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8章神光
九尾神狐……
白『色』的火焰？
青侜当然有幻想过九尾神狐会是什么样的, 神圣而强大，高不可攀，可以藐视万物, 再也不用被谁看低。
可她从来有一次想过，神狐的火焰竟是白『色』的。
低调纯净，在视觉上甚至有些安静和柔和，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它有任何温度和杀伤的错觉。
只有青侜知道, 这白『色』的火焰从表燃至内里，仿佛落在她的魂魄上，甚至帮她虚构出了早就舍弃的骨和肉，再用烈火一点点地焚烧, 烧得她心神难安, 焦躁得不知何是。
急痛之下，青侜的心思又开始摇摆。
不可能, 朝辞已经死了, 不可能复活。有谁能从九层天罚中活着出来。传说中的战神都撑不过的惩戒, 区区青丘小狐, 就凭她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天罚？这必定是回光返照。
退一万步，即便她真的复活了，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九尾也肯定是幻术罢了。都是狐狸，谁还不知道幻术是她们的看家本领。
我是不会上当的。
能成为九尾神狐的，只有我！
青侜在心里焦急地寻找各种各样自我安慰的路径，却怎么也无法解释这前所未的白焰。
陆今不愿相信朝辞就此死去，一心想要将她救回来, 可是当她看那只浑身散着夺目白光的红狐从山谷中腾空而起，一飞入云的磅礴气势，也让她有些难以相信。
根本不用谁来妄下定论那在穿入云端的到底妖是神, 九尾神狐冲入云端的那一刻，乌云消散朗月当空，即便是月，也被她的光芒衬得黯淡。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耀眼，耀眼到甚至看不清她的样。
陆今瞧得目不转睛。
那是她的苜苜，却又不是。
青侜仰望着朝辞，牙关咯咯作响。
她已经彻底分不清此刻身控制不住的颤抖，到底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朝辞根本不她思索的机会，身形一晃，神光还在天空，九条尾巴便已经扫到她面前。
凌冽的神劈面而来，只是单单这么一扫，便差点让青侜神魂俱碎。
青侜化作黑雾万分勉强地躲过冲击，待她再凝成人形的候却发现身上沾满了一小簇一小簇白『色』火苗，那火苗幽灵般落在她双眼、喉咙、心口……准确无误地点燃她所有要害。
她动一下，白焰就会烈一分。
青侜冷汗狂生，杵在原地，连眼珠都不敢动。
陆今只看到一阵狂风卷过来，完全来不及反应，心中一紧已经做了自己也要被掀飞的准备。
想到身的确是飞了起来，却是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拥住，眼睛也被温柔地捂了起来。
即便周遭天旋地转，即便耳边狂风大作，她也有感到一丝的晕眩和害怕。
这份一既往无微不至的体贴，不用开口，她也知道是谁。
掌从她的眼前移开，陆今看清了眼前的朝辞。
这双狐狸眼依旧诱人，因为带着笑意，原本该有的媚态都变得温和明丽，配合着红枫『色』的唇边轻轻扬着唇角。
这是朝辞，是陆今万分熟悉的脸，却又说不出哪儿又有些不同。
朝辞看着陆今受伤的耳朵和肩头，还有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难过而心疼的情绪溢于言表。
“对不起，今今……我来得太迟了。”
听到朝辞唤她“今今”，陆今胸口发烫，抚『摸』着朝辞活生生的、带着热度的脸庞，心里憋着无数句话，挑来拣去还说出口，眼泪先流了下来：“真的是你吗？”
朝辞握住她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你将我的三魂七魄全部补齐了，用神将我唤醒，让我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魄。我才明白，原来我所走过的一切都是飞升成神的劫难。而你，就是我的第九尾。”
陆今反握着朝辞的指，那些不甘、委屈、心疼和离别之苦后知后觉地穿越了千年，汹涌地冲入她心中，她紧拽着朝辞的衣领，拽到指节发白，无声地痛哭。
朝辞抚着她的后背，任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衣襟打湿。
朝辞一直都知道所谓的九尾便是神狐，是青丘敬拜的神，更是青丘的主宰。
她那八条尾巴长得并不艰难，可这第九尾却一直不得要领。
她对成神之路并不执着，修对她而言只是为了争一口气，甚至更多的候不过是无聊的岁月里无事可做用来打发的消遣。
即便此，她也曾经思考过到底何能够突破，成为神狐。
几千年来不得要领，却在死后依旧揣着一颗坚守的决心，刺破所有阻碍，一念成神。
此青侜已经被白焰包围，焚烧得面目全非。刚刚又重获得了痛感的她，此刻犹一具被大火烧得只剩框架的木屋，摇摇欲坠，下一刻就会彻底倾塌。
可她偏偏就是不倒，身后的污秽魔气也感受到了神之法，面对宿敌更加张狂。
“你等我一下哦。”朝辞松开陆今，“我很快会将一切解决。”
陆今却拉着她的不放：“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任何事。就算再危险，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抱歉，我本能地想要保护你，忘记是你找回了我们的命运，我这条命也是你的，你比我厉害太多了。”
陆今她答应了，笑容才刚刚升起来，便她变成了神狐，鼻熟练地在陆今的『臀』部一顶，将她顶上了头顶。
“今今，坐哦。”朝辞的声音传入她心中。
陆今：“……”
即便成了神狐这“坏心眼”也是难改，说了多次了这里怪怪的，每次说每次都还要顶！
奇异的感觉将陆今闹了个面红耳赤，忍不住用抱住兽耳，毫不客气地将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当成方向盘。
山的另一边，一大团的碎木残肢被抛得漫山遍野，但下一秒，这些碎烂木头像是有意识一般，收到了召唤很快聚合，凑成了的傀儡。
这些傀儡几乎个人形，不死的幽灵一般再次扑向敌人。
偃沨飞出两条金『色』的锁链，将小宿身后涌上来的五六只傀儡全捆在一块儿，长臂一挥当空抡了起来，变成一柄流星锤，横扫千军，锤烂了几百只傀儡。
这些傀儡无论被捣得何稀碎，都能够快速重组再战，死缠烂打的程度堪比不死不休的青渊赤火。
偃沨本就因为前段一系列的糟烂事儿疲倦不堪，一面要斗这恶心人的傀儡，一面还要谨防着被万雷山的封印弄伤。
抽了两片凤羽变成刀刃，砍碎一个傀儡的候，几片尖锐的碎木屑蹦进偃沨的眼睛里，就在她本能地闭上眼的一瞬，察觉到一阵劲风迎面向她砸下来。
啧。
她都已经做硬生生挨下这一击的准备，想到骨裂的声音非常清晰，但她身上落下任何的痛意。
偃沨很快将眼里的碎木屑弄了出来，再能视物的候，小宿不知道什么候挡在她身前，刚刚将面前一尊巨型傀儡砍成两截。
她背对着偃沨沉重地喘着气，有些难捱地捂着肋骨，刚才的骨裂声便是来自于她。
“我事。”小宿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偃沨还开口她就已经知道偃沨要说什么了，“一点小伤，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这回就当是还你了。”
小宿微微偏过头，瞥偃沨一眼，生硬又有点儿别扭道：“我可那么弱小，处处需要你保护，你也可以躲我身后。”
偃沨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想起她在自己掌心里的滋味。
契印初结的热情早就退了，偃沨问自己，那么这会儿让我心头发热的，是哪一种情绪。
神狐所到之处尽是白『色』的火焰，可这白焰和普通的火完全不同，即便落在地上也不伤害任何花草，沾在枝头，枝上的树叶还能迎风而动。
可一旦落在青侜身上，便那么受了。
青侜被朝辞的白焰弄得无处可逃，想要散成黑雾再重凝合，但陆今的法死死追着她，让她不得变幻，被烧伤的伤口也无法愈合，整个人同握不起来的散沙。
朝辞依旧从容但锐利，温和却勇猛，此刻的她将身体里蕴藏的不可预知的量尽情释放，震天动地，佛挡杀佛。
陆今她的配合宛若天成，完全不像是离散了数千年的眷侣。
青侜被追击得万分狼狈，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只会一败涂地。
我始终都比不上朝辞，就因为她是命定的九尾？！
青侜不能理解——为什么不能是我！
尖锐的不甘让青侜精神一拔，她大喝一声，扬起漫天的魔气，将上千傀儡组成巨型傀儡，注入魔之后迸发的火山，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暴雨从天而降，侵蚀四野。
那神狐面对这卷天的魔气居然不退反进，迎着暴雨撞在傀儡的身上，白光一闪，那傀儡竟被撞得支离破碎。
散在空中的傀儡正要组合，陆今一挥臂，无数绿『色』的光球星星点点落在傀儡身上，组成了一层半透明的光毯，光毯宛若结界，将零零散散的肢体全部隔开，让傀儡无法再组。
待青侜反应，朝辞俯冲而下，一下将她震飞。
那黑雾险些被撞散，被青侜用最后一丝残念抓了回来。
朝辞以为她又要逃走，想到她有逃。
青侜摇摇晃晃地差点儿跪下，但她稳住了神志，又站了起来。
我不能跪，不能。
我岂能输任何人？我是青丘的公主，是青丘的继承人，是狐族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我不是注定的九尾？凭什么……
……
青侜有记忆以来便成天听族长念叨，这片土地太久有诞生九尾神狐了，越来越衰败。
前几日又有小狐崽被虎族欺凌而死，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她们青丘很快就要被它族吞并。
“到候等待我们的，只有屈辱。”
青侜永远记得族长站在大殿正中，一抹夕阳落在她身上，将她照得脆弱而苍。
那青侜刚刚出生多久，还只是一只胎『毛』都有换干净的小狐狸，母亲惆怅，她便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用稚嫩的小握住了族长粗壮的指。
族长低下头，眼神里尽是忧愁。
青侜扬起下巴，用稚嫩的声音坚定道：“阿母放心，青丘有我！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族长听到这番童言无忌，竟湿了眼眶，将她抱在怀中疼惜地亲了亲她的脸蛋，感叹道：“你会是青丘的骄傲，阿母的骄傲。你会成为传说中的九尾神狐，我们青丘啊，全靠你了。”
得了母亲的话青侜更是觉得自己身负重任。
她从来有游戏的，半大点的小狐狸正是玩心最盛的候，同龄狐崽都在疯玩，只有她日复一日地将自己关起来，潜心修炼。
她是只有童年的小狐狸。
她所有的童年、青年和成年都在修，用尽所有的气兑现承诺——她发誓不让母亲再落泪，不让青丘再被谁看不起。
她要守护这个养育她的国度。
也有因修炼受伤的候，难以忍受的痛楚、无法突破煎熬也会让她心焦，萌生退意。
可每一回又有人欺负到青丘头上，那份屈辱便会让她重振作起来。
我要突破，我要长出第四条尾巴，我要前所未有的量。
我是九尾，我是。
可不知道为什么，第四条尾巴总是长不出来，这份迟迟不得要领的感觉让她焦灼。
族长依旧疼爱她，但在那日看她被一群巴蛇戏耍而无反击的候，出将她救了下来，此后很长一段，族长都是冷脸相对。
“我是不是对青侜期望太高了？”某一日，青侜无意听到族长对她的谋臣说，“她或许真的不是九尾。青丘……气数已尽。我还有别的出路吗？”
原来母亲对我所抱的希冀都是假的，连她也不觉得我是九尾。
原来我熬干了心血想要守护的人，竟从来都不信任我。
我最最重要的国度和民，根本不需要我。
在我拼尽所有修的候，母亲居然已经在找别的出路了。
她要找什么出路，找那只单尾小狐吗？
原本被巴蛇一族戏弄对她而言就已经是毁灭『性』的打击，母亲的话更是掏空了她的心。
青侜跪在青丘之巅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晚霞落尽又看朝阳升起，日夜轮转又是全的一天，而曾经的青侜永远死在了那座山头。
“我不服。”
青侜的声音已经干哑得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
她蓦然发现，她早就变得让自己陌生，她甚至已经不记得来路，但她还在说——
“我不服……”她的眼中依旧有恨，那是三千年来死死缠着她，让她狂躁的嫉妒，“为什么你天生就能修炼成九尾，而我不能……”
两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很快被白焰灼干。
“朝辞，你只是被命运眷顾而已。而我，只有这一条路……唯有这一条路，我根本有选择。”
朝辞落在地上化成人形，将怀中的陆今护到自己身后。
听到青侜这番话，琢磨着她最最痛恨，折磨了她大半辈的“命运”，在青侜口中居然成为她胜利的唯一依据。
朝辞想起从出生开始被孤立的过往，想起失去爱人的刻骨之伤，想起三千年来的含荼茹毒，竟已经不再愤怒。
神光萦绕在朝辞周身，汇聚在她掌心，此此刻她甚至忆起了在狐狸山和青侜的初遇，那个午后所有细节她都记得。
那是她第一次到血脉相连的亲人，第一次被人肆无忌惮地拥抱。
只是，后来也是这个人亲打碎了一切。
“命运不曾眷顾我。”朝辞的长发在神光中飞扬，双眸里是平静却汹涌的量，“但我无需命运眷顾。前方有路，我会为自己辟一条通天大道，而不是自甘堕落。青侜，你从来都有路可走，别为自己的邪念找借口。”
朝辞在病骨支离中凭借着爱的支撑走向神坛，而青侜却在膨胀的欲望和嫉妒之下堕入深渊。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这便是这两姐妹亲自踏出来的“命运”。
被朝辞的火焰吞噬之，青侜有一种错觉，一种她真的飞升成神的错觉。
自出生以来，青侜第一次开怀地笑了。
这大概就是她想要的，死在灿烂的神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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