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你恨她吗

傅沉皱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顾舟很想笑,  他拍了拍对肩膀：“好了，别这戳着了，快去吃饭吧？”

        解决了杯子的事，两人这才下楼吃饭,  晚餐一如既往地十分丰盛,  这几天顾舟的刀已经完全好了,  终于不用再顾虑“吃么会刺激伤发炎”，可以吃一些不那么清淡的东西了。

        吃饱喝足之后，他到二楼继续收拾东西,  找了个坐垫坐地上,  从那一箱零碎里往外挑拣，找地收起来。这些都是他觉得应该留作纪念的东西，实际并不常用，没必要天天摆眼看着，就留客卧算了。

        傅沉坐他旁边陪他一起收拾，从里拿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来：“这是么？”

        顾舟抬眼一看,  连忙想阻拦他：“别……”

        盒子是长形的,  比一个巴掌更长些,  看起来很像是装相片相框的盒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傅沉它打开,  看到相片倒扣里，试图它取出：“难道是任轩的照片？”

        “……怎么可能，”顾舟哭笑不得,  “我留着他的照片，找气受？”

        傅沉那张带框的照片拿起，正朝上,  看到照片里是两个人的合影，像是母子，男孩看起来是高中生的年纪，从眉眼能够很容易地分辨出，这就是顾舟。

        傅沉很真实地怔了一下：“这是你母亲？”

        他其实道顾舟不可能留着任轩的照片。

        程然倒也不太可能，俩人天天联系，隔三差五就要见，没必要专门洗一张照片留作纪念。

        所以照片上最有可能出现的人是谁，猜也能够猜到，果然不出他所料，是顾舟妈妈。

        顾舟见照片被他看到，心说傅总手怎么这么快，连拦都来不及拦，他无奈叹气：“你今天醋味有点。”

        傅沉没有接话。

        顾舟视线投向照片，接上他刚才的话题：“你见过她？”

        “算不上见过，你出事那天看到过她的背影，但没看到正脸。”

        “那你怎么道这是我母亲？”

        傅沉照片还他：“你们长得很像。”

        顾舟照片接手中，轻轻抚『摸』上的玻璃，照片上的女人四十多岁，看上去要更年轻一些，忘了当时负责拍照的人说了么话，母子两个笑得都很开心。

        他还记得那天是他的十八岁生日，程然帮忙拍的照，用的是从婚庆摄影公司借来的相机，程然为了他借相机，还被父亲骂了一顿，骂他的十八岁生日叫他去拍照他不肯，对发小倒是挺上心。

        顾舟不小心出了神，半天才道：“那还好我长得不像我父亲，不然的话，你就不会看上我了。”

        “你父亲……”傅沉开始表演，“长得不好看吗？”

        顾舟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道他长么样子，没有印象了。”

        傅沉：“嗯？”

        “程然居然没跟你说过吗？”顾舟揪了个抱枕搂怀里，坐垫上盘起腿，“我还以为他把我的家庭情况你泄了个彻底呢，而且傅总你，都查过任轩了，怎么不顺查一下我的家庭背景？”

        傅沉垂眼，没敢说“你猜得真准程然确实已经告诉我了”，谨慎道：“我想听你亲跟我说，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说明这是你不想让我道的内容，我再去调查的话，未免对你不太尊。”

        顾舟心说傅总这理由还真一套套的，他把下巴抵抱枕上：“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大概……两岁，还是三岁？总之那个时候我还不记事，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对父母离婚这种事更没有概念。”

        他鲜少忆这些事，加上那次事故的后遗症，对大脑造成冲击，以的记忆多少也受到影响，很多东西都变得支离破碎，需要仔细忆才能想起细节。

        于是他闭上眼，思考了一会才继续道：“一直到上小，一二年级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好像其他小孩不一样，每次放，他们都有父亲或者母亲来接，有时候甚至父母一起，而我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个人。”

        “所以我就问我母亲，为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傅沉：“你母亲怎么答的？”

        “她一开始好像不道该怎么答，总是想办法把话题引开，可她越不答，我就越想问——小孩子是不会懂得大人的难处的。”

        “终于有一天，我又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她不再避了，她反过来问我，‘为么一定要有爸爸呢’，我说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她又问，‘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会对他们好，那如果小舟的爸爸不会对小舟好，那小舟还想要爸爸吗’。”

        顾舟皱了皱眉，努力忆当时的情景：“这个问题把我难住了，我想不出来‘不对我好’究竟是么样的，我就问她，她答说‘小舟的爸爸不会你买玩具，不会你买好吃的，更不会放时来校接你放……这样的爸爸小舟还想要吗’。”

        “我想了想，觉得非常生气，就说‘爸爸真讨厌，我不想要爸爸了’，并且委屈得想哭，为么别人能拥有那么好的爸爸，而我却没有，我母亲抱住我，安慰我说‘虽然爸爸不会对你好，但妈妈会，别的小朋友有的小舟也一定会有，妈妈会替爸爸把这些都你，妈妈就是你的爸爸’。”

        顾舟说着，觉得鼻子有点酸，他低着头笑了一下：“当时还小，体会不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么心情，等很多年后想起来，才觉得那个时候她应该非常痛苦。”

        傅沉轻掐着的指尖，他想说些么，却发现『插』不上话，只得道：“然后呢？”

        “然后，说完这些的那个周末，她为了补偿我，带我去了一次游乐园——你道我家境其实不算好，我们本身并不是燕市人，她为了能让我得到更好的教育，带我来到这里。二十年，还是这边买房就能落户的年代，她拼死拼活终于落成了户，就到了我该上的年纪……那几年她一直忙，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人生地不熟的地谋求发展，哪里有那么容易。”

        “所以，她赚到的钱基本都投了我身上，家里实际没有么积蓄，而小孩子又有攀比心，上的第一个期，我看到同班同都有好玩的玩具，就也朝她要，她一般劝我，问我不买行不行，有时候我死缠烂打，一定要她买，她也只能咬牙我买。”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带我去程然家玩，我无意中撞到她程然妈妈塞钱，那时候我才道，原来她我买的那些很贵的玩具，都是找程然妈妈借钱买的。她还钱的时候程然妈妈不想收，但最后拗不过她，还是收了。”

        顾舟感觉思维有些混『乱』，基本想到哪里就说哪里，停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找她要玩具了，但很快她就发现了我的变化，问我为么，我骗她说我已经借同的玩具玩过了，一点都不好玩，我想吃东西——校门的小零食，要比那些华而不实的玩具宜得多。”

        “所以，她主动提出带我去游乐园的时候，我很惊讶，游乐园的票一点都不宜，还只能玩一次。那天我很高兴，是我上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了，她我买了冰激凌，并对我说，如果有同问起‘顾舟为么没有爸爸’，我就告诉他们‘我爸爸很讨厌，我妈妈不要他了’。”

        傅沉：“那你说了吗？”

        “说了，”顾舟笑笑，“小孩子嘛，也不懂讨厌是怎么个讨厌，不要是怎么个不要，每次我一说完，总会有人附，说他们的爸爸也很讨厌，总是教训他们，『逼』他们写作业，还有人说他的妈妈也经常说不想要他爸爸……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又觉得我是合群的了。”

        他低头看着那张照片，突然发觉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她，有些想她了。

        傅沉听完他的话，再结合之程然跟他说过的，觉得顾舟妈妈的形象已经逐渐清晰。

        这样一个女人，确实不可能单纯因为精神压力就抛下子。

        他一直想找个契机跟顾舟谈谈这件事，听听他的想法，以免他真的安排他们见了，顾舟却不想见她，让母子两个关系闹得更僵。

        现，他心里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但还要进一步确定。

        “讨厌的爸爸一定长得很丑，这就是我小时候对他的全部印象。”顾舟话题到最初，“我一直没问过我母亲关于他的话题，后来还是程然妈妈那里得，我爸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整天混吃等死，有点钱就出去喝酒打麻，输个精光再来，从来不顾妻死活，骂他就装死，没脸没皮的滚刀肉一块。”

        “所以我不想提起他，”顾舟皱眉，“还好他这些年没来找过我们的麻烦，不然以他的无耻程度，真是不道要怎么办才好。”

        傅沉沉默。

        其实早就找过了，只是你不道。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试探着问：“看起来你跟你母亲关系还不错，你父母离婚后，你你母亲相依为命，那为么……”

        “为么我们现没一起？”顾舟捏了捏眉心，好像不太想解释，“程然真的没跟你说吗？”

        “说过一点，”傅沉小心翼翼，“他只说你出事之后，你母亲就离开了，但具体是为么，他并没详细跟我说。”

        “也没有为么吧，”顾舟放下照片，低垂着眼帘，“也许是因为我伤，因为那些记者她的压力，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轻轻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只是她之的二十年中，每一次都选择了我，而这一次她选择了而已。”

        傅沉看着他，他很想告诉顾舟，你母亲这一次也没有选择，她依然选择了你。

        他声音很轻地问：“那你……恨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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