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硬币的两个面
苏杰这段时间完全沉浸于腹腔镜下洪式一针法的练习中。
这可能是他对于这台手术唯一能贡献帮助的地方，所以日常练习态度极其的认真。
在虚拟手术室内掌握了这项技术的诀窍后，苏杰又继续在现实的模拟手术室内的练习。
虽说虚拟手术室内可以百分百复刻现实环境，但苏杰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实习环境中感受一下落针的手感，这更像是为了完成一种心理上的暗示。
洪式一针法，顾名思义，只有一针。
和常规胰肠吻合，动辄数十针的致密缝合，洪式一针法却只用一针，就缝合了最容易在术后发生胰瘘的胰肠吻合面。
显然，这一针的精准度，就需要比那十几针来的更加严苛。
不过好在高强度的练习确实带来了丰厚的收益，苏杰逐渐找到了落针有神的感觉，对于洪式一针法的掌握也逐渐接近圆满。
苏杰甚至做过实验，用洪式一针法将猪的小肠和一块豆腐缝合在一起，随后往小肠内缓缓灌水，经过一天的时间，缝合处也没有丝毫渗漏的迹象。
练习之余，苏杰也会上网搜寻一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相关信息，却意外的发现，很多家权威媒体竟然都不约而同在关注这台胰十二指肠切除术。
【上级医院转诊下级医院，东南医院到底有何种魅力，让身处京都的病人愿意回到家乡治疗】
【普外科手术的皇冠，腹腔镜下挑战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连京都医院都无法处理的病人，东南医院是否能挑战成功】
【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的治疗理念分歧，是否也能代表国内外医生理念的差异】
……
新闻铺天盖地，有专业性的医疗杂志，也有一些花边娱乐媒体。
专业性的报道大部分都在探究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难度，以及东南医院要拿什么来应对这样复杂的病人。
非专业性的报道则更多聚焦于病人的心理状态，以及布鲁斯教授和柯院士这两位行业大牛的爱恨情仇。
苏杰花了十几分钟，大致看了看最新的几篇报道，稍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他当然不相信报道里所说的，柯院士是为了报复布鲁斯教授，所以才接手被布鲁斯宣判死缓的病人。
你拯救不了的病人，由我来拯救……以此来为自己证明。
以苏杰对于柯院士的了解，接手这样复杂的病人，柯院士肯定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理由不可能只是为了和一个外国医生斗气这么简单。
但具体是因为什么，苏杰就猜不到了。
苏杰了解柯院士的为人，媒体却不了解，何况即便了解，他们也更愿意用这种角度去描述这台手术背后的故事。
针锋相对的两位医生，用病人的生命作为筹码，进行一场关于医术理念的对垒。
事实证明，这样极具话题度的新闻的确是流量密码，浏览量纷纷破万。
而在这些新闻下面，评论也是非常激烈的：
“用病人当做证明自己医术的筹码，这样的医生医术再高有什么用，一点医德都没有。”
“放你娘的狗屁吧键盘侠，新闻都没看到就搁这儿乱咬人？没看到人家外国医生都拒绝给这个病人手术了吗，要不是东南医院的医生，这个病人就只能等死好吧！”
“确实，圣人论迹不论心，不管东南医院医生怎么考虑的，但他愿意给这个病人一个手术的机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手术真的能成功吗，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我二舅当年就是做这个手术的，术后胰瘘了，去世的特别快。”
“哎，我妈妈也是胰腺癌，手术虽然成功了，但也只活了一年多，而且开腹手术创伤还特别大，那一年左右几乎一直都在住院，说实话，早知道那样，我就不该让她手术……”
“胰腺癌被称为癌症之王，术后五年生存率确实不高，但腹腔镜手术至少不会造成大的创伤，术后两三天就可以下地行走，不过胰瘘的问题确实难以解决，这在目前临床上都是一个难题……谁知道这台手术有没有直播，我想学习一下。”
……
路人、有相同经历的病人家属、其他医院的医生，纷纷在新闻下留言，将这些新闻的热度再次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苏杰不由得感叹这也许就是媒体流量时代，病人甚至还在路上，可关于她手术的事情却已经在网络上被疯狂流传。
新闻报道的热度越高，苏杰内心的担忧却也越重。
在大部分时候，当一台手术太过受人瞩目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还是这样一台超高难度的手术。
成功了，当然会赢得满堂彩。
但如果失败了呢？
而手术本来就存在成功和失败两个面，就像硬币的两个面一样，医生是没有办法确定，每次抛到空中的硬币，会以什么姿态下落。
医生能做到的只能是尽力而为。
摇摇头，苏杰关上手机，不再去思考这些问题，收敛心神，继续练习洪式一针法。
……
而与此同时。
东南医院，高新分院普外科。
主任办公室。
朱博也同样放下了手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压力……有点大啊，柯院士。”
柯院士坐在朱博的对面，表情也有些凝重：“新闻媒体对这台手术关注度这么高，我确实没有想到……”
“医院方面已经同意了手术直播的申请，这台手术大概率要全程手术直播的。”
“但你不用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手术出了问题，由我来承担。”
朱博苦笑道：“院长我不是害怕承担责任，但这台手术确实有点太复杂了，我怕我让您失望……”
柯院士摆摆手：“尽力而为就行了，既然我选择了让你来主刀，自然就绝对的相信你。”
“嗯，我知道了院长。”朱博点点头，可脸上的愁容却依然没有消散。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吧。”朱博揉了揉眉心，努力暂时将压力抛诸脑后。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柯院士的身上。
“柯，好久不见。”
柯院士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但随即眼神又恢复了常态：“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忍不住要来的。”
来人，正是被外界一致认为和柯院士势同水火的布鲁斯教授。
布鲁斯教授向着柯院士走来，热情的张开了双手，柯院士也从座位上起来，张开双手迎了上去。
两人亲密的拥抱在一起，双手都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朱博看着格外亲密的两人，心里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不是说好的，势同水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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