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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傅书珩刚下了三节台阶,就听见屋内传来许知颜一声尖叫,他脚步一滞,随后摇了摇头接着往家走。

        许知颜还纳闷傅书珩为什么要让她换裤子,她犹疑地走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儿,扭头看见身后那一块巴掌大的血迹时,回家那阵钻心的腹痛有了解释。

        她面色茫然,呆呆地张开嘴,羞愤的尖叫紧随而来。

        怎么一生病发烧,感知能力也变弱了,她竟然没发现自己生理期提前而来,还让一个算不得相熟的男人看见了。

        许知颜单手捂住自己窒息的心口,踉跄地走来置物柜边翻出卫生棉和干净的底裤,她到洗手间撩起衣袖才发现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

        傅书珩包扎伤口的方法和医生昨天给她包的不太一样,纱布用的少了些,盖在袖子下很难露出来。

        许知颜换好衣服突然想起来自己睡觉犹如打拳,经常晚上睡在这头,早上起来半条腿都在床那头挂着。

        她匆忙跑来床前,掀开被子仔细翻了翻床铺,庆幸血没弄到床上,否则生活白痴又要折腾半天换床单被罩。

        许知颜临睡前又吞了颗消炎药,想起傅书珩站在门口提醒她的那副表情模样,她尴尬地蜷起脚趾,用枕头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晃悠到最后又把自己头给转晕了。

        她握着手机,两眼无神地盯着傅书珩的微信头像,心里犯难,下午还在和傅书珩争嘴,晚上就让他撞见如此社死的场景,明天到底要怎么面对那个爹系臭保镖啊!

        药物作用,困意逐渐升了起来,许知颜拿过充电戏插好手机,锁屏准备睡觉,屏幕突然闪出一条消息。

        臭保镖:【明天请个假吧,你这样子最好别出门。】

        正愁怎么和傅书珩化解尴尬,这人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瞬时转移了话题。

        小知了:【不行,我爱岗敬业,要不然你工资我发不出了。哭唧唧jpg】

        傅书珩屋子里只有吊顶上一只可怜的白炽灯,他坐在床上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在茶几上找退烧药的时候,他不小心碰掉了许知颜放在桌上的剧本,上面用各色荧光笔标记了重点,还用便签纸备注了重要事项,例如感情变化、心理因素等等。

        即使不是她的戏,她也很认真地写了分析,足足有好几本,没锁屏的ipad上还放着著名编导老师的演技教学。

        她原是不用这么努力就能拥有别人奋斗多年也难以企及的资源的。

        没等傅书珩回消息,许知颜犹豫了片刻,又追加了一条消息过去。

        小知了:【你……能不能……当今天晚上自己眼睛……瞎了啊……】

        臭保镖:【嗯,瞎了,早点休息吧。】

        许知时才结束一天的会议,刚对付完董事会一群咄咄逼人的老头,正晕头转向的时候,看到傅书珩没原由的消息,莫名火大,他飞速按下一排字。

        好雨:【你假酒喝多了是不是?】

        傅书珩没搭理他,正准备换衣服休息,许知颜发了个表情包给他,小知了又问:

        【我的手,是你包的吗?】

        直到第二天临出门前,许知颜才看见傅书珩在她睡着两个多小时以后的留言。

        臭保镖:【鬼包的。】

        傅书珩老规矩将许知颜送来片场。

        经过昨晚的事情,虽说谁也没再提,可二人都觉得彼此之间的气氛与往常略有不同,尴尬也说不上,就是一种道不明的诡异。

        傅书珩说:“我要去趟家具城,上午应该能搞定,你完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许知颜没多问,点点头就去更衣室换戏服了。

        这部戏已近尾声,其制作方式也与寻常影视略有不同,团队边拍边剪,除却一些需要补拍的片段,大部分剧集都已制作完毕。

        许知颜的部分大概还有一周就能结束,加上需要补拍的戏份,最多不超过半个月,她真正意义上参演的第二部剧就大功告成了。

        刘亚琦今天上午没来,和她演对手戏的男一发了好大一通火,因为影响了他下午出席商业活动,一来二去导演和制片都十分为难。

        许知颜揉着太阳穴坐在休息室听外面的争执声,有人因为工作太多烦,有人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焦虑,比如她。

        这部戏拍完了又不知道得跑多少剧组当背景板,或许因为这部剧的表现还不错,条件好的话至多还能演个女七号。

        身体不适加之心理折磨,许知颜的思绪游荡徘徊在认命的边缘。

        “知颜,今天先拍你的戏,你也能早点收工。”制片组的工作人员敲了敲门,不痛不痒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去调度别的工作了,丝毫不见刚才对男一友善耐心的态度。

        人生呐。

        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

        她这种餐前开胃小菜在饥饿的时候也能恰如其分地扮演一些角色。

        许知颜放下盖在身上的羽绒服,没太多时间给她伤春悲秋,她小腿有些发软地走去拍摄地。

        今天身体不适,但是戏感极佳,不过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今天的拍摄。

        许知颜换好衣服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一点多,想着傅书珩应该还没从家具城回来,自己慢悠悠晒着太阳走了回家,睡个回笼觉有利于身体健康。

        傅书珩刚从快递站取了第一波快递,正巧碰上许知颜倚在楼下的栅栏上仰着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许知颜?”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你干什么呢?”

        许知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傅书珩的嘴里叫出来有些好听,她咬了咬唇说:“晒会儿太阳,杀杀菌,你回来了啊。”

        她接着问:“你住这附近?怎么这么多快递?”

        傅书珩抬头看着五楼那扇风雨飘摇的窗子,冲哪儿抬了抬下巴,“那儿上面。”

        许知颜“哦”了声,又听傅书珩停顿了下说:“要上去坐坐吗?”

        “行呀。”许知颜愉快答应,笑着走来他身边,“反正也没事干。”

        一进门,许知颜被这叙利亚风装修的屋子震惊了,她原以为自己当时租的房子已经够让人难以接受了,到这里才发现真的有超出自己想象的简陋。

        她在心里想,傅书珩到底经济是困难成什么样了,才得住在这种地方啊,她甚至当即有点想把前天压掉的那两千块钱的工资重新补给他。

        可是考虑到现实因素,未来有没有工作还犹未可知,同情心可能会导致自己风餐露宿,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

        “别挡着路。”傅书珩和她离得近,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颅顶传下来的。

        许知颜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门边一直没挪动步子,傅书珩还搬着快递站在门外,她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把路让开。

        傅书珩把箱子放在空地上,脱了外套开始收拾东西,许知颜就看着他暴力地拆着快递,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拆快递和开盲盒的快感有的一拼,许知颜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开盲盒,申城的家里摆了一整个玻璃柜的小东西,都是她从世界各地有名的盲盒店淘来的。

        许知颜说:“我来帮你拆,你去干别的吧。”

        傅书珩没异议,把小刀递给他,自己开始组装新买的柜子。

        许知颜拆得认真细致,每个箱子连个角她都没破坏,反正傅书珩是不懂她的乐趣,总是要扔的,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许知颜拆完把箱子像俄罗斯套娃那样,大小理好,反坐在傅书珩刚装好的椅子上,双手像小学生那样扶在椅背边,下巴磕在胳膊上,翘一边的椅脚,这模样活像个剥削阶级的监工一般,监视着傅书珩这个长工干活。

        许知颜闲的无聊,“问你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嗷,你爸妈让你娶一个女人,她可能其貌不扬,也可能性癖怪异,但是娶了她,你就不用给人当保镖了,什么都不用干,成日里混吃等死就能一步登天成为上流社会的一份子,你会娶吗?”

        “怎么你还有这种烦恼?”傅书珩没接她话茬,反问道。

        他没想到许知颜会问这种问题,他也怕和许知颜探讨这个问题。

        许知颜梗住了,讲话有点打磕巴,灵机一转,“这对我来说怎么算得上烦恼,我身边要是有这种人,我还不得赶紧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嫁人,何苦在这里受这罪当社畜?”

        她坚决贯彻装穷捂马甲的原则,不向外人泄露丝毫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信息。

        她摇着椅子,椅脚磕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音,补充说:“有个剧本的女主是这样的,我在你这里找找灵感。”

        傅书珩拿着扳手上螺丝,诱导说:“你都说了不是烦恼,干嘛不娶?”

        许知颜撇着嘴,小声嘟囔:“嘁,没志气。”

        许知颜的袖子随着她的动作缩上去一节,正好露出腕骨的纱布,胶带似有些松动,纱布有些不亲肤了。

        傅书珩去洗手间洗了把手,取过许知颜刚拆出来的药箱,伸手去拉许知颜的胳膊,许知颜下意识向后缩了几分。

        昨夜意识模糊就罢了,今天这可是在可控范围。

        傅书珩说:“换药。”他心里有点儿气,要是他想干点儿什么还用等到现在?

        他把药和纱布递给许知颜,“那你自己来。”

        为难她这个小知了!

        许知颜乖乖听话把手伸过去,“你来。”

        傅书珩的手指节分明,指骨恰到好处地衔接指段,看着十分顺眼,许知颜评价道:“鬼包的真好。”

        傅书珩贴好最后一节胶带,忽而问她:“你床上那只粉兔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吧,怎么不扔了换个新的?”

        许知颜猛地站起来,推了把傅书珩的肩膀,“你是不是变态,看我床!还看得那么仔细!”

        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大,人家刚给自己换完药,还照顾了她一晚上,这么无依据的怀疑好像有点没良心。

        她缩着身子,坐了回去,解释说:“那兔子是小时候别人送得,我是个念旧的人,睡觉会一直抱着,这么多年有感情了,怎么能说扔就扔。”

        傅书珩心里对她的答案很满意,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接着去装柜子剩下的部分。

        在没人察觉的角度,他的酒窝噙满了笑。

        那只兔子是他送给许知颜四岁的生日礼物,手机里那张照片就是她生日那天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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