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一时间,片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苏潼的尖叫声吸引过来,场面混乱不堪,陈导刚放下对讲机准备核对下一阶段的拍摄,闻声也赶紧从监视器后跑了过来。
为了营造出绑架现场的逼仄感,地上铺撒了许多大小各异、长短不一的钢钉。
许知颜趴在地上,像是观看了一出默片,周遭人影堆叠,脚步交替,人群蜂拥而至蹲在她身边询问她的状况,可是她什么也听不见,视线逐渐模糊,鼻腔充斥着血腥味。
她抬不起腿,但是能确定地上淌得不是她的血。
理智稍稍复还,许知颜意识到自己被人接住了,她忍痛撑起上半身,手上的伤口随着动作扯得生疼,血珠淅沥渗出。
原来是傅书珩。
拍摄过程中,傅书珩全程紧盯许知颜的动作和绑在她身上的装备,不止是许知颜害怕威亚不牢固,他的右眼皮也直跳。
在钢丝脱落的几乎同时,傅书珩迅速反应箭步上前,跳跨过前面的摄像装备,在许知颜落地的前一秒扑过去接住了她。
傅书珩根本没在乎地上那些道具,直接倾身充当了人肉垫子,有两根8cm的钢钉扎进他的右肩,一根拇指粗的钉子将他的右臂划开一道近十公分的口子。
傅书珩没管自己的伤,甚至没感到疼,他手臂还拥着许知颜问:“知了,有没有事?动动胳膊腿……”
还没说完,傅书珩就看见许知颜腿上两道钢钉擦过的血痕,脚背、脚踝还有摩擦导致的破皮,那些深浅相间的伤口浮在许知颜如凝脂的皮肤上异常灼目,他低骂一声。
苏潼拿着许知颜的外套跑过来,盖在她腿上,傅书珩就着这姿势,将人抱出片场,起身的那一刻他才察觉右肩的异样,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出去。
救护车十分钟之后赶到,将二人送去了医院,剧组派了三名工作人员一起去了医院方便了解后续情况。
许知颜受惊过度,说不出一句话,眼眶泛红却也没有哭,她坐在救护车角落,缩在傅书珩怀里抱臂瑟瑟发抖,车上发白的灯光晃得她脆弱无助。
医生注意到傅书珩不断流血的右臂说:“先生,你得把衣服脱一下,我们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傅书珩抬手撇了眼伤口,“没事,到医院再说吧,先包扎她的腿。”
比起自己,傅书珩更关心许知颜的伤,现在处理伤口放开她,他做不到。
傅书珩抱着许知颜从片场出来的时候,苏潼就发现了他右肩上的钉子,她说:“我抱着知了,你先看伤,血都止不住了。”
许知颜闻声从傅书珩怀里抬头,鼻尖被恐惧的情绪点了红,缠着音说:“你要处理伤口。”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医生让出位置,脚踝每撑一下地都像撕裂那般疼痛。
医生给傅书珩手臂清理了创口,肩部的钉子得到医院才能拔,傅书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太阳穴两侧的血管一起一伏,忍受着酒精带来的生理刺激。
到医院后,兵分两路,傅书珩进了门诊手术室,许知颜先后照了x光和ct,她身上多是擦伤,没什么大碍,左脚软组织轻度挫伤,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苏潼扶着许知颜来到急诊室门口,时间不早了,她和工作人员交代一番,打发人先走,无论是赔偿还是调查的问题都后续再谈。
许知颜嘴唇被蒸干了水分,裂了好几道小口,苏潼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递给她。
苏潼后怕道:“吓死我了,要不是傅书珩,那两根钉子是要毁容的。”
傅书珩下车的时候特意侧着身子,不想让许知颜看到他肩部的伤,但许知颜还是看见了。
傅书珩如果不来接住她,那两根钉子伤了脸都算轻的,往旁一寸都能插进她的颈动脉,是要命的。
许知颜双眸凝着急诊室外的那盏信号灯,久忍泪水终于划过面颊,顺着鼻尖一颗一颗滴在衣袖上,她哽咽说:“我想回家了,我好想我哥。”
苏潼从没细问为什么许知颜这么反感家族联姻,许知颜举出傅家那位少爷可能的三点异常,在苏潼看来仅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她逃避的借口。
她理解许知颜想靠自己挣出一片天,但始终不明白许知颜心中的结到底在哪里,能从锦衣玉食的娇小姐变成忍气吞声的社畜,并且还苦中作乐,强颜欢笑,这绝不仅是一句“讨厌”可以解释的。
苏潼知道今夜的种种算是压垮许知颜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委屈的累积渐渐演变成一种摧毁心智的殇。
现在大概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苏潼问:“你现在能说说为什么跑出来了吗?”
许知颜无奈地笑了笑,以前她觉得难以启齿,现在倒也没什么了,“你见我父母从来都是恩爱的模样,实际上我家从来没有几天太平日子,为钱争,为权吵,在外人眼里永远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可内里的污糟事是烂到骨子里的。”
许父许母早年发家,一起打拼奋斗,也过了一段算得上甜蜜的时光,在有了许知时以后,这个家更加完整,使得许父许母更加恩爱,三人感情亲厚。
问题就出在生意越做越大,许父许母又都不是等闲之辈,热衷钱权,两虎相争必有一方失利,就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许母意外怀上了许知颜。
许母母性驱使,不愿意放弃许知颜去和许父竞争,选择退居二线相夫教子,只在集团保留了一个闲职,成败立见。
公司权柄逐渐向许父靠拢,许母的话语权及决策权已经名存实亡,许父身边的莺莺燕燕也逐渐多了起来。
二人每每争执,都会闹得家里鸡飞狗跳,虽说他们有意让还是孩子的许知时和许知颜进屋,但是他们已懂人事,怎会不知道父母之间的矛盾。
许知颜害怕得躲在角落里哭泣,许知时总是抱着她,给她一页页地念故事书,动静大的时候,许知时就会捂住她的耳朵,一遍遍说:“知了别怕,哥哥在。”
不仅安慰许知颜,也是给他自己一针强心剂。
许知颜靠在苏潼的肩头,“哪怕我哥从小老是欺负我,听我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把枕巾盖在我脸上想把我丢出去,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他。”
傅家那些狗血的事情在申城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要嫁去这样的家庭度过余生,许知颜能想到自己会有多煎熬。
苏潼摸了摸她的脸,“他家有钱啊,哪怕没有爱,嫁过去也吃喝不愁,纵情享乐。”
许知颜说:“可是我不缺钱啊。”
苏潼手僵在半空,许知颜的话像一把刚开了刃的刀子插在她胸口,许知颜就算什么都不干,许家也会保她一世富贵。
她自己努力了二十多年,不仅前路有无尽的困难等着她,后方也总有人拖停她的脚步。
许知颜垂首,“我只想要一个爱我的人,山村野夫也好,地痞流氓也罢,我不想每天都如履薄冰,到最后连枕边人都不能信任。”
人人都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痛。
苏潼想起来刚才的缴费单放在交费处没拿,她还打算找剧组算账,凭证完不能丢,她快速返回。
许知颜一个人呆坐在病房外,腿伤隐隐作痛,哪怕遍体鳞伤,她还是努力寻找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委屈倾诉过后,她也平静了许多,她想回家,可也有点在意急诊室里的人。
“知了。”许知时从申城连夜赶来,出现在许知颜面前。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情绪,在见到许知时后再次崩溃,许知颜抱着他,泪水涌出眼眶,委屈大哭,“哥哥。”
许知时问:“哪里受伤了?”
“脚……疼,没什么大事。”许知颜含泪颤抖说:“但是我保镖……好像伤得挺严重的。”
许知时轻顺着她的背,“回家吧,你再在这里呆着,爸妈要心疼死了。”
许知颜噙着泪水,脸上的“乞丐妆”彻底脱了,她擤着鼻子说:“那不就前功尽弃,白受苦了吗?”
“你这丫头死心眼是吧?”许知时现在都恨不能告诉许知颜那个人就是傅书珩,但是想到和傅书珩的约定,他还是缄口不提,转移说:“报警了吗?”
许知颜疑惑地看着许知时,她没想到后续的事情。
许知时说:“必须报警,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是意外事故还是有人蓄意为之,都得有一个结论。”
如果是人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许知颜没想到刘亚琦这么恨她。
许知颜故意说:“如果是有人故意的,那你不就少了一个潜在的暖床对象?”
许知时也清楚刘亚琦想爬自己的床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女人心术不正,他也懒得理,但是许知颜是底线。
当得知许知颜和刘亚琦一个剧组拍戏的时候,许知时就提醒过许知颜,没想到真的出了事。
“闭上你的嘴,我需要她来暖床?”许知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何况她敢动许家的人,我绝对饶不了她。”
资本想要堵刘亚琦的路太容易了。
许知时接着说:“我这次是奉爸妈之命,怎么说都要把你带回去的。”
许知颜抬头望向医院的电子时钟,殷红的数字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今天是12月15日。
她眼神空洞,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下巴微微颤抖,良久,她艰难地开口,嗓音沙哑:“最后半个月,如果再没有别的机会,我就认命回家嫁人当废物了。”
傅书珩早通过另一扇门回了病房,听到“废物”那两个字从许知颜嘴里说出来,他心跳都静止了,握着拳身体紧绷,感觉才缝合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他靠着床沿发出一声深沉带着苦涩的叹息,微微闭上双眼,眼皮颤动,头一下下不受控制地磕着墙。
沉思片刻,他拿出手机给傅书庭去了通电话,这回改傅书庭呛他自己没弟媳叫了。
傅书珩没理,直言问:“公司是不是和升云有项目合作?”
“你不是从来不理公司的事情吗?”傅书庭疑惑。
傅书珩懒得废话,“我就问你是不是。”
“是。”
傅书珩想到许知颜那一身伤,难得低头求人,叹了口气,“帮我个忙。”
想拥你入怀的心半分不减,却也不想你明珠蒙尘于这浮世喧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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