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娴昌贵妃
夏蒹待着的这座宅院, 在京师临外背靠山水之地,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除去柳若藤与许致会过来看她, 带给她每日三餐,除却,便是连标配的丫鬟婆子也无,虽是如此, 宅内却丝毫不显脏乱,想必是有人时不时过来修整, 宅内假山曲池, 流水声声, 绿荫花簇,样样不缺,尤其适合静养歇息。
夏蒹在这里待了四五日, 正是初秋,虽该有秋老虎作祟,但大抵是因此处傍山临水,便是日头大,白天在阳光底下待着,也有穿堂风阵阵吹过, 舒坦的不得了。
也是因此,夏蒹很快便调整好了数日来的紧绷心情,正要筹备去京师裴府寻裴观烛,当天晚上便听外头传来车马阵阵。
夏蒹指尖捏住锦被,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瞪大眼睛听到宅子外木门被推开,很快, 有脚步声过来,停在她屋外,属于女人的声音自外传来。
“奴给夏姑娘请好,恕奴深夜来此叨扰,我们裴大公子正在宅外等夏姑娘,若夏姑娘以醒,还请扣门三下告知。”
夏蒹微顿,拿起旁边的火折子点燃了宫灯,莹莹光亮燃起,隔着纸糊的拉门,夏蒹看见外头有一个人的倒影,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夏蒹脚步轻轻过去,扣了三下门。
“多谢夏姑娘告知,奴已知晓,在此静等夏姑娘出来,若夏姑娘需贱奴入门料理行囊,只需再扣门一下即可。”外面的女奴跪地,弯下腰将头磕地。
夏蒹呼了口气,这女奴规矩的过分,生怕有地方冒犯到她,像是将她当成了当今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动不动就要被吓病的大家闺秀,夏蒹心里有些负担,没吭声也没扣门,她本来便想要去寻裴观烛,行囊早已在几日前便收拾妥当,夏蒹拖着行囊拉开拉门,女奴听见她拉门的声音,低着头将下巴磕进锁骨,弯腰对她行礼,“夏姑娘若不嫌贱奴手糙,还请让贱奴帮您运送行囊,夏姑娘只管尽快出宅便可,我们大公子还在等您。”
虽穿来至今,夏蒹已经习惯这些古人见了她动不动就是请安行礼的,但也是初次遇见这样的下人,虽知道大抵是裴观烛精挑出来的,但还是有些心理负担,“麻烦你了。”
“不麻烦,奴乐意之至。”
她垂着头,夏蒹看不见她的脸,点头应了声那好,便绕过她先出了宅院。
如她所说,有马车停在宅院门口不远处,四面有穿着一致的下人围着,见到她只行礼,不问好,极为规矩,夏蒹看着这辆停在夜色中的马车,有红果树直垂而下,她脚步刚往前踩上土地,便见不厚的车帘内,有暗淡的明光透出来。
一只苍白的手扶起车帘。
夏蒹呼吸莫名一窒,第一眼便看见他额头上多了的白色棉布,他没看她,另一只手虚虚扶着头,遮挡般掩着自己的脸,不想让她看到一样。
“夏蒹。”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说完话嘴唇抿起。
“晚明,”夏蒹微顿,脚步过去,裴观烛还是用手遮着自己的脸,“你怎么了?”
“并无”少年悄悄拉开一条指缝,透过那点缝隙,露出一只漆黑的眼珠,静静看她半晌,才道,“大碍。”
“那你做什么——”用手遮着脸?
夏蒹眨了两下眼,转换了话语,“我可以上来吗?”
好半晌,没人说话。
夏蒹僵站着,看他动作轻巧,身子往后,车帘被重新放下来,少年的身影藏在车帘内,没一会儿,从车帘里伸出一把未开合的折扇,带着深蓝色玉石的坠子,一晃一晃在她眼前转着圈。
“夏蒹去前面,”他拿着折扇往前面指了指,“那里有一抬兜笼正等待你。”
“我不去,”夏蒹微微皱起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上前连着他手里的小扇一起握住他的手,“我真的担心你,不想跟你分开,晚明让我上马车看看你好吗?”
“看我,做什么?”
从马车帘子里泄露出来的男生显得有些闷,却温柔的又轻又慢,夏蒹轻轻握着他的手,“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我担心你。”
“夏蒹不是看过了?我活得好好的。”
“那怎么能够?你这都是歪理,怎么活着便是好好的了?”夏蒹攥了攥他的手,“我不坐兜笼,夜里风寒,在外头我长时间站着不行,你得让我上去。”
“那你上来吧,”他同意了,“但夏蒹不准盯着我瞧。”
怪要求。
夏蒹觉得哪哪都古怪,但裴观烛这个人本身就是个没常理的,她捋着衣裳坐进去,期间马车太高,夏蒹上来费劲,裴观烛都没过去帮她一把,只用他那把墨蓝色折扇,打开了挡着脸,什么也瞧不见。
夏蒹:
“你怎么了?”夏蒹问,“我离开你这些日子,你脸埋进油锅里了不成?”
少年指尖一顿。
“没有。”
“那是怎么了?”夏蒹真纳闷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让我看看你,先把衣服给脱了,穿那么严实要做什么?”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色圆领长衫,领子将锁骨都盖住,只露出好看的脖颈,再拿着自己那把小扇一遮脸,夏蒹觉得自己活像是出来寻欢作乐找美貌‘公子’出来玩的放荡小姐,偏偏‘公子’还一幅宁死不从样,被她强行买来的,连个脸都不乐意露。
夏蒹让自己的胡思乱想逗得想笑,“晚明?”
“我没事,活得好好的。”
“嘿!”夏蒹来了气,没耐心了,“我知道你活得好好的,那我不得检查检查?”
“不必,我活得好好的。”
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
夏蒹皱着眉心,过去一把扯住他的手。
露出张惊慌失措的脸。
夏蒹头一回从裴观烛面上看见这样的表情,一时也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后背磕上软靠,一点都不疼,扇子掉到地上,裴观烛背过身,徒留个背影,黑发用红色发带半束起来,配着他今日雪青色的衣裳,活像是贵家少爷赌气似的。
“说了不准看,”他声音里甚至带上怨,“我都说了不准看!你快些下去吧!”
“不是”夏蒹搞不明白了,从地上捡起折扇,戳了戳他后背,“这有什么不准看的?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我说?我哪知道你怎么了?”夏蒹皱起眉头,“你怎么了?不哪哪都挺好的?”
“我头,”他像是烦极了,“我头磕破了,本身便丑,这下,我丑陋至极。”
夏蒹:?
“哈?你头怎么磕破的?”夏蒹瞪起眼,她怎么不记得裴观烛磕破了头,“你让我看看?”
裴观烛背着身,理都不理她。
“你让我看看呢!”夏蒹过去,使力抱住他腰,偏偏人家转着身子,一下都不回头。
“不丑,晚明最好看,天底下晚明是最好看的。”
裴观烛没吭声,也没回头。
夏蒹接着哄,“真的呢!快点让我看看吧,我最喜欢的就是晚明的脸,最喜欢了,就是让石头磕破了也没事儿啊,长得好看,让石头怎么磕也丑不到哪去啊!”
“你说这些,”裴观烛的声音显得暗,“我一个字都不信,那伤在我脸上丑陋至极,便是父亲都”
“但父亲看我丑美我早已不在乎,夏蒹若觉我丑,我定受不了。”
“我不会觉得你丑,”夏蒹道,“从来也不会,晚明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而且我想要看你,只是想知道你哪里受了伤,我只想知道这个,并不是为了看你的容貌才上来看你啊。”
好半晌没动静。
就在夏
蒹以为裴观烛不会听劝的时候,怀里的腰稍稍偏过来,檀香味染,夏蒹眼睛对上少年露出来的,脖颈那块苍白皮肤,顺着少年漂亮的喉结往上,看清了他的脸。
一如既往地漂亮,只是显得有些莫名古怪,夏蒹一眼便瞧见他额头上包着的白布,那点古怪便被她封存进心里找不见了,裴观烛的眼睛根本没看她,只看向空无一物的侧面,夏蒹盯着他额头上的白布,“你怎么磕的?可以让我看看里面吗?”
“不可,”裴观烛眨了下眼,漆黑瞳仁儿看着前方,微微抿起唇,“被笼口砸到的。”
“被笼口砸到的?!”夏蒹惊讶重复,“那个笼口我记得挺大的啊,你怎么砸到的?”
裴观烛微微蹙起眉,看了她一眼,“我昏迷之前将你抱得很紧,下人分不开你我,强行拖拽时,我的头便直接磕上了笼口,撞了很多血出来,所以这个伤十分丑陋。”
他抬手轻轻捂住,“可以了吧?不用再看了,我活得好好的。”
他往后退,夏蒹浅浅呼出口气,“还没完,你再让我看看你心口那里。”
少年漆黑的眼珠看过来。
“我看看伤的怎么样,行吗?”夏蒹抿起唇,有些退缩,“毕竟这伤,出自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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