们搬进来啊。”
东西安置好之后，宁素雅把一些水果和小零食提到了公用桌上，对姜觅尔说：“这是阿姨买的一点水果和寝室，给你和另外两个室友。”
“阿姨您太客气了。”姜觅尔不好意思收。
宁素雅笑着说：“我们一一比较害羞，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多多照顾她。”
原来是这个意思，姜觅尔也就安心收下了。
“阿姨你放心，我们寝室三个人都挺好相处的，一定照顾这位？”
“你好，我叫虞稚一。”小姑娘即使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哦哦。”姜觅尔点头，“我叫姜觅尔。放心吧以后我罩着你！”
随后她向虞稚一介绍起这寝室另外两人，“这个床是我的，睡左边里面那个床的叫闻听语，右边里面那个床的叫乔乐芷，她们都很好相处的。”
听到乔乐芷的名字，虞稚一笑了。
“乔乔……”
真好。
宁素雅在这里待了一会儿，该走了。
今天虞稚一不会直接去上课，说是明天早上再来学校。
姜觅尔挥手跟她们道别。
宁素雅跟虞稚一慢慢下楼，宁素雅转头看了一眼女生寝室，内心感慨万千，“一一啊，你要不还是回家住吧，还可以天天跟哥哥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的。”
虞稚一轻轻摇头。
是她自己要申请住校的，一是学校方便，二是……
如果她住在家里，时奕会继续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她身上。
被人坚定地选择，永远都是幸福的。
她自己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
下午放学之后，206的三名室友聚齐了。
姜觅尔迫不及待的跟她们分享今天见到的新同学，“那个新同学叫虞稚一，今天跟她妈妈一起来的，桌子上的水果是她们带来的，那个阿姨让我们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不过那女生一直戴着口罩，我也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模样。”
乔乐芷坐在凳子上，这眼睛眨了又眨。
老师说有同学回班级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儿了，当时就盼着虞稚一分到她们寝室，结果还真是。
如果虞稚一出现，她这满腔故事，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其实我憋了一件事情很久了……”
“啥？”室友看过来。
乔乐芷坦白：“其实我不是班上跟时奕认识时间最长的人。”
室友：“啊？”
在室友惊疑的目光中，乔乐芷抬起手，往虞稚一的床位指了指，道：“这位，才是时奕的正牌小青梅！”
“而且，从明天开始，大家眼中的男神时奕可能会做出很多事情，刷新你们对他的认知……”她先给室友打个预防针。
——
第二日。
还未正式上课之前，教室里哄闹一片。
时奕出现在门口，就有人多看了两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班长，你背上背的这是啥？”
白色女士书包，上面还挂着一个可爱的粉色玩偶，这是男人该背的书包？
时奕淡定的把手里抱着的几本课本放在桌上，又将书包取下来，摆在桌面。
周围的吃瓜群众都挤了过来，“奕哥，这咋回事儿啊？”
“班长今天这么有少女心？”
“这娃娃还挺可爱的，哪儿买的，我也……”就在他说着说着要动手摸那玩偶的时候，时奕抓起书本挡住。
“别碰！”
“得！这还碰不得了。”
他们伟大的班长，被封为全校第一男神的奕哥，今天不对劲了！
看到这一幕，乔乐芷完全是一副“我知道原因我得意”的状态，忍不住戳了戳前排的姜觅尔，“看到没，看到没，他开始了，开始了！”
时奕又要开始刷同学们的认知下限了。
上课铃响，班上同学把语文课本摆到桌上。
班主任踩着铃声踏进教室，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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