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矿脉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王小虎算是知道了,今天下矿还没多久,先是风管爆了,乱飞的砂石喷溅了满脸,紧接着钻机又坏了。
一股白烟冒出来,村里的电工说是矿上用电量太大,烧坏了,让他们交维修钱。
“他娘的,整个山上就我们一家开矿的?真是倒霉!”
不怪王小虎要骂娘,现在掘进面打了两百多米,一点金线的影子都没见着,负责爆破的六子也炸出一些小脉线,不过送去化验过后都是白高兴一场。
根本不值钱。
矿里上来的人个个都白头粉面,秦卫东在棚子里从头到脚浇了两盆冷水,才显出个人样儿,王小虎朝他招手,给他塞了个红包:“你开车去趟化验室,拿给小赵,让他给我再催催,今天中午一定得把报告给我拿回来。”
秦卫东点头,说知道。
王小虎就让他去了,快一个月的相处,让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办事挺靠谱。
秦卫东走之前去瞧方黎,他们做的陷阱这几天倒是隔三差五的就有收获,刚才又抓到一只野兔,看着比家兔还肥,毛茸茸的一大团,瑟缩在里头,不知所措。
“你别动,等我回来杀。”
方黎眼巴巴地:“真杀啊?”
他伸手进去摸了摸兔子耳朵:“这兔子够大的啊说不定都用灵性了,你瞧,长得多乖啊。”
秦卫东见方黎犹豫,以为他是嫌弃。
“是有点柴,等开春,到时候我再给你抓窝小的。”
方黎无语地够呛:“你算了,懒得说你。”
秦卫东把那只肥兔子拎出来扔进一旁的纸壳箱里:“走,跟我去趟县城的检验所。”
方黎只好站起来了:“又去啊,来来回回检验好几次,也没个名堂,上周的工钱发了没有?”
“发了。”
但比当初说的少了一半,一直打不出矿,王小虎作为工头急得嘴上起了仨大燎泡,能给发钱就不错了。
俩人开车去长定县城,检验室的小赵收了红包,说马上出马上说,最多半个小时,县城里有设备资质做矿石成分检验的就他们一家,压着报告到收红包才给是常事。
秦卫东客气地道谢。
方黎等不住,他来这检验所三回了,知道旁边就有家小卖铺,他给秦卫东指指:“发工钱了,你去给我买袋西瓜糖呗,路上嚼着吃。”
秦卫东看他一眼,没搭理。
上回来检验所他没看住方黎,方黎自己跑出去买了一袋,他才知道方黎原来还藏有私房钱。
方黎有些脸红:“你咋心眼这么小啊,我又不是故意藏私房钱的,而且我那不叫藏…!都是多久以前塞鞋里的…就两块钱…!”
秦卫东还是不搭理他。
方黎只好又踹踹他:“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要不是你在家的时候成天看我那么严,我能藏私房钱去买糖吃?”
秦卫东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上厕所。
方黎没辙了,赶紧又拉上他:“哎哎哎,别走啊…!”
他把浑身上下的口袋翻个遍,各个翻出来给秦卫东瞧,见秦卫东不吭声,又单腿蹦着把鞋脱了,掂在手里倒了好几下,
“你瞧,真没了,找那一块五我都给你了…”
秦卫东还是不动,冷冷淡淡的眼光一落,落在方黎另外一那只脚上。
方黎一口气憋着,气地太阳穴直跳:“妈的秦卫东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狗日的你一个大男人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
骂归骂,方黎也没办法,秦卫东这个人从小就记仇的很,方黎小时候在彭超家玩儿晚了没跟他说,秦卫东能一个月不给他个好脸,现在他要是不把自己摘干净了,这狗东西指不定哪天就要跟自己翻旧账。
方黎屁股一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地把两只鞋都脱了,来来回回倒了个底朝天:“真没了!看见了吧!”
确实一分钱都没有了。
秦卫东见方黎手里的鞋底子开胶,裂了个缝,他皱了下眉,蹲下来:“鞋子坏了?”
方黎没好气地推他的头:“滚滚滚”
秦卫东抓住方黎的脚踝,在鞋掌前头摸了摸,有些顶:“小了,怎么不说?”
“长个子了呗”方黎不太在意,他把脚抽回来:“不算很小,能穿。”
秦卫东抬眼看了眼走廊上的时钟,还有时间,他给方黎把鞋子穿好,带着他出了检验所,拐进了一边的小胡同。
里头是一个批发小市场,许多小商户都集中在这里摆地摊,卖些日用百货。
“我们来这儿干嘛?”
他知道,秦卫东这次发的工钱不多,原本王小虎就是找他来开车拉矿去选炼的,但现在没出矿,王小虎又和老傅闹掰了,看着秦卫东下矿什么活都能干,才按着工人的工资先开给他,算是把人留住,别等要用的时候没人。
“买鞋。”
天气要转暖了,秦卫东也不会挑,索性给方黎买了一双薄一些的,又给方黎买了瓶驱蚊水,山上蚊虫多,方黎皮儿嫩,经不住咬。
方黎穿上新鞋,合脚的很,秦卫东总是比他自己还知道他应该穿多大的尺码,只或者说,只要是秦卫东给的,那就一定是合寸的。
检验报告出来了,秦卫东在检验所里看了一眼,揣进兜里,跟方黎说回去。
回去的路上,方黎又开始咳嗽,他往下拽了拽领口,说闷,让秦卫东开会儿窗。
秦卫东看着方黎靠着窗,支着头,不过才出来一个下午,他就好像没什么精神了,秦卫东摇下了他这侧的窗户,但只开了一个缝,吹不到方黎。
三次检验报告,一次比一次难看,王小虎在一边给徐老板打电话,工人也打起了退堂鼓,王小虎再说工钱一定发,但打不出矿,哪儿来的钱。
没两天,老板徐建川亲自开着一辆桑塔纳过来了。
徐建川从前没干过矿石生意,他姐夫从京城要调到这边来,他是先来探路的的,年前搞了个服装厂,但买设备的时候叫人蒙了,不符合生产标准,后来又在饭桌上和几个矿老板喝醉了,一拍板,把这儿承包了,等开采证办下来,那些个老板全不见了,现在他那帮朋友没少因为这事笑话他。
“今天开这个会,我也不跟大家弯弯绕绕,我不懂矿,拖了快一个月,我砸下去七八万,现在连个响儿都没听见。”
王小虎脸色僵了僵,在旁边插言:“徐老板,估计是巷道开错了方向,但炸药不够了估计还得
“还得多少?你甭给我说这些!”
徐建川狠狠抽了一口烟:“你别以为我没打听,当初你可给我打了包票,没有那个金刚钻别揽这个瓷器活,现在把矿打成这样,转哪个冤大头也转不出手!”
王小虎不吭声了,徐建川接着说:“我听王小虎说在坐的师傅都是在矿上干过好几年的老人了,现在我就问问,谁有能耐找对路,只要给我找对了,能打出金子来,我直接奖五千!”
说完,徐建川直接皮包里掏出厚厚的两沓红钞票,咔的一声摆在桌子上。
整整两沓现金,跟映在人眼睛里似的,不少工人咂摸着,动了心思又不敢,只好捡起地上的烟屁股抽,纷纷交头接耳。
这矿一茬炮接着一茬儿是他们亲眼看着炸的,都炸了三回了,现在开年,炸药正贵着呢,谁也不知道搞不出来金子会不会把他们压着的工钱再赔进去,论了半天,谁也不敢站出来。
老傅又给徐老板点了根儿烟:“徐老板,您看,小虎才做这个,难免有搞错的,我还有朋友,能给咱介绍一个懂爆破的老师傅,不过得晚一个月来,还有工资”
方黎在后头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趁火打劫吗,还说的一套一套的。
他刚想捞捞秦卫东的衣服说这个,突然,他听见蹲在前头的秦卫东出声了。
“徐老板,我想试试。”
秦卫东站了起来,蹲着围成一圈的工人们全抬头看向他了。
“秦卫东,别添乱啊!”老傅说。
徐建川也看向他,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身板倒是很高,看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
“你?你之前干过爆破?”
“在老家的矿上干过。”
“自己干,还是跟师傅学的?”
“先跟师傅学,后来自己干过。”
王小虎本来就挨了骂,不知道秦卫东这小子突然哪根筋没搭对:“秦卫东,你别胡说啊,你知道现在炸药有多贵吗,咱本来就不够了,你”
“那些够了。”
秦卫东看了眼堆在板房旁边的炸药,是近来炸完剩的,数量不够炸一次的,才一直留在那儿。
徐建川挥挥手:“让他试试让他试试。”
“徐老板,可他不懂啊!”
王小虎还想再说,没想到徐建川直接骂人了:“他不懂你就懂了?这次不成干脆都回家去,我宁愿把矿封了也不当这个冤大头!”
徐建川就是再不懂矿也知道再等下去,这个矿就废了,这边政府管的少,他来的路上就看见好几个正在开采的,照这个势头,等那些人打穿打到他这儿来,那他一百来万就彻底打了水漂。
很快,机子开动起来,所有人都跟着秦卫东下了矿,包括徐建川。
他戴上安全帽,看着暴烈的风钻在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坚稳的掌控着,在坚硬的操作面上打下一个个规整的孔洞。
秦卫东计算着,他打得不多,等钻头微微发钝,他放下来。
老傅怀疑地问:“这就够了?”
“够了。”
这儿的岩石密度大,够硬,易脆易碎,前一阵六子炸完那茬炮之后,流出来的水其实已经有了股淡淡的金属味,秦卫东心里有数,只要把孔位安排好了,成功率就高,况且他也没有那么多炸药可用。
把炮位排列好,紧接着,上头等着的方黎只听见从脚底下传来一声猛烈地爆破声,尘土震扬,方黎不知道秦卫东成功了没,他担心,炸药实在太少了。
他不停地朝里头看,就要捡着地上的安全帽进去的时候,有三两个工人跑出来。
“快把架子车推进来装!!那小子真有能耐啊!!”
“我都瞧见了!硫线旁边就是金粒!明晃晃的!”
“你眼真够尖的!快再来一辆!!那个谁!去再推两辆架子车来!”
上来的徐建川一帽子灰,先点了一支烟,接着是笑,大笑,那高兴劲儿简直和刚才开会的时候判若两人!就刚才那些石头捧着,连他都看得出来里面绝对含着金,还含不少!他夹着皮包,直接把里头的一沓钱拿出来塞给秦卫东怀里。
“我徐建川说话算话!你打出来的,这五千给你,拿去,哈哈!”
徐建川叼着烟,拍着秦卫东的肩膀,方黎没听清楚秦卫东说了什么,只听见徐老板又说:“什么运气不运气的,能抓着老鼠的就好猫!王小虎,这人你可给我看住了啊,明儿继续,还要靠他!哈哈,你赶紧叫人去把今天打下来的送去化验!”
徐建川是真高兴,他也没想到居然真让这个年轻人瞎猫撞着死耗子,打着了矿脉,说不定能发一大笔。
他走之后,矿上的气氛有些古怪,王小虎脸色差的像死了老妈,他冲上两步,照着秦卫东脸上就是一拳:“你小子他妈的藏的够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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