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次表哥进入她的小院, 是因为她半夜遇到了袭击,撇去那次不算,这确实是他第一次主动寻她。
郑菲凌看了儿子一眼, 小家伙原本在写字,此刻握着毛笔的小手却停顿了一下,一双乌溜溜的眸,也好奇地往外偷瞄着,宣纸上多了一滴墨汁都不知道。
郑菲凌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让他专心些, 这才对丫鬟道:“将表哥请到花厅吧, 婇月你来盯着他写字。”
康儿叹口气, 坐直了小身体。
郑菲凌来到花厅时, 才发现表哥并未坐下,他正站在金盏菊旁边, 垂眸望着眼前的菊花,神色淡淡的,令人瞧不出深浅。
陆锦泽自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的心情也绝不像表面那么轻松,他是冲动之下来的她这儿,许是太过紧张,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险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表哥坐下吧, 婇娜你去煮茶, 表哥喜欢岳山茶,你记得别拿错了。”
她脸上挂着浅笑,跟以前一样贴心,依旧记得他的喜好。
陆锦泽依言坐了下来, 花厅本是待客之处,里面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因为贵客较少,郑菲凌时常自己过来赏花,紫檀木桌上还摆着一个棋盘,前段时间,她教过康儿下棋,两人时不时会在花厅下一盘,因此棋盘一直没收。
陆锦泽的目光落在了棋盘上,“对弈一局?”
郑菲凌已好久不曾跟人下过棋,闻言,她心中稍定,只以为他是无聊才寻她下棋来了,毕竟,年少时,两人没少一起下棋。
她含笑打开了棋盒,“表哥先下吧。”
“你先。”
郑菲凌执起了黑子,她手如柔夷,执起黑子时,柔白修长的手指,似是会发光一般,陆锦泽的目光不自觉被她的手指吸引了去,棋子落在棋盘上时,他才回神,执起白子落在一旁。
不知不觉棋盘上就多了一半棋子,郑菲凌虽是女子,却擅长谋略,棋艺也很出色,你来我往,厮杀的很激烈,陆锦泽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故意谦让,与他下棋,郑菲凌总能酣畅淋漓。
一盘结束时,是陆锦泽取得了胜利,郑菲凌被勾起了斗志,笑道:“再来。”
她自然不清楚,陆锦泽并非不懂得谦让,因为了解她,才没有放水,又一盘结束时,郑菲凌才听到表哥喊了她一声,“灵儿。”
郑菲凌的乳名是灵儿,唯有家人会这么喊她,小时候表哥也时常喊她灵儿,直到她长大后,才不再这么喊。
久违的一声“灵儿”让郑菲凌心跳不自觉乱了一拍,总觉得此刻的他,并非将她当成了妹妹,她不由掀眸,恰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他目光深邃,眸底深处,像是藏着极为浓厚的感情,陆锦泽边将棋子往棋盒里收,边道:“嫁给我好不好?”
郑菲凌心中重重一跳,不由失手打翻了一侧的茶盏,水杯倒下时,茶水也洒了出来,有一部分洒在了她裙摆上。
不仅她震惊,丫鬟同样很震惊。
陆锦泽比丫鬟快一步捡起了茶杯,弯腰抖了一下她的裙摆,“湿了,先去换一身。”
天气有些冷,虽然只湿掉一点,他还是拧了一下眉。
郑菲凌不由垂眸看了他一眼,他神情专注,瞧着相当冷静,就好似刚刚的话,并非出自他之口,郑菲凌几乎不敢去想,他这话究竟何意,她只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更像个梦,睡醒后,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回屋换衣服时,婇瑕一并跟了进来,她选了一身颜色亮丽的衣衫,边伺候自家主子更衣,边道:“难怪表少爷待您好的没得说,原来竟是对您有意。”
婇瑕跟着郑菲凌多年,自然清楚陆锦泽的为人,她忍不住笑道:“主子快答应下来吧,你们郎才女貌,本就般配,若能成亲,表少爷绝不会辜负您。”
郑菲凌原本还有些恍惚,闻言神情逐渐严肃了起来,轻斥了一声,“莫要胡说,表哥肯定是觉得我带着康儿不容易,才想帮帮我。”
清楚自家主子什么脾气,婇瑕吐了吐舌,也没再怂恿什么。
郑菲凌换好衣服时,一颗心才逐渐恢复平静,再次来到花厅时,不仅表哥在,康儿竟也在,婇月在一旁解释道:“小少爷已写完了大字,奴婢都检查过了。”
郑菲凌与陆锦泽下了两盘棋,不知不觉太阳已下了山,大片的云霞将天边染得通红。
因为康儿也在,郑菲凌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对她来说,陆锦泽无疑是极其重要的存在,跟亲兄长没什么区别,她很怕他当真心悦于她,心中也乱成了一团,康儿的到来,无疑给她争取了时间。
康儿想被举高高,朝陆锦泽伸出了小手,陆锦泽将小家伙抱了起来,陪他玩了一会儿,天黑下来时,陆锦泽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提出告辞。
康儿舍不得让他走,小挂件似的抱住了他,“娘亲,咱们跟舅舅和姨母一起用晚膳吧。”
郑菲凌自然没应,小家伙却很想去,一直用可怜巴巴的大眼望着她。
陆锦泽道:“让他去吧,我一会儿再让人将他送回来。”
因为和离的事,郑菲凌一直觉得对不住康儿,非原则问题上,她也愿意宠着他,陆锦泽略一为他说话,她就点了头。
康儿欢呼了一声,陆锦泽将他扛在了肩上,这才看向她,低声道:“表妹,我并非一时兴起,你认真考虑一下成吗?”
他目光深邃,目光显得异常专注,被他这样注视着,郑菲凌无端有些紧张,她几乎不敢看他,半晌才轻轻点头。
他带着康儿离开后,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来。
婇瑕眸中满是打趣,“就猜表少爷是认真的,姑娘这般优秀,谁不爱,依奴婢看,您都无需考虑,直接点头就成。”
换成旁人,就算真来提亲,婇瑕也一百个不放心,说出这话的却是表少爷,哪怕他所走的流程不对,婇瑕也丝毫不反感,她心中清楚,表少爷之所以没让媒人直接提亲,肯定是因为尊重自家主子,想先征得她的同意。
郑菲凌嗔了她一眼,“你就别添乱了。”
婇瑕嘿嘿笑了笑。
这边,陆锦泽并不像表面上以为的那么平静,走出她的院落后,他依旧有些心潮彭拜,康儿歪着小脑袋好奇道:“舅舅,你让娘亲考虑什么?”
陆锦泽本不想告诉他,对上他澄清的眼眸时,却无端升起一丝倾诉的欲/望,他道:“让她考虑是否愿意接受舅舅,如今你娘亲肯接受,舅舅给康儿当爹爹好不好?”
四岁大的小男娃早就明白了成亲意味着什么,他正盼两人能给他生个小妹妹,闻言连连点头,陆锦泽伸手给他拉了拉小拇指,“在你娘亲点头前,这件事,康儿不可以告诉旁人好不好?”
康儿嗯嗯点头,心中却在认真思考,娘亲不算旁人吧?
陆锦泽才刚带着康儿回到前院,就听小厮进来通报,说赵霈真来了,欲要求见他。
赵霈真自然想问清楚,他跟郑菲凌是怎么回事,他直接杀了过来,若非路上遇到一个熟人,他早到了,他尚未靠近,声音先至,“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就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也不能一句话,就让我放弃,要竞争就公平竞争。”
他进来后,就瞧见陆锦泽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奶娃,这小娃娃生得跟郑菲凌有七、八成相似,一双眼眸黑葡萄似的,异常漂亮,五官也很精致,赵霈真一颗心软成了一团,大灰狼哄骗小白兔似的,凑到了康儿跟前,“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康儿大眼眨了眨,年长一岁后,他虽不像之前认生,却本能地觉得这个叔叔哪里怪怪的,他扭开了小脑袋,搂住了舅舅的脖颈。
陆锦泽狭长的眸透着一丝危险,“你来作甚?”
赵霈真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厮忒阴险,竟是近水楼台跟康儿混熟了。
康儿的相貌与郑菲凌十分相似,他自然猜出了康儿的身份,他根本没回这话,只耐心哄着康儿,“小家伙,你叫康儿对不对?来,让叔叔抱抱,叔叔下次过来给你买糖好不好?”
康儿没理他,只晃了晃陆锦泽的脖颈,奶声奶气道:“舅舅,去找姨姥姥。”
听到这声舅舅,赵霈真才怔了一下,敢情是自己误会了?好兄弟并非情敌,而是他未来的大舅子?
赵霈真的态度立马来了个转变,伸手勾住了他的肩,“原来是大舅子,我……”
不等他说完,手上却突然一痛,好兄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疼疼疼。”赵霈真疼得险些说不出话。
“滚。”
陆锦泽声音很冷。
赵霈真自己也有妹妹,宝贝妹妹被人觊觎时,他同样没有好脸色,是以他也没恼,“好好好,我滚就是,你倒是松手啊。”
陆锦泽这才松开手,赵霈真悻悻揉了揉手腕,在背后挥舞了一下拳头,本着徐徐图之的念头,他离开了陆府,打算闲时再来。
他走后,陆锦泽才将康儿抱到娄氏这儿。
康儿很快就将这个奇怪叔叔抛之脑后了,愉快地跟姨姥姥和舅舅一起用了个晚膳,吃完晚膳,还让舅舅带他消了消食。
他仍旧沉浸在舅舅想娶娘亲的愉快中,还忍不住歪着小脑袋问她,“舅舅,是不是成亲后,你就要跟娘亲住在一起啦?”
闻言,陆锦泽无端想起那日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他鼻尖再次有些痒,感觉有液体流出时,康儿惊恐地叫了一声,“舅舅!你流鼻血啦!”
他连忙从陆锦泽身上滑了下来,陆锦泽蹙了蹙眉,他没有手帕,小厮赶忙拿来一个干净布巾,想要帮他擦拭,陆锦泽捏住双侧鼻翼,自己擦了一下。
康儿仰着小脑袋,着急道:“舅舅,你低头,康儿帮你擦,你捏好鼻子就成。”
他急得团团转,陆锦泽原本还有些纳闷怎么突然流鼻血了,瞧见他紧张的小脸,他眸中不自觉含了一丝笑,自然没听他的,只道:“没事,一下就好,你别靠太近,免得蹭身上。”
康儿乖乖“哦”了一声,娄氏听到动静出来瞧了瞧,这时,陆锦泽已处理好鼻血,她道:“是不是上火了?我这儿有菊花茶,你泡着喝点,多喝水,气候太干燥了。”
陆锦泽颔首。
陆锦泽去送康儿时,夜色已逐渐转浓,他只带着康儿走到她的小院外,并未进去,随后就将康儿交给了丫鬟,让丫鬟送的他。
康儿很乖,瞧见郑菲凌后,才挣开丫鬟的手,朝母亲扑了过去,郑菲凌将他小小的身体搂入了怀中,这才对丫鬟道:“辛苦你了。”
丫鬟含笑摇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康儿乖巧地依偎在了娘亲怀里,开心地分享了一下晚上都吃了什么,娄氏一贯疼他,饭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他吃得自然开心。
郑菲凌含笑听着,一颗心逐渐安宁了下来,康儿不在时,她时不时会想起表哥的话,每次想到,都有些不自在,哪怕他说了他并非一时兴起,郑菲凌也更倾向,他是心疼她,才想娶她,并非心悦于她。
她打算找个时间,与他好好聊聊,跟他说清楚,她如今的日子真的很舒心,并不需要表哥的牺牲。
等康儿叽叽喳喳说完,她才含笑道:“早上教给你的诗还记得吗?”
康儿乖巧点头,当即给她背了一遍,他这个年龄正是爱表现的时候,背完,就一脸求表扬,“娘亲,我是不是很厉害?”
郑菲凌含笑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嗯,很厉害!”
康儿笑弯了眉眼。
两人正说着话时,婇瑕走了进来,给郑菲凌泡了杯菊花茶,菊花茶不仅散风清热、还清肝明目,是郑菲凌很爱喝的一种茶,婇瑕笑道:“菊花茶泡好了,姑娘提前喝一杯吧,省得到了晚上又起夜。”
一听是菊花茶,康儿瞬间睁圆了眼睛,“娘亲,你也流鼻血啦?”
郑菲凌摇头,“没呀,怎么这么问?谁流鼻血了?”
康儿脆生生道:“舅舅流鼻血啦,姨姥姥让他喝菊花茶。”
郑菲凌有些担心,“他怎么流鼻血了?”
记忆中,表哥的身体一向健康,几乎不染风寒,流鼻血在郑菲凌看来都是大事。
康儿歪着小脑袋回想了一下,“我问舅舅,是不是成亲后,就要跟娘亲睡在一起,他就流鼻血啦。”
郑菲凌闻言,一张脸霎时染上一抹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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