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我乃罪人
王浩完全推测不出对方的手段如何。
甚至眼下这种情况，更是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心理。
对方想要置王浩于死地，用处的就绝对不会是什么温和手段——更何况规则型的能力，最是防不胜防。
只见共工的遗骸在此刻漂浮而起，它悬在了这蔚蓝色的海水之间，仿若神祇那般耀眼。
眼看着对方如此模样，王浩心中思绪不停, 在此刻抬手便是重重一挥。
【真法-阴阳列阵】
刹那之间，王浩周身匍匐着的劲气便在瞬间拔地而起。散发着黑白光泽的纹路印刻其上，在此间流转，打旋，最后铸成了一圈坚实的壁垒。
这是王浩手头上为数不多，专精防御一类的真法所在。
如今用在了这个场合之中, 也正是王浩提起了十二分小心的意思。他看着不远处的遗骸展开动作, 沉思片刻。
便是挪动着右手，继而做了一个隐晦的弹指动作。
【真法-龙形手】
早在之前与虫人交手的时候，王浩就曾经使用过这般的法子。
如今再度挪用……却也正是因为他对于此般真法，作为熟悉的缘故！
这可是脱胎于早期功法‘十指度’的一种全新样貌，如今又是经过了王浩的修改，整合，早就已经超过了其本来该发挥出的水准。
蔚蓝色的海水被王浩搅动着，最后化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激流！
只见一道道宽长，却又纤细的纹路在此刻浮现而出，最后直奔那遗骸而去。
这是王浩的一个试探，同样也是他对于现状的一个……尝试。
规则性的能力必定会带来整体性质上的约束，若是换做王浩自己上手，他必然是会将双手的实力，先进行一个圈定。
在处于同一起跑线上的前提之下，其后不论是安排, 抑或是设置了怎样的手段……
王浩总归是不如对方那般情报充足的。
为了弥补这个差距, 他必须得想办法获取到更多的信息量才行！
眼看着龙形手催动而成的劲气直射而去, 王浩顺势半眯起了眼睛, 心中更是涌现出了一丝期待的模样。
传统意义上的功法与真法完全没有可比性。
作为元婴级存在的集大成之作, 通常修士只要精通一样，都可以算是州郡之中出名了的存在。
而王浩更是将这些真法钻研到了透彻之境地，眼下掌握数以千计之法。
只要有机会，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方面落败的。
——若是打了个正着，就算是这种S级的禁忌之物，应该也无法承受才对……
正当王浩这般思索的时候，他便是看到了远方的遗骸，在此刻不紧不慢地抬起了独臂。
‘徒劳。’
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吟之下，王浩眼睁睁地看着龙形手发散出来的波动陡然消失，继而变得无影无踪！
共工的遗骸在此刻更像是打通了什么思绪一般，它只是木然立在了原地，机械似地摇晃着单臂。
水被搅动了。
蔚蓝色的暗流在此刻搅动而起，王浩只觉得自己在此刻就像是被搅入了漩涡之中，在瞬间被冲了个头重脚轻，以至于都分不清上下左右。
“这……”
王浩眼睁睁地看到了龙形手的能量被生生吞没，在此刻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真法消失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王浩眼睛微微眯而起，心中略一思索，很快便是有了一个定论。
散发出去的能量不会消失，这应该是被对方的手段给击散, 抑或是吸收掉了才对。
规则是与‘吞噬’或‘消融’相关的类型吗？
就在王浩这般思索的时候，他身前的暗流袭来，当即便是打了王浩一个措手不及。
王浩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太空之中那般，分不清上下左右，更看不准东西南北。
而比这更让人恼火，甚至是无奈的……
还是当下环境的制约。
‘不行啊，王浩，在这种环境下……你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劲气走向。’
‘这里头都是海水，全都算是对方的势力范围之内。’
笔记的反应不慢，王浩作为当事人，在被提醒之后很快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今地利不在王浩一方！
那周遭起伏不定的海水，就像是吸收能量的最小单位一般，天然地形成了能够庇护遗骸行为的能量源。
如今乍一眼望去。
到处都可以感受到鲜明的劲气波动。
看不清楚对方力量的来源与走向，王浩就无法做出针对性的举动。
念及至此，却是还没等到王浩再做出什么行为，他整个人便是如遭雷击一般，又朝着下头狠狠坠去。
只见那黑白相间的能量壁在此刻凭空凹陷了下去，继而形成了多个触目惊心的大洞。
就像是有一个个无形的巨人，在此刻朝着王浩重重挥拳，放入击打沙包一般，肆无忌惮！
而在其之中的王浩面色沉重，很快就收到了真法反馈而来的信息。
最多两轮……
只要再来上两次攻击，即便是真法构筑而成的能量壁，最后也会被生生击溃！
“这种级别的力道，明显比一些其他元婴修士的手段还要夸张了……”
换做之前在水上碰到的元婴虫人，王浩这一手阴阳列阵，少说也能挡上好几轮才对。
可换到了眼下，情况似乎并不如预料之中的那般简单。
意识到这一点过后，王浩的眉头都是给皱拢了去。
远程的攻击手段，似乎根本无法触碰到遗骸。
相对而言，地方的攻击却能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继而实行无障碍的远程打击。
如此一来的话……
‘从现状分析，应该是只能选择近身战了吧。’
如若不然，一直被动承伤的情况……只会让王浩的现状变得愈发窘迫。
而笔记的提示正是王浩的念想所在，他心中思绪不断，在此刻只是沉吟了些许。
便是在瞬间做出了决断。
双腿开始使劲，肌肉成团，劲气喷吐。
王浩微微提气，整个人便在此刻犹如飞箭一般激射而去！
一道身影在海水之间划出了宛若流星般的光彩。
泛白的水沫在瞬间浮现而出，好似后缀的碎屑那般夺目。
浑身的劲气在此刻流转，王浩眼中的神色微凝，最后抬手，捏拳，便是在此刻狠狠地朝着身前递送而去！
【真法-力拔山兮】
流转不停的劲气在此刻喷吐不止，继而迸发出了足以将山体撼动般的声势。
重拳挥落而下，如今王浩身前的遗骸，却并没有做出更进一步的反馈。
甚至……
一股名为‘欣喜’的情绪，在此刻居然凭空生成。
共工遗骸眼中的火光跳闪不止，它似是计谋得逞那般，在此刻展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意。
中计了？
心中只得是浮现出了这一个思绪的同时，王浩便见这遗骸的动作猛地加快。
独臂在此刻高举过头，五根粗大的骨节在此刻弯曲，伴随着暗流涌动而起，一声怒喝，便在此刻猛地传来。
‘灭！’
独臂挥落而下，周遭的流水在此刻一并被驱动着，向着身前的王浩包裹而来。
不可匹敌的压迫感在瞬间将他包裹，以至于让王浩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因为他发现……
自己居然无法穿透身前的水流！
包裹着真法能量的右手伸探入了这海水之中，就像是落入到了沼泽的猛虎那般，在瞬间就失去了挣扎的意义。
力量被吞没，吸收，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而在同时。
轻微的窒息感，也在瞬间抓住了王浩的心脏，并且狠狠向下抽去！
原来遗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塑造出‘近身战’的破解之法，从而刻意伪装出的破绽。
在意识到这一点过后，王浩并未放弃。
紧握成拳的双手在此刻狠狠攥紧，他似是不信邪那般，大呵一声，便是将双手打出了一道道的拳影。
纷乱的光线交替闪烁，蔚蓝色的流水被搅动着左摇右晃。
距离最近的遗骸自是不用多说，即便是距离更远的墨黑，此刻都是鲜明地感知到了被晃动的深海。
王浩居然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这一方‘水域’都给搅地鸡犬不宁！
如此力道，也着实让墨黑在此刻显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天命……’
记忆告诉它，天命不可立敌。想要寻找生路，它唯有与其亲近一条通路。
针对这些内容，墨黑不曾有过疑惑。可现如今看来……
王浩的情况似乎并不理想。
因为即便声势如此之大，它依旧可以看到，那已经被塑形成了壁状的海水，在此刻正一并被压迫着。
朝着中间的王浩聚拢而去……
仿若是被关押在了铁笼之中的硕鼠，王浩扑腾，跳跃，甚至是攻击笼子，但终究还是无法突破分毫之多。
有型的范围正在被不断地收缩，直至彻底形成了一个逼仄的正方形。
墨黑就这么看着王浩渐渐失去了活动空间……
他被压迫着折断了双腿。
继而撇断了支撑的双手。
再将脑袋生生地按回到了胸腔之中。
皮肉与骨头被摩擦着，挤压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回声。
共工的遗骸就这么不断地挥动着独臂，眼中的光焰烁烁生辉，似是在为王浩的落命而感到惊喜。
眼看着那原本高大，足有一米八个头的人影。
在此刻被生生地压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浑圆肉块。
此时此刻，整片水域都似乎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墨黑的眼神在此刻变得有些呆滞。
它怔怔地看着王浩失去了原貌，在此刻的狼狈‘现状’，第一次对记忆的预言产生了怀疑。
天命……
他不应该是无往不利，做什么事情，都有冥冥之中的定数参与帮助的存在吗？
如此厉害的人物，为何会死的……
如此草率？
比起墨黑的沉默与纠结，共工的遗骸就显得更加直白了一些。
那两米开外的高壮蓝色骨架在此刻颤抖不已，若是凑近了望去，便可以看到它眼眶之中的光焰正在左右摇摆。
一种溢于言表的喜悦，在此刻更是没有丝毫的掩饰。
‘它死了，它终于死了……’
‘这个世界还存在希望，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破碎的细碎在此刻编织出了一些谜语般的说辞，而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
共工的遗骸在此刻似是感到了力竭。
它的身上发出了噼啪的连响，如今即便是没有多余的动作……
它的两条双腿已经在瞬间消失，继而化作了乳白色的齑粉。
就好像是瓷器承受住了某种压力那般，这具高大的遗骸，在此刻被生生地拆分，肢解，直至彻底融入到了这片水域之中。
双脚，小腿，大腿，腰胯，胸骨，脊柱……
蔓延向上的裂纹触目惊心，左右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停顿之间，这具高大的尸骸，便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脑袋。
咔吧，咔吧……
那是下颌骨在此刻交错，继而发出的细小动静。
共工遗骸的颅骨之间，那眼眶中的幽光微微收敛而去。似是已经燃烧殆尽的薪火那般，透着股将要泯灭的气息。
而它的视线也在此刻兜转了半圈，最后凝落到了不远处的墨黑身上。
‘你……过来。’
莫名的亲切感在此刻蔓延而出，让本来心中还留存着畏惧与恐慌的墨黑在此刻愣了一愣。
说来也是奇怪。
它居然在这具遗骸身上……
感觉到了鲜明异常的亲切感！
仿佛就是在面对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那般，如此心境之下，墨黑只是沉默了片刻，就被这股直觉牵引。
继而游到了这具遗骸的面前。
‘六年。’
‘我还没有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你。’
‘孩子……我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能让我碰碰你吗？’
伤感而又令人动容的说辞之下，墨黑的思绪在此刻都仿佛停止了转动。它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便将那硕大无比的脑袋。
贴近到了共工遗骸的颅骨之上。
双方微碰之后，那跳闪不止的幽光，便似是回光返照一般，在此刻散发出了最后的光亮。
‘好，真好……’
‘你都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世间万物都应有自己的道路，我们……没有做错。’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
‘这个世界必然会变得更加美好。’
‘我们，没有做错。我们，值得牺牲……’
它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在此刻更是突然发出了一声脆响。
那居然是颅骨之上的一处骨片，在此刻生生崩裂，继而发出的声音。
约莫半个拳头的大小的骨头碎片成片，消融于大海之间，最后显露出了头骨之中的模样。
那是一团微弱不可闻的火苗。
就好像是火柴之上的细小光亮那般，经由摩擦与化学制品的作用之下，迸发出来的光与热。
却只能持续不过数秒的停顿。
‘我们……已经不再是柔弱无力的羊群了……’
说完这话，共工的遗骸似是抽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它的声音微弱了下去，脸上也浮现出了更为细密的裂纹。
莫大的情感被瞬间包裹住了墨黑的内心，这个深海鱼进化而来的超级生命，在面对着除自己族群以外的生命。
居然第一次心生出了悲伤的念头。
词汇量并不丰富的墨黑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又憋不出半个字来。
它只能生生地看着这个颅骨破碎，开裂，直至最后将要失去形体的一瞬间……
“果然还是有些门道的。”
“你明明能跟感受到周围的情况，所以你刚才是装作不能与我交流？”
“前辈，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些误会。”
“总之……”
“你还不能死。”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声音，一个人影居然在此刻于阴影之中浮现而出。
他脸上捎带着一丝戏谑般的笑意，身上毫无受伤的痕迹，如今的状态更是完好无损！
墨黑在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它原本已经有些模糊了的意识，在如此具有冲击力的事实之下猛地回神，继而失声地喊出。
“天命？！”
王浩居然并没有死？！
然而此刻王浩并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身前的遗骸之上，此刻更是伸出了右手，继而催动劲气。
【真法-固守本源】
根据分类，这是一种接近于论外类型的真法归属。
王浩经过研究，最后确定下的这份真法，其中足足耗费了他一年多的时间。
而其效果……同样也具备了与之相对应的不合理性。
那便是可以通过劲气成型，继而灌输的方式，将某种事物的时间，停顿在那一刻！！！
‘先用劲气去切断海水与空气的接触。’
‘再用成型的真法，去阻断一些正在发生的现实。’
‘这样应该可以阻止颅骨的崩溃才对。’
笔记的痕迹在脑海之中浮现而出，方才想出的这个法子，也是正一人一书交流之后的结果。
至于王浩为何不死？
那当然也是他的手段之一了……
六年时间的沉淀，早已让王浩在各种模拟，还有实验的情况下，精通了高层次之间对决的要点。
浮于表面的现象，很有可能只是对手指引你掉入的深坑——
遵循着这个理念，王浩不论是面对着什么事物，在第一时间都会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有没有考虑过，是对方刻意设置的陷阱？
以此为前提，这尽管很有可能会让王浩错过最佳的反击时间。可在同时……
他也将自身的存活率，提高到了极致。
更何况以王浩当前的手段而言，一些‘障眼法’，同样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层次。
【真法-身外身】
这是将自身的劲气分割出一半之多，继而模拟了血，骨，肉，甚至是完整思维方式的一种真法。
从表现而出的形式上看，或许与某种被称作‘影分身’的手段有些相像。
但在王浩看来，真法的作用却是远不止于此。
因为分化出来的身外身，他不仅完全地继承了王浩的知识与记忆。
在同时，他也可以轻松挪用所有的真法。
身外身可以作为王浩的副手，参与到对敌交战之中。而反过来说……
只要是在本体没有暴露的前提之下，任谁都不会看出丝毫之多的异样。
共工的遗骸便是中了如此之计谋。
念及至此，王浩也是将目光兜转，最后落在了身前的骸骨之上。
真要说来这也并非如此轻松。
因为从刚才的表现上看，若是王浩本体落入到了这骸骨的手段之中。
那恐怕真就得是插翅难飞了……
S级的禁忌之物，从出手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了布局——它佯装出了规则类的手段，继而通过吞噬远程攻击的手段。
迫使王浩产生近身战的念头。
可从事实上来说……
这家伙的能力，应该是类似于操纵水的‘真法’。
距离越近，其对于水的操纵便越是纯熟。在这一层次之间，王浩也没有自信，能够在资源的争夺战中取得优势。
所以在这一轮的交锋之中。
双方的距离，便是所谓的生命警戒线。
想完了这些之后，王浩意识收拢，最后轻轻叹气，继而说道。
“如此看来，这也算是我逃过一劫了吧？”
略带自嘲的语气之下，却是满满的从容与平静。
而被这股劲气包裹着的颅骨，也在此刻猛地回神。
共工的遗骨显然是没能料到王浩居然还能存活下来，此刻便是微微一愣。
随后……
勃然大怒。
‘万恶之源，万恶之源！’
‘你为何不死？你该死啊！！！’
听闻如此动静，王浩那包裹而来的劲气更是停顿了片刻。
已然陷入到了凝滞倾向的光焰，在此刻居然生生地冲破了束缚，继而猛地爆发出了明亮的声势！
‘卧槽……它居然冲破真法了？’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的王浩，如今却是被一股脑地冲出了好几十米远的距离。
等他重新站稳了脚跟，再度凝望过去的时候……
那原本还剩下脑袋的遗骸，在此刻便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则是一团刚刚湮灭，继而消弭于无形的微弱火光。
‘我，我只恨……’
‘不能将你斩于当场……’
‘我乃罪人，罪人呐……’
……就这么没了？
王浩眉头紧皱，似是不死心地那般，左右张望了半圈。
‘没了，别看了……我已经查探不到任何的生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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