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欢
按照行程,沈柠安应该是初七回帝都,初九进组。
然而初二刚过,她就告诉沈凯要走了。
“今年怎么回去的这么早?”沈凯帮她装行李,大袋大袋的礼品往箱子里装,里面是桐城的一些特产,他每年都会给沈柠安塞满一辆车,让她去公司和剧组送礼用。
沈柠安撒谎:“明天有个广告要拍。”
“什么广告大年初三就拍?他们不过年啊。”
在撒谎这一方面,沈柠安并不擅长。
她抿唇,含糊道:“广告商是外国的。”
沈柠安没开车回来,沈凯说亲自送她回去。
害怕暴露,她又撒谎公司已经派了车。
扭头在手机上预约了顺风车。
车准时在她家楼下停稳,沈凯给她准备的东西塞满了后备箱,就连后车座上全是礼品袋。
跟沈凯和陈琳道过别,沈柠安坐上副驾驶座。
沈凯则上前一步,塞给司机一个红包。
“师傅过年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师傅连忙道不辛苦。
沈凯又叮嘱:“过年车多,咱也不着急赶路,慢些开,安全第一。”
“您放心吧,我都开了十年车了。”
害怕再聊下去自己会露馅,沈柠安连忙打断两个人客套话。
“爸,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沈凯点头,老生常谈:“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车启动。
沈柠安伸着头往后瞧,沈凯和陈琳站在门口,看她往回看,齐齐伸手同她告别,直到人影都不见了,两个人也没往家走。
上了高速后,司机跟她聊天。
“你爸妈挺疼你的,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面对善谈的司机师傅,沈柠安向来有些社交恐惧。
她怯生道:“辛苦您了。”
“拿钱办事,谈不上辛苦。”司机轻扫一眼她怀里纸袋,“你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很贵重吗?”
从刚才开始,沈柠安就一直抱着这个袋子,双手紧紧护着,生怕丢了一样。
名牌包却随意的被她丢在脚边。
“红豆饼。”
“什么?”司机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红豆饼。”沈柠安又重复一遍。
这几个红豆饼来之不易。
年都没过完,红豆饼店自然也没有开门,她昨天全副武装出门,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红豆饼店门关得严严实实,除了门上的电话,连个缝都没留。
她试着拨通了电话,说明来意后被老板骂了一顿。
“我在老家呢,不开门。”
沈柠安厚着脸皮求人家:“老板,我朋友特别想吃您家的红豆饼,您就帮我做几个成吗?我给您一百倍的价钱。”
红豆饼一块五一个,一百倍就是一百五,这在面食届,都算天价了。
老板不为所动:“不做,不做,哪有你这样的,大过年让别人回来工作的。”
沈柠安也明白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便问:“那您什么时候开门?”
“二月二。”
说完这句话,老板就挂断了电话。
沈柠安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陈琳发现她的异常,问她怎么了。
她说明来龙去脉,不过她没说想买给陆衍南,而是说自己想吃。
“老板说二月二才开门,到时候我都去拍戏了。”沈柠安声音有些闷,似乎因为吃不到红豆饼委屈了。
陈琳抚摸着她的头:“这么想吃,那找你爸啊。”
沈柠安疑惑:“我爸会做红豆饼?”
陈琳笑道:“你爸能把做红豆饼的给你叫回来。”
沈柠安这才明白,沈凯的基业,不只是自己家楼下这一条街的门面。
同安街那条街,也是她家的。
五点,沈柠安到了帝都。
除夕一过,天黑的似乎比以前晚了,她下车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司机好心地帮她把大包小包东西搬上去,沈柠安去厨房给他拿水功夫对方就离开了。她很感谢这个师傅,便在软件上打了个五星好评,还赞赏了费用。
沈柠安没有着急收拾屋子。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盯着手机看。
想了大概两分钟,她才把手机拿起来,打开通讯录,找到“a”,拨了过去。
很快,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陆衍南没有第一时间接,沈柠安的心也因为等待接听这段时间加速起来,房间安静如斯,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呼吸声。
只不过几十秒的光景,她却感觉自己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
七上八下。
陆衍南没接。
手机里传来机械女声,沈柠安心落下来。同时泄了气。
怎么不接?
在干什么?
她忍不住猜想。
结果下一秒,沙发上手机疯狂振动。
她看到来电显示那一刻,心再次跳动起来,摁下接听键。
“喂,陆总。”沈柠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给我打电话了。”
“嗯。”
“我刚才在开视频会议。”
“对不起。”沈柠安道歉,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打扰你了。”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手机静音。”
“那就好。”
气氛静下来,大概过了十几秒。
陆衍南问她:“找我有事?”
沈柠安握着手机的指尖泛了白:“我回帝都了。”
“回来工作?”
“不,不是。”沈柠安做了个深呼吸,声音逐渐变小,“我,我要初七才开始工作,所以,所以我这几天都在家。”
她没了声音。
陆衍南听到她呼吸越来越重,脑海里出现了她说这话的样子。
一定很紧张,耳朵尖都是红的。
陆衍南溢出一声笑:“你是想见我吗?”
一句话,直接戳破沈柠安的意思。
她嘴唇被咬得都有些发白,整张脸通红:“不,不是的。”
又连忙补充:“你想吃的红豆饼,我带过来了。”
感觉像是掩耳盗铃。
什么红豆饼。
听起来变成了借口。
“这样啊。”陆衍南起身,穿上外套,“那确实要见一面,我去找你。”
-
沈柠安请了一个家政阿姨,每周过来打扫两次。把门口那堆礼品收起来,她家里也算整洁干净。
可她还是不满意,拿着抹布擦擦这里,擦擦那里。
手机再次响起,陆衍南打电话问她家具体地址。
挂断电话以后,沈柠安跑到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
她刚开始换了一件白色毛衣搭配牛仔裤,又感觉毛衣显臃肿,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件波点吊带连衣裙。
胸口是敞领,似漏未漏。
门铃响起,沈柠安去开门。
陆衍南手里提着两个食盒,把她上下扫了一圈:“你不冷吗?”
“进来吧,我们小区暖气开的足。”沈柠安侧身让他进来,弯腰在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我化妆师是男的,有时候去片场来不及,他就在家里给我化,不过你放心,这拖鞋是新的,你看合脚吗?”
她跟他解释家里有男士拖鞋的原因,表明自己单身。
“差不多。”
换好鞋,陆衍南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沈柠安的家装潢跟他想象中差不多,颜色鲜明,白色、粉色、黄色有众多小女生喜欢的元素,看得出住户在装饰上面下了不少功夫。
房子不大,厨房做成了开放式。
他把两个食盒放在餐桌上。
“你还没吃饭吧。”陆衍南说,“我顺路买了点东西,你家里有酒吗?”
这种日子,帝都不少餐厅都闭店回老家过年了,只有那些有名的餐厅还开着。餐盒一打开,沈柠安就认出,这是云上楼的菜。
四道热菜,一道凉菜。
有点多了。
沈柠安喝不了酒,给自己往高脚杯里倒了可乐,同给陆衍南倒的那杯红酒放在一起,颜色也并不违和。
“你不喝酒,家里怎么会有酒?”陆衍南问她。
“别人送的。”
沈柠安酒精过敏,沈凯却很能喝,平日里有人求他办事,总会提上几瓶好酒。
这红酒是去年沈凯让她拿回来送自己公司董事长的,据说是国外一个挺有名牌子,年份也久了,在市场上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沈柠安不喝,对这些也不了解,她一个小演员更是接触不到董事长那样的人物,便把酒留了下来。
正好今天借花献佛了。
陆衍南晃杯子,喝酒样子极其优雅,他抿了一口,称赞道:“酒不错。”
“还有一瓶,陆总你要喜欢就拿走吧,反正我也喝不了。”
“不用了。”陆衍南说,“我下次来喝。”
听到“下次”这个词,沈柠安心跳一顿。
很快又跳动起来。
她偷偷笑,嗯了一声。
红豆饼有些凉了,沈柠安问需不需要加热一下。
陆衍南捏起一个咬了一口,虽然凉了,表皮还是软软糯糯,味道没变。
他摇头:“我吃这一个就够了。”
吃饱喝足,陆衍南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在沈柠安不大的客厅转了两圈,最后在架子上一个青花瓷瓶子面前停了下来。沈柠安满屋子的装饰都带有小女生的意味,这个瓶子放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陆衍南在古玩这方面,颇有些研究,盯着看了会。
“你这瓶子在哪买的?”
菜吃得不多,沈柠安正用塑料盒子装剩菜,闻言抬头。
“我同学卖给我的。”她把最后一个盖子盖好走过去,“他说是洪武年间的,陆总喜欢?”
“有点兴趣。”
“如果是别的,我一定送给陆总,但这个不行。”沈柠安道,“这瓶子,是假的。”
陆衍南看她,眼神中带有一丝诧异。
沈柠安双手拿起瓶子,倒过来给他看,手指在底部转着圈:“洪武时期圈足是内墙外斜,底心应该有乳点,无釉,但他这个足圈比较薄,没有乳点,有釉,是仿品。”
她说的头头是道,颇有些专业人士的架子。
陆衍南目光中的诧异变成了欣赏:“你研究过这些东西?”
“我大学学的考古。”沈柠安把瓶子放回去,“学的不精,主要是这瓶子仿的太假了。”
专业人士不用特意看瓶底,一眼就能看出价值。
“知道假,你还买了它?”
卖给她的人,是她的大学同学。
大学里两个人也没多少交集,毕业后,有一天她突然接到了这个人电话,问她要不要青花瓷,他有个传家之宝,急于脱手。
再打听,才知道她这个同学孩子刚满一岁就查出来了白血病,这时自己母亲又查出来肝癌,家里房子车子都卖了,没有办法才找到的沈柠安。
上学时候大家就知道,沈柠安家里有钱,人也单纯,不爱说话但好说话,基本你去找她办事,都能办成。
毕业以后,大部分人都转了行。
沈柠安是转的最彻底,也是最成功的。
“可能因为我上学时功课不好吧,所以他感觉能骗过我。”提起这件事,沈柠安也没觉得有啥丢脸的,“我看了瓶子就知道是假的,但我还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
她笑着问陆衍南:“是不是特傻?”
陆衍南摇头,略过这个话题。
“你学的考古,怎么进了这个行业?”
这两个专业听起来豪不沾边。
“为了——”沈柠安及时刹车,把那个字硬生生咽下,“钱。”
答完就后悔。
这不是什么好答案。
说为了名,为了红,都比为了钱好。
刚才吃的菜盘子还没洗,尽管是餐厅的盘子,沈柠安还是水池那里开始冲洗。
陆衍南在沙发那里坐下,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连续跳了几个台,最后锁定了一个播新闻的频道。
沈柠安把洗洁精挤到抹布上,揉出泡泡。
“你有什么想要的?”
忽然,不远处的人懒散的问了她一句。
沈柠安一愣。
从刚才开始,她们两个人之间气氛太过自然,导致她都忘了。
她们两个人是不正经的关系。
房间安静下来,水龙头的水潺潺流着。
她半天不说话,陆衍南只当她没想好。
又说道:“不着急,等你有想要的了,就告诉我。”
沈柠安把盘子冲干净,嗯了一声。
陆衍南歪头看她把几个盘子一个个叠在一起,高脚杯冲洗干净,轻咳一声。
“洗完了吗?”
没等沈柠安开口,他又开了口,语气有些轻佻。
“过来吧,该办正事了。”
——啪。
沈柠安手一抖,洗干净的最后一个盘子直接扣在地上。
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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