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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还没开窍


王妈妈到李菡瑶身边伺候,不仅是李卓航的意思,还受李老太太生前重托。她跟了老太太几十年,自有眼界和能力。自上船后,便开始教导李菡瑶。

        李菡瑶要在船头听讲。

        她说,船头敞亮。

        在风景如画的山水长廊上学习,的确敞亮。

        王妈妈抱着对李家每一代传人的强大信心,以及对李老太太嫡孙女儿的期望,开始授课。

        有关纺织行业的知识,从织布原料的变化和运用,到纺织机器的发展,再到如今这蓬勃的纺织业气象、历代有名的纺织世家的崛起与没落等,一天讲一段,剩下的时间主要用来认识具体的布料、学针线。

        这免不了要学绘画、女红。

        王妈妈看着姑娘认真作画,眼睛越瞪越大——这画的什么东西?是她给的花样子吗?

        李菡瑶一扭头看见她神情,心里也难受,面上却故作不在意,淡定道:“我才五岁。你不能心急,要慢慢地教我。爹爹说,小孩子不可以拔苗助长。”

        王妈妈干笑:“老爷说的是。”

        李菡瑶又低下头,手底下忙忙碌碌地又描又画,嘴里依然不闲着,明示王妈妈:“爹爹说我还没开窍,等有天开窍了,就水到河成了,画什么是什么。”

        这自信的话鼓励了王妈妈。

        她笑道:“老爷这话在理。”

        姑娘才五岁呢,瞧这份从容,不愧是老太太嫡孙女!

        李菡瑶飞快画好了。

        王妈妈拿起来端详——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李菡瑶已开始画第二幅了。

        她随口问:“王妈妈,你五岁做什么?”

        王妈妈一滞——她五岁玩泥巴、吮着手指头望嘴,就是看别人吃东西,倒是学做简单的家务了,可也没姑娘嘴皮子这么利索,也不如姑娘会背一肚子书。

        她似乎明白了姑娘的言外之意,笑道:“我小时候笨的很,比不得姑娘聪明。姑娘,能说说这花吗?”

        李菡瑶道:“好呀。”

        接过那幅画,叽叽喳喳就说起来:这花用在什么料子上,用什么织机、怎么织、经线纬线怎么走,竟把王妈妈刚才教的内容重复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妈妈诧异,这说的蛮好啊。

        李菡瑶心里却很不满:讨厌,怎么就画不好呢?明明好简单的。这手真不听话!

        学女红也是件苦差事。

        船上没有蚂蚁可串。

        李菡瑶认真努力缝布料、练针法,线扯得太紧,布料都皱巴巴堆在一起,收针后打的结老大一坨。

        王妈妈道:“姑娘,缝太紧了。”

        李菡瑶振振有词道:“不缝紧些,容易破。”

        王妈妈已经习惯了她的诸多理由,笑道:“姑娘说的很是。姑娘,咱们先练缝牢实,再练平整、好看。”

        李菡瑶道:“我就是这样想的。”

        王妈妈:“……”

        李菡瑶太熟悉她这表情了,自从她写字作画学针线以来,看见的人都是一幅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她并不担心和气馁,对于打动王妈妈很自信。

        丫鬟端茶点来,李菡瑶道:“让王妈妈先吃。妈妈伺候祖母的,你们都要尊敬她,不许顶撞。妈妈,我天天孝顺你,给你银子花,长大了养你老。”这是爹爹嘱咐的,她用自己的语言表述出来,天真不失温暖。

        王妈妈瞬间被击中心扉,眼里热热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好“嗳,嗳!”

        她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敢当姑娘“孝顺”,明知是小儿之言,可是她怎么就这么感动呢?

        从此,李菡瑶就是她的命根子。

        ……

        上午的授课结束,王妈妈携李菡瑶及其功课去见老爷和太太,回禀姑娘学习情况。

        李卓航看后道:“辛苦王妈妈了。”

        王妈妈心里便明白了:老爷和太太对姑娘的底子很清楚,才会如此云淡风轻。

        江玉真道:“妈妈去歇息吧。下午老爷教姑娘。”

        王妈妈道:“是,太太。”

        说罢,告退出舱。

        李卓航这才含笑问李菡瑶:“瑶儿,学得如何?”

        李菡瑶瘪了嘴,低着头,小小声道:“我心里的花儿不是这样的。”可是画出来就面目全非了。

        在父母面前,她不用掩饰自己。

        李卓航沉默了一瞬,便笑道:“傻孩子,你才五岁。若是想什么便能画什么,那不成神仙了?学业岂能一蹴而就!所谓一蹴而就,就是一步迈向成功。这是不可能的。你那么会背《劝学》,当记得两句话: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两句话的意思爹爹跟你讲过。须得循序渐进,持之以恒,方能大成。”

        江玉真也道:“别人五岁才开蒙呢。”

        李菡瑶抬头,努力做出笑脸,道:“嗯,我多练习,总能练好。”强作欢笑,仿佛很振奋,但眼睛却红了,暴露了她内心遭受的挫败和打击带来的沮丧。

        李卓航心一紧,难受不已。

        下午,他亲自教女儿习字。

        对于握笔姿势、运用腕力、笔画顺序这些,李菡瑶都是清楚的,所欠缺的,唯有练习。

        李卓航便陪女儿一块练。

        李菡瑶伏在几案上,写了一张又一张。边写边想: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我这样吃苦,早晚有一天能运笔自如,就像梁心铭一样,让爹爹和娘亲都为我欢喜骄傲。

        地板上的稿纸不断增高。

        江氏从舱内出来,到船头,见女儿提笔、悬腕的手不住颤抖,明显使力过度,吓一跳,急忙就要阻止她,不让她再写了,以免伤了筋骨,却被李卓航拦住。

        李卓航忍着眼中酸涩,低声道:“等会。”

        他并非要拔苗助长,急于求成,而是借此机会锻炼女儿的意志,让她在挫败中不断成长。

        又过了一会,他才上前对李菡瑶道:“瑶儿,习字先到这,爹爹教你下棋。”下棋不用总悬着手腕,正好可以让李菡瑶休息一会,间错开了来学习。

        李菡瑶欢喜道:“嗳。

        赶忙就搁了笔。

        跟习字相比,她更喜欢下棋,脑子里想好了,手动动,捡个棋子儿就行了,不像写字这么费劲。

        江氏忙指挥丫鬟摆棋具,父女两个在矮几两边坐下,对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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