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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人为你杀


殷辞月看向眼前人略干的殷红唇瓣,  稳住心神,将茶杯送到嘴边,  “阿宴,你吃的……是春-药。”

        宴落帆本来已经迷迷糊糊,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凉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俯下身止不住地咳嗽,抓着殷辞月的手腕不断用力,感受到那股引人沉迷的凉意,  不舍得松开,“那、那该怎么办,有解药吗?”

        师兄说这种东西不备解药,  殷辞月只能在那期待的目光下摇头,  “先吃颗解毒丹。”

        宴落帆已经要对这种小丸子有阴影了,但为了能好受一些还是一眨眼就吞了下去,深呼吸了一口,  “见效好慢。”

        毕竟严格来讲春回丹并不能算是“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人体有益的,  殷辞月看着宴落帆拿着他的手往脸上贴,似乎想借此降低温度,  还哼哼唧唧地半阖着眼仿佛下一刻便会失去意识般,犹豫是否抽手。

        宴落帆所有的意志都在强撑着不去拉扯自己抑或是殷辞月的衣裳,  “给我弄来凉水。”

        他往后靠,将两人距离彻底拉开,  靠在床柱子上恹恹地补充了句:“我泡在里面可能会好受些,  你现在就去。”

        殷辞月也未拖延,  立刻去取水,  他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也知晓他家阿宴在这时所忌惮的点,“好。”

        现在不是将男子身份揭穿的好时机。

        眼看着人离开,宴落帆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仰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后嘀咕:“真是可怕。”

        这种烂俗春-药梗还是发生在他这个穿书人士身上了,仔细感受起来,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炉子里烤,燥热,然后就是那种不太方便描述的欲望。不行,这个研制春-药的师兄别让他逮到,不然必须打差评。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殷辞月将水带回,“阿宴?”在朝床边看了一眼之后离开,并把门轻轻带上。

        在听到木门吱呀的声响后,宴落帆悬着的那颗心才算放下:“嗯。”

        然后他将自己整个人泡在冷水,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解毒丹……

        一个时辰过去。

        感受到身体温度逐渐降下,然后便是麻烦解决之后无法避免涌上心头的羞耻感,都已经不敢想象殷辞月知晓他这个未婚妻为男子,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会是何种心情。

        这个事不能怪他吧?分明是殷辞月没有仔细检查丹药的缘故。

        啊!

        他方才还拽着殷辞月的手往脸上贴,好丢人。

        宴落帆心烦意乱,将半个头沉入水中,像小鱼儿一样不断吐泡泡,话说,他刚才自给自足时没有发出什么不和谐声音吧?至少那么长时间过去,殷辞月这家伙已经离开了。

        他试探着朝门外,没好气地喊了一声,“殷辞月!”

        然后得到回复:“阿宴?”

        为什么还不走,宴落帆气急败坏地拍打水面,直接且干脆地质问:“你怎么还不走?”

        殷辞月:“……”

        他是能理解阿宴现在不愿见他的心情,可这种情况下怎么能放任阿宴一个人待着,听声音似乎是没问题了,很是无奈,“我去取真正的九叶丹。”

        宴落帆确定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立刻从水中站起然后穿好衣衫,迅速将整个人的状态收拾好,坐在妆台前于心中不断催眠自己:好,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脸庞的轮廓是不是更加明显了,越发趋近于少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过两日到丹芜峰问问天南愈的丹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幸亏潮笙简单教过他一招半式,能先简单遮一遮,若一直无法抑制就干脆养成戴面纱的习惯。

        过了有一会儿,宴落帆调整好情绪,在殷辞月回来给他真正九叶丹时,甚至还能扯出个僵硬微笑,“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去忙你的吧,最好忙上三个月。”

        这便是至少三个月都不愿同他讲话的意思,殷辞月读懂其中暗语,也知道不是能继续交谈下去的好时机,只能在告别之后离开了。

        适得其反,今日发生的事会让阿宴更为干脆地远离他。

        确实,宴落帆就是这样计划的,原本迟迟无法做下的决定也在那清醒后的一瞬间成型。

        不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管了!没有例外!

        然后到了翌日,晨光熹微,又是辰时必上早课时间。

        似乎是出现了问题,今日分明是齐长老讲道的日子,来的人反而是竹御尊者,一如既往的散漫及不修边幅,见到众弟子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每个人的道法都不同,早课这种东西完全没有设置的必要,干脆大家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而我回答就好。”

        所有悟阁内的弟子都很喜欢竹御尊者,所以问得十分踊跃。

        可是今日还有一点异常,往日来得最早的余步庭居然直到现在都没到达,早课过去一般时间竹御尊者看向那空位,摸不着头脑:“余步庭人呢?”

        众人与这个仿佛被修炼填满生活的同门并不熟悉,不过他们记得,“顾道友或许知道?”

        这两人关系还蛮要好的,当然,从严格来讲没人和顾恭如的关系差劲。

        可惜,顾恭如凝眉想了一会儿,无奈道:“前两日日他被齐长老责罚后与我见过一面,然后便到丹芜峰寻药了,之后便没再碰到,或许是又跑到后山修行了然后忘记了时辰。”

        “是吗?”没得到确切的答案,竹御尊者也没多说,他对于这种无意义早课弟子是否来听持无所谓态度,也就齐长老这老古板才会斤斤计较。

        他准备对下一个徒弟有关经脉调息的问题做出回答,“不能拘泥于一家之法,大千世界同一而论,若是你对临谷峪的调息法并不适用,倒不如去转籍殿寻找一番,或许能够打开新的局面。”

        “竹御尊者。”

        竹御尊者听到唤声,偏过头去看到双眼布满血丝很是憔悴齐长老,他眉头皱成川字,连忙追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齐长老张张嘴,满脸沉痛,几欲哽咽,“余步庭这孩子的尸体刚刚在后山被路过的杂役弟子发现了。”

        竹御尊者不由得睁大眼睛,“临谷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可以齐长老也希望自己的徒弟没有遭遇这种事,昨日的打坐过程中,他突然发现属于余步庭的那盏魂灯灭了,原本还是心存一丝侥幸,没想到,“这孩子是被人给杀死的,并非意外。”

        对于杀人凶手自然是要严惩不贷,可竹御尊者一时理不清头绪,“那齐长老的意思是?”最注重规矩的齐长老在这个时候到悟阁,肯定不是宣布这个不幸消息如此简单。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齐长老在犹豫片刻后,将目光放到了悟阁内的殷辞月身上,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怀疑任何一个弟子,最后还是挣扎道:“殷辞月,可能说清楚在申时的去处?”

        皆是哗然,通过齐长老的前后一番话不难猜测出,他是在怀疑余步庭的死和殷辞月有关联。

        竹御尊者并不打算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出言阻止,言语中带着责备:“齐长老!”

        可是齐长老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也只是想寻求一个真相而已,“我知道余步庭这孩子不懂事,平日里对你多有得罪,在之前还因为一时失言让你沦落到众矢之的,可是罚也罚了,打也打了,何必取他性命?”

        这怎么说着说着还盖棺定论起来了?宴落帆不清楚事情是个什么经过,但不妨碍他作证:“齐长老,你应当误会了什么。昨日申时殷辞月一直同我在一起,寸步不离。”

        顾恭如面带忧愁,规劝道:“落落,还是先听齐长老把话说完。”

        “经过丹芜峰弟子的证实,你前两日曾和余步庭那孩子起过冲突……”齐长老似乎已经认定了,“而且,那孩子的死并非灵力束法所害,而是被人吊到半空中,捆住手脚堵住嘴巴扔下高崖。”

        情况看起来已经很明朗了,除了经脉消失的殷辞月,还有谁会用这种麻烦手法来杀人?悟阁众人一时心思各异。

        “所以,我不是都说了昨日一直同我在一起吗?”宴落帆的回答被忽略过去,一时头大。

        是的,大家都认为这是在刻意袒护,毕竟谁不知道近日宴落帆苦于修炼,基本上没有任何空闲,和殷辞月相处的时间也很短暂,甚至已有传言:小师妹已经对她这个没用的未婚夫感到厌烦了。

        金舒荣见形势不妙,殷辞月被认定为杀人凶手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落落,你可有什么方法证明?”

        宴落帆陷入沉默,有是有,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太方便讲:“……”

        顾恭如也是一声叹息,“我相信殷道友不会干这样的事,不过落落你要懂得清者自清,在这种时候说谎,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加麻烦。就算你申时真的与他在一起,又要如何去保证寸步不离?”

        议论声已经嘁嘁喳喳地响起,“难不成殷辞月真的做了这种事?”“这也难怪吧,毕竟余步庭确实得罪人,也不讨人喜欢。”“听说余步庭是心悦小师妹的,说不准是这个原因。”……

        竹御尊者控制场面:“安静!”

        齐长老又将问题抛向殷辞月,“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他的死与我毫无关联。”

        殷辞月难得生出厌烦的情绪,“我若动手,不需如此麻烦,而且我无法使用灵力,又是如何将人吊起?后山虽幽闭却时有人经过,若有隐蔽,必须使用闭言术。”

        确实不错。

        “有可能是后山并不是他真死掉的地方呢?”一男弟子质疑。

        宴落帆扭过头给了这人一个眼刀,见实在说不清楚,终于狠狠心,咬牙切齿道:“我能保证他昨日申时与我寸步不离。”

        “如何保证?”

        宴落帆垂眼,没想到居然要自己提起社死事件,“我、我误食了春回丹,他当时确实没办法离从我身边离开。”

        ……

        原本嘁嘁喳喳的声音在这话音落下时一同消失,整个悟阁都归于沉寂。

        有不懂春回丹是什么的单纯弟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将声音压低后问一旁友人,“春回丹是用来做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结果转过头去看见自家好兄弟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不掉下,被他这一问彻底绷不住,趴在桌子上自闭了。

        那单纯弟子不明所以,这是在闹什么?

        知道那丹药用处将宴落帆视为白月光的弟子,无论男女全都面露凄然,心底又忍不住埋怨到底为什么要追问,这样就不用知道他们的小师妹已经……虽然一直有未婚夫这个角色在,可也不像是那么快便发展到这种程度的样子。

        所有人中属金舒荣反应最大最明显,站起来差点没稳住,捏紧拳头,疾首蹙额道:“什么意思?!怎么会误食那种东西,是不是有卑鄙小人给下药了,你同我说,我这就去剥了他的皮!”

        当时的情况很难解释,宴落帆不准备展开细讲,他将话题拉回到正轨:“昨日殷辞月还和丹忤峰师兄谈过此事,可以作证。”

        在场的除了齐长老没人还在意这个。

        竹御尊者缓缓摇头,“齐长老,现在能证明不是辞月那孩子的作为了吧?真凶到底是谁还有待查证。”

        齐长老仿佛一瞬间老了二十岁,魂不守舍看向那空位,缓缓道:“我会查到的,殷辞月是我是非不分,险些酿成大错,在将此事解决掌门出关后,我会自行领罚。”说完也不管旁人是何反应,甩袖离去。

        今日的早课就讲不下去了,竹御尊者叹息一声,“今日的论道便到此为止。”

        竹御尊者后脚还没迈出悟阁呢,就听到身后已然炸锅。

        虽说大家表现得都很激动,可没一个人有胆量将那疑惑点明,有没有发生什么从小师妹那句“他没办法离开我”就已经能得出答案,足够明显了。

        而金舒荣也是捂着脑门,颤巍巍地发问:“那、那你是不是打算及笄后就立刻与殷辞月结契?”

        宴落帆想也不想地摇头:“怎么可能?”

        金舒荣忍不住带点坏心眼地想两人床上是不是不和谐,“对对对,这种事不能着急的。”

        悟阁内其他人也是竖着耳朵听,唯恐漏掉半个字,最后听到不着急结契后更是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稳住,还有机会。

        “什么都没发生吧?”

        顾恭如平日温良的声线突然淡漠冰冷。

        宴落帆偏过头,意识到这里还有个知道他男子身份的人在场,但不能承认,“与你无关。”

        “无关?”顾恭如和善的假面破碎,整个人都尖锐且危险,那双总是显出纯良的下垂眼在微眯的情况下很是霸道,“怎么会与我无关?”

        真可笑,他为阿宴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能帮上忙,却总是被各种事情妨碍,本以为余步庭这个没用的家伙能在临死前发挥一点价值……

        没错,所有的事从一开始便是他的手笔,余步庭这个蠢货对殷辞月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不过是拉近关系后稍加挑拨便会胆大妄为地到演武场宣战,当然,殷辞月失去经脉这件事为意外之喜。

        本来要三月结束的思过崖面壁也是他找到齐长老,说改成鞭法比较适当,因为他打听了那九叶花炼制成的丹药需几日,劝说余步庭前往丹芜峰取药。

        本想着殷辞月定会当日将九叶丹给阿宴送过去,还特意在昨日将人杀死,没成想还是有了疏漏。

        余步庭必须要死,否则以其口无遮拦的个性一定会影响到他现在的形象,可惜这个蠢货在将眼睛闭上之前,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每一步,每一步都没有出错!

        可是——

        “算了。”顾恭如又将全部情绪瞬时收敛,缓缓摇头,“是我失言。”然后离开悟阁,期间头也不回。

        宴落帆被这神乎其神的变脸速度吓了一跳,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还是金舒荣撇撇嘴,不屑道:“怎么一点礼教都没有?爱而不得也不必将场面弄得如此难堪,你说对不对,落落?”

        在此之前宴落帆是没法认同这话的,毕竟顾恭如可是清楚他男子身份的存在,可从方才的反应来判断,似乎也没有其他理由能解释了,他在想到这个可能时下意识皱眉,“怎么能心悦我?”

        “阿宴。”殷辞月将自家小骗子的注意力引回。

        宴落帆转过头去,叮嘱道:“余步庭死得蹊跷,你最近也谨慎些。”

        殷辞月点头,“我要离开临谷峪一段时间。”

        宴落帆一怔,下意识以为是被欺压后怒而离开的剧情提前,心想也是,他若是被这么冤枉一通就算不离开,也会觉得些许不平,所以他并未阻拦,“嗯。”

        这进展也太快了,他还没学习假死呢。

        “一旬便会归来。”

        “啊,你还回来啊?”

        宴落帆疑惑的问题脱口而出。

        殷辞月:“……”

        金舒荣本来还有点沉浸在难过中,听到这话差点直接笑出声,遮遮嘴,“落落以为他是不打算回来了,怎么也不拦一下?”

        宴落帆干笑两声,颤着眼睫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能回来当然最好。”

        然后他赶紧将话题岔开,“所以你离开是有什么要紧事?”

        殷辞月却是并没直接回答:“等回来那日便告诉阿宴。”

        总归阿宴最近一段时间还无法忘却昨日丢脸的事,先离开也未尝不可,只是他离开这段时日,“落落不是想筑基期,干脆再苦修一段日子如何?”

        宴落帆一脸麻木:快走,就现在,头也不许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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