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沈蕴从政事堂散值回来,一边往宋清玹房里走,一边听宝碌禀告。
“今个儿姑娘一整天没有从房里出来过。”
年轻丞相眉梢微微扬起,似诧非诧,这是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了。
刚进屋起先还没看见人,守在一旁的七枝赶忙躬身行礼,又慌慌张张指点方向,沈韫眼珠子一转,随着所指之处看去。
心下登时颇感无奈,开口叹息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猫?”
好好的正经案几书桌不用,偏偏喜欢往地上钻。
今早才给穿上的嫩芽黄衣裳在地上滚了一天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成色,沾了一身尘土,灰扑扑的不成样子。
宋清玹十分专注,听见声,晓得来了人,也没功夫理会,专心致志爬着一个劲儿琢磨仿画沈韫的作品。
这幅画也不晓得她是从哪里搜寻而来,整座宅子里里外外,她还真是哪个犄角疙瘩都能转悠。
作画时十分用心,没有丝毫芥蒂,一手墨汁全往脸上招呼了上去。
人长得好,倒也还能看,衬着漂亮极了的五官和白皙的肌肤,也别有几番韵味。
可在沈韫眼里,一心只想赶紧把这小祖宗送去洗澡弄干净。
他走到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身子,“荞荞喜欢画画?”
她只点点头当作回答,沉浸其中,分不开心神。
见人爱塔不理的,沈韫不顾女孩的挣扎,径直将人抱起来放在案几台上坐着。
地上散落了满屋的墨迹和废纸,他一脚踢开,寻了块干净地站着,裹挟着小姑娘不放。
宋清玹有些气恼,一爪子拍在沈韫衣襟上,留下一个乌黑的印记。
“沈韫哥哥怎的一回来就来扰人,好生不安分。”
眼前脏兮兮的小手看得沈韫额角青筋一跳,肃声道:“太脏了。宋清玹,你现下就和外头无家可归的野猫一个德行。”
竟然直呼她的大名,“沈韫哥哥走开,嫌弃就离远一些,免得碍了你的眼。”
一爪子又招呼上去,让他嫌她!就他干净!
沈韫如白雪般洁净的衣袍成了宋清玹的画布,歪歪斜斜各种痕迹,好似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男子无奈轻叹,“好不容易调养好身子,坐在椅子上乖乖的。你是姑娘家,地上凉,对身子不好。忘了上回了么?下次要是肚子还痛,嘴里可别再喊着沈韫哥哥救命。”
这等糗事被拿出来说,宋清玹一把就捂住了沈韫的嘴,“不许瞎说,哪有的事。”
她故作镇定,靠虚张声势来掩饰自己微微红的脸颊。
真丢人,下回就算痛死也不要再找这个人。
沈韫是多善解人意的公子,看出她的羞赧,点到即止。
拉扯下她的小爪子,转而说道:“京都有一家画馆,里头不仅是卖画,还卖手艺。师傅经验很足,很会教人,我年少时曾跟着学过。荞荞要是乐意也可以去试上一试。”
宋清玹眼睛一亮,却故作矜持地只点了下头,“沈韫哥哥怎么不送我去画院,画院人多热闹,我最是好热闹了。”
沈韫摸摸她脸侧嘟嘟肉,“画院虽是热闹,但也嘈杂,还是不要去的好。”轻笑道:“嗯……荞荞近来脸上颇有手感。”
宋清玹拍开他的手,倒也没计较,反而心虚地看着沈韫的脸。
“那沈韫哥哥亲自教我好不好?”
她手脏,沈韫干净白皙的脸上被她糊得黑一道白一道。
眼瞧着皎白男子这般轻易就被她染上痕迹,莫名得情热,耳旁听着沈韫无奈地说着:“白日里实在是抽不出多少时间来,等夜间,荞荞要是想要我教……”
攀着他的手臂,顺势上抬身子,一个浅浅的吻落在他未染尘埃的一侧脸上。
“——!”沈韫忽的停顿。
脸上温热气息一触即离。
他难得地哽住了,嘴唇微启,又不知说什么,喉结滚动,溢出一声轻笑,与面前直愣愣看着他的水眸对视上,揉了一把眼前的小脑袋。
“下回不许了。”
不知道是不许她再把自己搞得这么脏,还是不许再亲他。
宋清玹哼唧一声,扭过头去,小脸红扑扑。
当朝虽民风开放,但沈韫一向稳重自持,两人少有亲密,这是她第一次亲吻沈韫。
……
翌日不巧沈韫恰好有要事要处理,本想着那就再等上几日,等得空了他陪着一道去,可她死活不同意。
她正是兴趣浓厚的时候,哪里还能再等?
过几日怕是就没那个兴致了,不如趁早。
沈韫见她如此迫不及待也就不再阻拦,于是宋清玹高高兴兴地收拾打包好东西拜师去了。
画馆规模甚大,占地能有普通铺子的两个那么大,也难怪,毕竟是做两样生意嘛。清玹同七枝两人到地方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有不少人在排队买画,清玹有些眼红,她知道像这种地方一幅画能卖到什么价位,人比人气死人,这店家一日得进账多少银子啊!
沈韫人虽没来,却是早早就给安排妥当了的,很快就有一个小厮前来引她们进里间院子。
老师傅人很和蔼,不光自己水平高,也十分会教人,与清玹一同学习的一个年轻公子哥儿画技就相当好,她其实看不太懂,只知道看着漂亮。
公子哥儿看起来不大正经透着一股子纨绔的气息。
宋清玹自认是正经人,是不大想和他来往的。
但是陈御此人脸皮最是厚,冲着人眼睛都快眨得痉挛,见对方毫无反应,也不气馁,只当自己抛媚眼给了瞎子,便要开始搭话。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男子,心下一惊,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去过小馆楼的人,见识过那里头男子们搔首弄姿,或许就能瞧出些端倪来,他们惯用的表情和陈御如出一辙。
反正良家女子都是不好这一口的。
宋清玹心想,我是最清白不过的姑娘,他看着不像是和沈韫哥哥一般的老实男子,可要离远一点。
万一被他带坏了去,往后去姑苏怕是娘亲都要将嫡亲的女儿赶出家门去。
宋清玹疑惑,为何他娘亲不对他多加管教?只有像沈韫哥哥这样的才能娶到像她一般可人的姑娘。
“娘不管”陈御要是晓得这小娘子在背后如此编排他,大抵要十分生气的。
陈御十岁以前就和众多官家小公子别无二样,每天清晨哼哧哼哧爬起来,勤勤恳恳温书,时辰一到,就急匆匆去学堂开始新的沉浸于知识海洋的一天。
此时小陈御脑子里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他很满意这样的日子,每日去学堂前在路上瞟一眼豆腐铺的小女娃,课间偷偷给夫子女儿递糕点,下学回家就可以抱自家娘亲,娘亲香香的,软软的,他最喜欢娘亲了!
陈御亲娘是下嫁给陈府的,不顾家里的阻挠,一心只想与心仪的男子白首。
起先确实度过了一段好时光,生下了两位公子。可很快,新鲜感尽失,丈夫养了外室,自己成日里往小馆楼里跑。
陈御娘亲是个极有自己想法的人,许是太强悍了,后来喜好的男子无一不温柔小意。
大儿子古板,跟爹别无二致,她看不过眼久矣,眼看着小儿子也要渐渐长歪,好在还是有丝可以拯救的苗头。
在她坚持不懈的循循教导下,小儿子终于长成了喜人的模样。
直到不久前才耗光了所有情分,终于和离回了林府,最受宠的小儿子定是也要带上的。
“小娘子也是来此处学画么?”
陈御随意寻了个话头。
宋清玹羞羞涩涩得笑起来,“是呀,近日发现我在画艺上有很高的天赋造诣,就想来此处再精进些许。”
陈御乐了,“是么,好巧不巧,在下也是,我跟姑娘真是有缘。往后我们就是同窗了,姑娘日后有何事情尽管说,陈某定当尽力而为。况且,陈某在画艺上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希望能够与姑娘讨教一二。”
宋清玹依旧挂着轻轻柔柔微笑,满脸抱歉,“没关系的,我不嫌弃公子。”
上扬的嘴角一僵,陈御险些没维持住表情,这姑娘可真不客气,他不过是自谦罢了。
宋清玹耐着性子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脱身。
“好,姑娘慢走。”
陈御冲着她风流一笑,又冲她身后的七枝眨眨眼,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宋清玹礼貌应声。
路上她忍不住频频回头,陈御还未走,目送人离开,见状又是一笑,挥挥手告别。
她赶紧扭过头,拉着七枝快步离开。
“真是个怪人。”
半响都没听见身后七枝的赞同,宋清玹干脆停下了脚步,而七枝一脸恍惚来不及反应,猛地撞上了自家姑娘娇娇小小的身子。
一声惊呼,“啊!姑娘!”
她慌乱扶住宋清玹因重心不稳轻晃的身体。
宋清玹站稳后,不禁纳闷:“七枝,想什么呢?路也不看。我刚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么?”
宋清玹转过身去狐疑地凑近小丫鬟,直盯着她绯红的脸颊瞧,噗嗤一笑,“好七枝,你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小丫鬟捏着衣角扭捏了好一会儿,耳朵爆红,羞得一跺脚,死死捂住了脸。
“真有趣儿。”
宋清玹被乐的不行,笑着笑着眼神又复杂起来,暗自琢磨,原来小七枝欢喜这样的公子啊……
眼神堪忧。
……
这边的陈御也不大满意,觉得今日稍稍有些扫兴,前几日新店开业大吉,他虽初来乍到,但以林家的名号自然是能毫不费力地招呼了大把的富家子弟前来,玩乐间惊鸿一瞥相中了一位姑娘。
今日一聊,这小娘子多少有点没情趣了些,似乎还有点呆,白瞎长了一张机灵脸。
罢了罢了,来都来了,就与这小娘子玩上一玩,看这小娘子甚是中意于他的模样,要是明日兴致勃勃一来,却见不着他,该多难过,他最最见不得姑娘家伤心红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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